「汪嗚……汪……嗚嗚……」
一個身穿破棉襖的小孩,此時正蹲在柴房門外,看著一窩小狗。那一窩小狗連母狗,共有七隻。母狗披著一身黃白相間的毛皮,正躺在地上,餵食著剛出生不久的小狗狗。只見,小狗狗有白有黑,也有混雜色,每一隻皆各有各的特色,因此不易令人感到混淆。
小孩一身拉塌,長得又瘦小,看來日子過得並不是很好,雖然如此,可當他看著正努力吸食母乳的小狗狗時,好似生活中的困苦,根本就不會影響他對小狗出生地喜悅。
小孩托他那張瘦的可憐的臉,咧嘴笑道:「阿花,等會兒我幫你找個地方避風雨……啊!還有,我也該去幫你找些有營養的食物來給你,吃飽了,才有乳水可以喂小狗狗……」
那只叫阿花的母狗,好似聽得懂小孩的話,抬起它那一雙黑溜的眼眸,並露出看似感激地神情看著小孩。
小孩對母狗的眼神,只是笑了笑,便起身去找尋食物去了。
可當小孩找到廚房時,卻有個尖銳的聲音自他的身後猛然響起。
「喂!阿和。」
小孩一聽到那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連忙回身,低垂著頭,滿心擔憂地道:「小姐……」
被喚為小姐的同樣也是一個小孩,只不過小女孩的身上,卻是衣著華麗,外加乾淨耀眼,一張臉更是圓滾紅嫩,好似一掐便會溢汁的水蜜桃一般,不像小孩瘦得像隻猴子,身上的棉襖又破又髒。
那小姐人雖小,卻跟老成的大人一樣,擺出一副尖酸刻薄地道:「阿和,我爹要你現在幫他到林子裡,找一堆乾柴回來,要一大堆哦!不然,就小心你那瘦不拉嘰的大腿!」
阿和頭低得不能再低地說道:「是……我馬上就去……」
阿和其實名不叫阿和,他……喔不!是她,她的本名叫做郢荷,只不過,那嬌蠻的小姐看不過郢荷的名字比她好聽,硬是要把郢荷叫做阿和。
郢荷自三歲起,便被人丟在華山派的大門;當初要不是那小姐楊珠珠的母親,一時看郢荷可憐,而請求楊珠珠的父親收留她的話,此時,她可能不只是瘦不拉基的,而是早已餓死在荒山野嶺之中了。
只不過,郢荷雖是被收留,可並沒有因此得到較舒適的生活,反被人當做一個專門打雜的,舉凡是挑水、掃地、撿柴沒有一樣她是不需做的。尤其被寵上天的楊珠珠,一旦那時覺得看郢荷不順眼,她就得做的更多,吃得更少。
就像現在,楊珠珠說她父親要郢荷去檢柴,根本就是楊珠珠故意找她的麻煩,可是知道歸知道,還是得乖乖地去做。因為郢荷很清楚,自己要是不照著楊珠珠的話做的話,楊珠珠一定會在她父親面前撒嬌撒癡,然後找一個不是借口的藉口來處罰自己。因此,就算郢荷再怎麼累,再怎麼不願,她都不能夠壯起膽子反抗楊珠珠,只能悶聲不吭地照著楊珠珠的話做。
但,郢荷自己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如此的,只因,有朝一日,她會遠離這個冰冷毫無溫暖可言的地方。
郢荷抱著差不多是她體重一半重量的乾柴,腳步蹣跚地回到柴房,一連抱回了好幾趟乾柴後的她,此時已差不多是要虛脫了。
她氣喘噓噓地癱坐在地方,一雙眼睛飽含著歉疚地看著母狗和小狗。
「呼……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去幫你找食物,小姐要我找一大堆的乾柴回來,等晚一點,我再去找……」由於郢荷經常挨餓,所以她更加地不忍心看剛生完小狗的母狗挨餓。
突然——
「你在幹什麼?」
一記郢荷相當陌生的聲音,猛然在她身後響起。郢荷著實地被嚇了一跳,當她回頭時,看到的卻是一個有點和藹卻又有點冷漠,十五、六歲穿著乾淨得不能再乾淨的錦織布衣,站在她身後。
郢荷詫異地睜大眼問:「你是誰?是什麼時候跑到我身後來?」她剛剛連一點聲響都沒有聽到呀!可這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難不成他跟楊家的弟子一樣也會輕功?所以她才沒有察覺到他的靠近?不過,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也未免太嚇人了吧?
少年並沒有開口回答郢荷,反而沉默地等著郢荷回答他第一個問題。郢荷雙眉一皺,老大不高興地再說:「喂!你到底是誰呀?你知不知道,要問人家問題,最底限也應該把自己的名字報出來,這樣被問的人,至少才會心甘情願的會答問題。」她嘰哩瓜啦地說了一大串,一點也看不出她會是剛剛被欺負的那一個。
只聽,少年表情絲毫不動、平板無趣地問:「你不甘願?」郢荷自認自己什麼都沒有,沒爹、沒娘、沒錢也沒才,可就是有志氣,所以她傲然地道:「我是不甘願,因為你不說你是誰,讓我感到我被輕視。」
「你在意?」少年心中所想的是,眼前的這個娃兒口氣還真不小,尤其是」他」的身份自外表上看來並不高,可就是有那個膽量要求人家尊重「他」,光是這一點,就不得不令少年感到新奇外加欽佩。
郢荷右眉一挑,反問:「我不該在意嗎?我雖然是沒啥身份,只是楊家的一個小小奴僕,可再怎麼說我也是人,要是不在意的話,那我就跟禽獸沒什麼兩樣了。除非,你的觀念就是,除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有資格擁有自尊,而其它的平民老百性,都是可以隨意踐踏的。」
少年眼睛一閃,突然,那張平板無表情的臉,綻出一抹欣賞的笑容,「不錯!你……很讓我欣賞,有這種勇氣對我說教,很少有像你這樣身份的人敢對我說教,但……」『就是因為如此,才會得到我的欣賞』這句話少年只是含在嘴裡,並沒有坦誠地說出來。
少年語氣一轉,道:「我姓蕭,蕭憶風,最近這幾天就住在你們華山派。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哦……原來是楊掌門的客人。郢荷如此地暗忖著。
「在跟狗講話!」
蕭憶風聞言一愣,神情-時間又冷了下來,「你是在說我?」
郢荷有點呆呆地道:「我說你什麼?你剛剛不是問我在幹什麼嗎?剛剛我是在跟狗講話,沒錯呀!不然你要我跟你講什麼?」
蕭憶風臉上的神情,才為之一鬆。原來剛剛是他自己誤會了。
「喔!」蕭憶風的話鋒再次一轉,「你不找人講話,反要跟畜生說話?」
郢荷聞言,神情不由得黯淡了下來,「我家小姐,一向不准別人跟我講話,所以……只有阿花才會聽我講話……」
郢荷言語中的一絲淒涼,聽得蕭憶風有些莫名的不忍,「你們家小姐那麼壞?」
「壞?真壞是不會啦!只是小姐不喜歡我而已,才會處處為難我……」郢荷善良地幫著楊珠珠辨解,「我是個孤兒,所以……討人厭也是理所當然的:……倒是你,很奇怪!」
蕭憶風好笑地問:「奇怪?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奇怪?」
郢荷上上下下地在蕭憶風身上打量一番,才道:「我看你的衣著服飾都不差,一定是個富家少爺,為什麼你會想跟我講話?平常那些富家少爺來到華山,是根本都不會多看我一眼的,好像多看我一眼,眼睛就會生瘡似的……可你就是不會!」
蕭憶風露出他們見面後的第一抹笑容,問:「你幾歲了?」
「八歲!」
「看起來不像,八歲的小娃兒,是不可能懂得觀察人。」蕭憶風坦誠不諱地說著。「平常八歲的小娃兒,還不懂事,可是你卻已經懂得觀察人,實在很讓人訝異,還有剛剛你我的對話,讓我覺得……你一定有念過書,你以前有念過書?」蕭憶風有點好奇地問。
郢荷搖搖頭說:「沒有,不過,我認識的一個老爺爺經常會跟我說一些道理,其實,像我這樣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會有人讓我唸書?我不過是個孤兒罷了!在楊家我不過是一個沒多少人知道的小奴僕。」
看著郢荷顯得有點淒涼的神情,蕭憶風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郢荷,只是默默地站在郢荷身前。
忽然,郢荷抬起頭來笑道:「既然你是老爺的客人,那就帶你四處去看看好了,你想不想去練功坪看看?那裡現在正有許多人在練功唷!」
看郢荷恢復得那麼快,蕭憶風不禁也跟著笑道: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