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未的西洋情人節,碰巧遇上星期日。
起了個大早,巫豐群約了新來的總機Joyce到總督看了早場電影。中午時分,將她送回家,借口下午必須和外國客戶洽談幾個重要的企畫案後便離開了。單純的Joyce不疑有他,畢竟她才進公司公司沒多久,馬上就有如此多金又瀟灑的男士追求,就算只是情人節短短一個上午,也夠她興奮又滿足的了,哪還敢奢求其它的呢?剛從學校畢業,涉世未深的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已一步步踏上前一個總機小姐——林秀雅的後塵。
秀雅離職後,位置由Joyce遞補。進公司一個月,她僅由同事口中聽說過秀雅有著與她同樣清麗的外貌和甜美的聲音,至於秀雅和巫經理的一段情,她則是全然不知,也無從得知。畢竟秀雅不是那種死纏爛打放不開的小女人,雖然直到離開公司,她仍深深愛著巫豐群,但是兩人交往的半年來,他總是那麼若即若離,他給她自由,也堅持保有自己的空間,因此,即使懷疑他感情的動向不明,秀雅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束手無策。
這段感情終在年前平和地劃下句點,兩人說好既然無緣,不如好聚好散。畢竟彼此都是成年人了,沒必要撕破臉爭得面紅耳赤,甚至把公司搞得天翻地覆的,留下一些八卦話柄成為同事間茶餘飯後的笑談。
因此,雖然秀雅決定離職了,風風雨雨再也看不見,但她還是將這件事隱瞞地天衣無縫,這段辦公室戀情也隨著秀雅的離去而灰飛湮滅。
而當Joyce的芳蹤出現,巫豐群便擬定了下一個獵艷計劃。既然有這麼好康的機會,說什麼他也得好好把握,免得對不起上帝、對不起自己。
但是,想是這麼想,他並未投注太多心力在Joyce身上,對這段輕而易舉的戀情更是打著淺嘗則止的念頭,這今他自己都感到詫異——或許,對容易上鉤的女人,他的興趣不自禁就會少了些,也或許,這種心態跟芯美重新回到他的生活圈有著某種程度的關連。
算算時間,芯美闖進他的生命中,已經一年多了。說真格的,他還是不怎麼瞭解她,相對的,她也一樣不清楚他的為人。巫豐群常想,若和芯美之間,從未存在過那個令人啼笑皆非的賭汪,他是否會換一種方式和她相處,傾盡心力來愛她、追求她?因為,有了打賭做前提,輸了面子丟光,嬴了也沒啥好光榮的。
奈何事情都這麼了,也只有順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顧慮也多餘。更何況他還有候補人選呢!
剛用過午餐的芯美,連在家都裡了條大圍巾。這幾天,她總是不到十點就窩進棉被裡,別說寫稿了,有時連電腦都懶得開。老抱怨著春天怎麼不快來,害她幾乎凍成了冰棒,手指也不靈光,打字速度慢得可以,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是在為懶惰找借口。
而Chocolate,畢竟是適合寒帶的狗兒,那一身漂亮的長毛,愈是天寒地凍,愈能展現作用。瞧它總是天之驕子般在屋裡昂首闊步,甚至還用驕傲的眼神斜睨瑟縮的芯美,就可窺知一二。看電視的時候,芯美最喜歡讓Chocolate靠著,它蜷窩著的身子,簡直比暖爐更可取。
早上,芯美不情願地被尖銳的電話聲吵醒,好不容易婉拒了阿胖和大頭的約會邀請,芯美不覺有些沮喪。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硬是死纏活纏的。
想著想著,忍不住暗暗犯起嘀咕:這個討厭的巫豐群,到底死到哪兒去了?要是兩點還沒消息,本姑娘就跟你劃清界限,再也不理你了。
才偷偷在心中撂下重話呢,電話鈴便帶來了愉悅的希望。
「喂——」芯美故作意興闌珊。
「May May,是我。」
「你是誰啊?」芯美故意跟他抬槓。
「你的白馬王子啊!」
「狗屁,你美咧?」被他這麼一說,她好端端竟紅了臉頰,她才不肯示弱呢,趕忙反擊回去。
「唉唉唉,在這個美麗動人的日子裡,這麼美麗動人的你,怎能口出穢言咧?」他嘻皮笑臉地,像在繞口令。
「好啦,有話快說。」衝著他這句話,芯美就是故意要跟他唱反調。
「今天沒出去啊?怎麼,是沒人約呢?還是在等我啊?」
就是氣他這種不可一世的調調,芯美嘟著嘴回他一句:「是本姑娘眼光高,誰都看不上。」
「哦?真的嗎?」他朗聲一笑。「剛好,我也是……可是,全世界的人都往外頭跑,不去湊湊熱鬧好像不是現代人。看來,我們只好湊成一對,也去慶祝慶祝嘍,你說呢?」
「唔……」芯美開窗探了探外頭的空氣,旋即縮回頸子,不住打了個哆嗦。「可是,外頭好冷喔……」
「冷?還好吧!」他有些不以為然,笑著慫恿她。「我正在往你家的路上,太陽已經出來了喔,我反而覺得暖洋洋的,舒服得直想打瞌睡。你大概窩在家裡太久了,不知道外面有多——麼的舒服,」他刻意拖長句子,加強語氣。「怎麼樣啊,想不想出來曬曬太陽呢?」
「喔,」芯美開窗,心理作用吧,忽然覺得外頭變得暖和了。「好吧,我去換衣服,你到了再打電話上來。」
「OK,我馬上到!」眉開眼笑的他,不自覺重重踩下油門,朝芯美家奔去。
當門鈴的叮咚聲和Chocolate的叫聲傳進耳朵,芯美只好放下正在挑選的衣裝,攏了攏頭髮,小跑步過去開門。
「哇,你開火箭來的啊?這麼……」芯美的「快」字都還沒出口,他便遞來了一束……
「Happy Valentine- Day!」他的臉上堆滿怡人笑意。
「呃……謝謝……」芯美猜想他不會只帶兩串蕉上門,但也沒料想他會送她這樣一束巧克力花。臉上倏地綻開一朵甜笑,她用一種愉悅的語調開玩笑道:「那……我是不是要學電視廣告……啊?!金莎!」
「唉,」他笑著歎了口氣。「你別笑我蠢,年紀一大把了還學年輕人的玩意兒。因為我苦思良久,想破了頭卻還是不知該為你選些什麼禮物。後來,靈機一動,想想你喜歡吃Chocolat e,」這時,Chocolate誤以為他在喊它,抬起前腳在他腿上拍了好幾下,他笑著摸摸它的頭,繼續說:「所以只好依樣畫葫蘆,你別怪我不浪漫啊!為了彌補我的遜,今天就當你的專屬司機,想到海底撿珊瑚,我帶你去,想上雲端看日落,我也義不容辭……」
他說得誠懇,眼中閃耀著的迷人神采,教芯美幾乎傻了眼。心中有著一種感動,漣漪般漾了開來,在心中產生一圈一圈溫柔的同心圓。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用一種柔柔的眼神看著他,發現他今天的打扮格外清爽,上身是件淺灰色開領襯衫,外頭則套著花色大方的毛背心,加上一條時髦的鐵灰色長褲,那模樣硬是氣宇不凡,瀟灑俊朗,從容中流露出篤定的氣質。
「喔,進來坐一會吧,我還沒換衣服呢!」芯美察覺自己微微的失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連身便衣,趕忙請他進屋。
「要喝什麼飲料嗎?」芯美將金莎花束插上窗邊小几上的矮畔花瓶,隨口問道。
「有什麼?」
「呃……只有水。」芯美心想,他一定又在心裡暗罵她欠扁,逕自便笑了出來。
「喔,不用了。」他心照不宣地笑笑。「你快去準備準備吧。」
「嗯,那就不招待你了,要看電視、聽音樂、玩小狗都隨你,別拘束。」說完,芯美走進房間,鎖上房門,又傷腦筋了一會,才決定一件鐵灰色的連身洋裝。或許,潛意識中,今天與他是一對,衣服當然也要搭一點嘍!
「走吧。」芯美拎著她的小提包,整理著蝴蝶結垂墜下來的灰色毛球,笑盈盈地說。
「想去哪兒?」他問。芯美略施脂粉的白皙臉龐和清麗五官,靈秀中多了些嫵媚,讓他眼睛一亮。
「嗯……」芯美偏頭想了一會。「你不是說可以帶我到任何地方嗎?我不會潛水,不想去撿珊瑚。而且,你的火箭原料也用光了吧,所以不能上雲端。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去山上看看風景啊!天氣還不錯,可以看看山、看看水、看看天、看看雲,這樣就很享受了。」
「唔……沒問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 ☆ ☆
車過松山,石頭路面變得顛簸。經過幾番折曲、幾度起伏,見到一條街道、店面三兩間,他說這兒是內湖。
過了一條潺潺小溪,上頭駕著老舊水泥橋。橋頭疏落著幾戶人家,右彎,是泥石相雜的小路,田隴橫在兩旁,幾株高樹後,便見青山。
已近初春時分,樹梢隱隱抽出翠玉新芽,遠近皆是盎然的綠意,不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車子輕晃著在一處土丘上停下。芯美迫不及待跳下車,呼吸更多新鮮沁涼的空氣。一俯首,腳下的一泓碧水,盈盈在望。
「哇,有個漂亮的湖耶!」芯美開心地嚷嚷,不顧石塊上的塵土,席地便坐了下來。
「這裡的視野不錯吧。」他笑道,也挨著她坐下。
群山環抱,獨湖輝映。芯美撐著下巴,兩隻眼睛貪婪地搜尋著城市裡絕無的美景。他則讓她輕輕靠著,嗅著她發間飄來的清香。
底下這水潭,接近一個橢圓,一層層渲染著顏色,像套著美麗的光環。湖心深處是湛藍,藍得帶紫,漸漸化了開來,成為翡翠藍、淡藍、深綠、輕綠,接著,鑲上金黃色的細泥輪廓,湖畔圈著碧綠的草坪,極目遠眺,草坪延伸處,浸了些天光水藍,模模糊糊,並無明顯界線。
「你怎麼知道這桃花源的?」她喃喃地問。
「不記得第一次來這的確切時間了。」他閉起眼睛回想著。「好像是大學時吧。那時班上有個同學,叫蘇平,同學都叫他『酥餅』。他家就住在附近的村落裡,這地方就是他帶我來的。」
「大學?!」芯美抬眼挪揄道:「想必是很久以前的事嘍!」
「這個嘛……」他睜眼,笑著在她腿上輕拍一下,「說久也不久啦,我還這麼年輕。」
「哦?」芯美不責可否地瞅了他一眼。
「不過,時間真的過得好快。」他像是有感而發,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區別墅,有些落寞地說:「我記得那時候,別墅還沒蹤影呢。只有幾戶人家,是那種紅瓦的傳統建築……幾年前,這兒改建成現在這樣的面貌,但我總覺得古樸小屋比別墅更適合這裡……」
沒想到汲汲營營於忙碌工作的他,竟也有如此感性的時候。不自覺,芯美對他的好感又增了幾分。深吸一口氣,她也心有所感地說:「說起來,有些事真的很無奈。人類為經濟生活,必須不斷地開發,大自然的好山好水,就這麼氣數盡了。還好,近年來,永續利用的觀念逐漸被大家接受。但是,真要落實環保與開發均衡發展,其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嗯,為了讓人類有更深一層的體認,也只有靠教育再教育嘍。」說完,他又靈光一閃,急忙為芯美出主意。「對了,你不也稱得上是個教育工作者?所以,有機會的話,可以寫些關於生態保育和環境保護的書啊……」
「唔……」芯美認真考慮了一下。「聽起來像是可行喔。不過,寫習慣了文藝小說,不知若換了這種議題出書,筆觸會不會很滑稽啊?」
「這你別擔心,我看你滿有sense的,沒問題的,我支持你!」
也不知他是否當真,不過,他的話著實教她開心。大概同一種類的書寫久了,也會有些倦怠吧。若能走出另外的路,吸引不同的讀者,那也是令人快意之事。
「快看!」剛收回馳騁的思緒,天上飄過的雲彩吸引了她的視線,一片美景,芯美板欲與他分享。「湖上也有那雲的倒影耶……又像夢幻、又似真實,好美啊!」
看了看雲,他花了更多的時間看她。她的側臉線條,秀麗柔美,眨著一對長長的睫毛,一雙美目映著湖藍天色,如水般的明透清澈。那種專注的可愛神情,活脫脫像一個天真無邪的洋娃娃。
她的飄飄衣袂,拂得他心上癢癢的。情不自禁地,他往她頸間貼近,她身上的淡香,惹得他不得不這麼做——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
「好癢喔,你做什麼嘛?」被他微微呼出的熱氣弄得暖暖酥酥的,她卻感覺扭妮難安,半轉過頭咕噥著,羞澀的目光放得老低,不太敢正視他。
她這嬌嗔的模樣令他無法招架,不給她任何心理準備,他強壯的雙手便堅定地環住她的腰身,不加思索覆上她那溫熱的唇……
「嗯……」芯美不自主地呻吟了一聲,雙手放上他胸膛,想將他推離自己。無奈力氣竟變得如此微弱,絲毫不能動搖他的位置,反而讓他更提防著她的掙脫,使力地圈住她。
「May May——」他輕喚她,往她心底送暖。霸道的雙唇還是貼著她的。
他的擁抱使她覺得自己就要融化在他結實的身體裡。她漸次劇烈的脈搏呼應著他如雷的熱切心跳,因為久坐,她的雙腿麻木,使她只得依賴著他的胸膛。當他的唇進行另一波攻勢,她再也無法反抗。
「噢……小豐,別……別這樣……」她的聲音顫抖著難以言喻的情感。
他沒吭聲,唯一想做的,就是恣意享受她的甜蜜。他甜膩而輕快的吻,不斷在她唇上、頰邊、耳際、頸間,做著一次次的巡禮,依著這節奏,她的胸部輕輕起伏,使他感到難耐的瘋狂燃燒。
愛火熊熊燃燒著,除了原始的心跳與律動,一切都被拋出烈焰之外。
「May May,你令我瘋狂。」他將她抱起,讓她坐上他的腿。撫弄著她流洩而下的閃亮髮絲,他再度寸寸移進她那張紅通通的臉……
「喂……等等……啊……完了……」突然間,她像中邪般一陣亂叫,雙手按在他肩上,想撐起身子,卻使不上力的樣子。
「怎麼了,怎麼了?」見她齜牙咧嘴五官扭曲的痛苦模樣,他心急如焚。頓時將她抱進懷中,撫著她額頭忙問:「哪裡不舒服嗎?」
「啊……」芯美的眉眼幾乎揪在一起,說話也有氣無力。「腿啦……腿……麻了……好難過……」
原來如此,他還以為發生什麼嚴重的事呢。鬆了口氣,他噗哧笑了出來,伸手便往芯美的大腿捏去。「這裡麻?」「不是。」芯美反射性縮了縮腿,表情還是一樣滑稽。「小……腿……那裡。」
「這兒?」他在她小腿腹按摩著。
「哇,別碰!別……碰……」她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雙手胡亂揮舞,拼了命喊著:「好癢……啊,我快死了……」
「笨蛋!」他不理會她,繼續捏著、揉著。「腿會麻就是因為血液循環不良,按摩按摩才能快點好啊。」
「哇!別……啊,你……饒了我吧……」芯美就這麼語無倫次殺豬般狂叫了好一會,直到腿上的痛苦褪去,重新恢復知覺,她才像只僥倖從老鷹魔掌中逃脫的小雞,往後跳開。
「唉,你很故意喔!」她雙眉橫豎,插著腰質問他。
「小姐啊,」他聳聳肩,露出無辜的神情。「我故意什麼了嘛……我可是一片好心好意,你怎麼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咧?」
「喂,你罵誰是狗啊?你才是Chocolate呢!」芯美不甘示弱頂了回去,蹲下來輕輕揉著小腿,深怕一個不小心,麻木僵直的感覺又回來了。
「哈,Chocolate也沒啥不好啊,」他仍是一副嘻皮笑臉,無所謂的模樣。「至少還是名貴的品種呢。」
「白目!」芯美被他弄得又好氣又好笑,回頭瞪了他一眼。
「你不就喜歡我這一點?」心情一好,他不介意跟她胡鬧,刻意擺出志得意滿的樣子逗弄她。
「你別在那作白日夢了,誰會喜歡你這種趾高氣揚,臉皮跟銅牆鐵壁有得並的傢伙!」
「喔,這樣啊……」他用一種半信半疑的狡黠眼神瞅著她,細細觀察她的表情,想看出些端倪。「我還以為你肯認輸了呢。」
明白他意指打賭的事,芯美怎麼也不肯被他佔了上風。哼,她才不在乎這個拽個二五八萬的臭男人!
若不是方才被周圍的美景震懾住,一時間恍惚,她才不會讓他有可乘之機呢!
「我看,認輸的人不是我吧,」芯美究竟不是省油的燈,一點都占不得她的便宜,三兩下就能抓到他的把柄,給他重重一記回馬槍。頓了一下,她抬著下巴驕傲地說:「剛不知道是誰說『May May,你令我瘋狂』的話……」
「呃……」這下,他真的接不上話,窘得連呼吸都漏了幾次。
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妮子,不按牌理出牌到這種地步,就為爭一回氣,竟把耳鬢廝磨的甜言蜜語搬出來糗他,枉費他使盡力氣讓氣氛變得浪漫,真是可惡透頂!
「嘻,怎麼樣,認輸了吧!到底是誰不能沒有誰啊?」芯美見他稍稍撤退,加緊腳步窮追不捨。
「呵,那還用說,當然是……你不能沒有我啊……」
他暗自忖道:憑他這麼一表人才,怎麼也是個風流倜儻的萬人迷,若是如此輕易地繳械投降,豈不笑掉人家大牙?好戲還在後頭呢!
「無賴耶,懶得理你!」芯美噘著嘴輕咒著,起身倚向後座車門,抱著雙臂繼續對他翻白眼。
芯美的舉動像是提醒了他,這才想起事先藏在後車廂的禮物。
真是要不得!不禁暗暗數落起自己的糊塗。一見美色竟什麼都給忘了,要是送她回家後都沒想起這件事,禮物不就白準備了?
思忖半晌,他覺得現在正是個討她歡心的好時機。
於是,他從口袋掏出車鑰匙,對她喊道:「芯美,接著……」見她已作勢要接,便朝她輕擲過去。
「哇,Cool耶!」沒料到真會接個正著,芯美開心地恭維了自己。興奮幾秒後,才意識到要問他這麼做的動機。
「May May,請你幫我打開後車廂,裡頭必須透透新鮮空氣。」
「嘻,一定是塞滿了什麼臭衣服、臭襪子、臭鞋子之類的吧……嗯,這的確該透透氣,免得味道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垃圾車來了……」知道他在裡頭擺著保齡球、高爾夫球具、直排輪鞋等運動用品,還有幾套運動衣褲,所以故意這麼調侃他。
習慣了她與他之間這種獨有的溝通方式,他噤不作聲,只是帶著一抹飄忽的笑意凝睇著她,他不想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和反應。
插進車鑰匙,後車廂打開的瞬間,芯美那雙大眼睛,頓時覆上一層似是詫異、又似驚喜的光芒。當下,她怔立在原地,垂著雙手,不知作何反應。
「May May,我說該透氣的就是它。」倏地,他已來到她身旁。輕輕摟了摟她纖柔的肩膀,他小心捧起靜躺在裡頭的一大束香水百合,將濃郁的香氣送到她面前,眼神中淨是笑意。「喵,抱著它,讓它好好呼吸一下吧。」
「這……」芯美欲言又止,找不出適合說的話。
「送你的,別懷疑啊。」他淡淡地說,淺淺地笑,此情此景,再怎麼冷酷的冰山美人,都會被融化……
芯美只覺眼眶溫溫熱熱的。盯著花束上插著的精緻心型留言棒,上頭簽字筆寫著的「May Ma y」等字逐漸變得迷濛而模糊。噙著淚光,雙手接過花,沉甸甸的重量恰如她心中滿溢的感動。「小豐,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香水百合?」
「你忘了,人是從錯誤失敗中學習的呀!」他自我解嘲地說。
他的話聽來深奧,芯美卻能立刻心領神會。憶及那束生平收到最難看的花,芯美馬上體會他的用心良苦。但是,她還是用一貫的語氣說:「你也真是的,不是已經送了金莎,幹嘛還送花呢?你難道沒聽說情人節送花是冤大頭才幹的事,是不是嫌錢多啊?」
「錢財乃身外之物,若能用它換得想要的東西,那就是值得。」他煞有介事地說理。接著,話鋒一轉,馬上又扯回浪漫的話題。「更何況,這麼區區一點小意思,花不到什麼錢的。只希望你嘴裡吃得甜甜,嗅覺裡滿是芳香,無時無刻不想起我……」
「少臭美了啦,才沒空想你咧!」芯美口不對心地說,眼都笑彎了。
心底被他撩撥得波濤洶湧,她緩緩背過身去,渴望一個專屬自己的小空間,好好想一想……
芯美猶豫著、遲疑著,費勁想平靜一下幾乎被他柔情攻勢收買的心。暗暗和自己心中那股堅持的聲音商量著:其實,巫豐群真的對她無從挑剔!即使一開始,她是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卻絲毫不能逼退他。可見,他是有心的。
經過長時間的測試和保持距離,和他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可以開始作另一番考慮了呢?
思忖了半晌,手中的芳香不斷刺激著她的嗅覺。說來矛盾,因著這馥郁的香氣,她突然意識到:若是這麼就向他低了頭,承認自己已經愛他好深,那他會不會誤以為她是一個大傻蛋——只需一點小禮物就能擺平她的虛榮心?
不行不行,還是緩緩吧。
對付這種人,就該吊足他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