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直樹到書店買了一本『精神創傷』。
這本書是在和舞永剛認識時,從茉莉那裡聽來的。但是,後來知道了舞永的事之後,直樹才真正瞭解到「心中的傷痕」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治癒的。
直樹趁著工作的空檔,開始認真地看這本書。
「trauma」在醫學上是指外傷,而在心理學上是指在心理上會留下的永久傷害的強烈打擊,也就是指「精神上的傷」。書中舉了幾個代表性的例子,如曾在戰場或戰俘收容所遭到迫害,或曾有被搶劫或強暴經驗的人,都會留下這種「精神創傷」。書上大剌剌地寫著的「強姦」兩個字,給直樹一種怵目驚心的感覺。
也就是說,當一個人被一種超越限度的巨大恐懼所壓迫時,心理上也被意志無法克服的「看不見的傷」所撕裂。這個給果會造成經常性的惡夢、幻覺、不安、易忽、有罪惡感、憂鬱、失眠、絕望、錯亂、有無力感等不同的症狀。
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在納粹集中營中待過的人,或是曾參加越戰者,以及阪神大地震或東京地鐵沙林事件的受害者,他們心中一輩子都留下痛苦的傷痕,無法抹去。較輕微的人或許只在某些時候發作,而症狀嚴重者甚至會有輕生的念頭。
直樹看到一半的時候,茉莉拿了一件不小心被指甲油沾到的衣服來到店裡。
「聽說你們的風評很好,所以拿來讓你們處理……」茉莉一面說道,一面看著直樹手上的書。
「怎麼了?你為什麼在看這本書?」
「之前聽你說過這本書,所以買來看看打發時間……」
「你和舞永相處得還好吧?吻了她嗎?還是更進一步了?」
茉莉又長驅直入地逼問著。
「以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別再管我們的事,好嗎?」
直樹不耐地應了她一句。茉莉一瞬間靜了下來,但接著又如同連珠炮般地說道:
「我也不想管這些事。只是,她有感染性病或愛滋病的可能。而且,如果懷孕了怎麼辦?求求你,帶她來醫院一次吧,她心中的傷並不像這些衣服的污垢那麼容易洗得乾淨的啊!」
茉莉把話說得那麼明白,直樹終於瞭解整個情況了。舞永在住院時不顧一切地跑了出來,使得原本應接受的治療就這樣中斷了!
這天夜裡,吾郎來到了店裡。
「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嗎?!還是別跟她交往比較好。一定會有很多問題發生的!」
「你是說如果自己喜歡的女孩出了問題,就要馬上把她甩了,是嗎?如果真的如此絕情,那表示原本並不是真的喜歡她的吧!」
「當你聽到舞永有可能懷著一個陌生男人的小孩時,你有什麼感想?你知道她有可能得到性病的時候,難道不會對她的身體懷有厭惡感嗎?」
「我不會……」
「騙人!男人一旦心裡有了這種想法之後,不論自己怎麼壓抑,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而忍不住去責怪對方的!」
「我不會這麼做的!」
「你這傢伙真的是太羅曼蒂克了!唉!或許這可說是你的優點吧!」
吾郎歎息地說道。這時,阿健正好送貨回來了。由於智香這幾天都住在外面,因此阿健顯得沒什麼精神。那天,智香被哥哥打了一巴掌、離家出走之後,就沒有再回來了。今天,阿健忍不住向直樹抱怨道.「老闆,有時也要聽聽智香的心聲嘛!」就逕自下班回家了。
吾郎望著阿建的背影說道:「那傢伙很喜歡你老妹呢!」一副看透小男孩心思的表情。直樹笑了笑,心中即著實擔心妹妹。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會不會一個人在夜晚的街道上四處-韃呢……?另外,茉莉所說的話,也在他腦海中盤旋。
腦子裡一團亂的直樹拿了一瓶啤酒一飲而盡後,就倒在榻榻米上發呆。
此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直樹接起電話,原來是舞永打來的。
「喂,你在睡覺啊!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不會……怎麼了,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上次真對不起!」
「別這麼說,我一點也不介意。是我自已不好,說好了不碰你,卻又……」
「對不起……」
「別提那件事了……。明天能不能見個面?」
舞永答應了,直樹頓時覺得心情開朗了許多。「我想聽聽你的聲音……」光是從這句話就可以知道,舞永是喜歡自己的。有這句話就夠了!直樹頓時又覺得充滿了希望。
翌日,直樹和舞永來到一家漂亮的咖啡廳享用午餐。
落地窗外來來往往的女孩子們等著短袖短裙,露出了光滑的臂膀和小腿,精神抖擻地走著,彷彿在歌頌著美好的夏日時光。只有舞永,依然是一身長袖長裙的打扮。直樹雖然很開朗地和舞永閒聊,但心中還在想著昨天茉莉所說的話。用完餐後,兩人談了一會兒,直樹下了決心要把該說的話說出來。
「昨天,阪口小姐來我家,她要我勸你去醫院做一次檢查。」
「為什麼?」
舞永馬上擺出一張不悅的臉。
「她說,你還有很多項檢查沒做。」
「為什麼她硬要把我當成病人看待呢?你告訴她,求她別再管我的事,好嗎?難不成,你今天就是為了這事才找我出來的?」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很想見你而已。」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件事?」
「因為我擔心你啊……」
「我不是告訴你別擔心了嗎—我已經不是病人了啊!」
「既然這樣,去看看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
「你想說什麼?」
「如果沒事的話,去做個檢查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樣不清不楚的,心裡反而更煩悶呀……」
舞永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吧!你不是要我去醫院嗎?」
直樹陪著舞永到了醫院的精神科,舞永向茉莉表示自己願意接受檢查,茉莉略為驚訝地說道:「謝謝你的合作……」於是就陪著舞永進診察室,直樹則一個人坐在長廊的椅子上等著。
首先是抽血,然後再進診察室。掩不住心中緊張的舞永,看到筒井醫生和藹的眼神,稍微鬆了一口氣。
「好久不見!」
「真是對不起,突然偷偷跑掉!」
「都過去了,不用介意。」
筒井醫生告訴舞永,這天的檢察並不會有什麼令人擔心的結果出來,請她先放心。然後就開始問一些簡單的事,像是肩膀的煬還會不會痛、生理期正常嗎、有沒有食慾、或是晚上關燈的話睡得著嗎、之類的問題。不論是哪個問題,舞永都給了很好的答案。但是,舞永有時略帶困惑的表情卻逃不過醫生的眼睛。醫生的臉上相對地也有著若隱若現的懷疑表情。
「對了,聽說你在當電視台的播報員,是嗎?什麼時候會上電視?」
「我還不是電視台的播報員。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做到的。要經過很多次的試鏡,通過了以後才算是正式播報員。不過我的經紀人說!我或許在不久之後就有工作的機會了。」
「那真是太好了!等你上電視的時候,要先跟我們通知一聲喔!我們一定會看的。對了,是不是趁現在先請你簽名比較好?」
「別開玩笑了!」
「我是不是太趕時發了?」
筒井醫生笑著說道,在一旁的茉莉也應聲道。
「沒錯!」
大家開著玩笑,舞永的臉上也恢復了笑容。但是,當醫生問她「和父母連絡了嗎?」的時候,舞永的臉又開始僵硬了起來。
「你還沒告訴他們嗎?如果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對了,今天陪你一起來的是男朋友嗎?」
「……嗯,我們才剛認識不久。」
「兩個人還沒有發生關係吧?」
「嗯……」
「你喜歡他嗎?」
被醫生這樣單刀直入地問,舞永有些尷尬,她看了看站在後面的茉莉,不知該怎麼回答。但是茉莉一臉職業性的表情站著不動,舞永略為猶豫後只好回答道:
「是的!」
醫生又再問道.「今後打算一直和他交往下去嗎?……」舞永也回答道:
「是!」
這時,在長廊下等待的直樹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想找個地方抽煙。
突然之間,他聽到有位護士喊道:「富堅太太!」直樹循聲望去,沒想到卻看到由子的身影。由子的臉色憔悴,進入了診察室。那上面的牌子寫著『婦產科』三個字。
由子是哪裡有病?上次也是在醫院的藥局前看到她……留下滿腹疑問之後,直樹回到精神科的長廊下。這時,舞永剛好從診察室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比想像中的開朗。兩個人和茉莉道別後離開了醫院。
直樹向舞永問到診察的內容,舞永只告訴了他大概的情況。
「精神科真的只問了一些日常生活的瑣事嗎?」
「你懷疑我說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搞不清楚精神科都在做些什麼事而已!」
「難不成你以為他們會對我電擊嗎?」
「怎麼會呃……醫生還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只說如果有什麼問題時再去找他。」
直樹又再確認了一次。「只有說這些嗎?」舞永變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根本就沒有病嘛!難道……你覺得醫生一定得檢查出我有什麼病才算數?」
「我沒這麼說啊!」
兩個人之間突然像是築起了一道牆似地。他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靠近當時出事的地點了。舞永特意繞了遠路避開那個地方。那曾是她和直樹、絆造相遇的地方,但現在對她來說,卻成了被暴徒硬拉上車的恐怖地點。默默跟在一旁的直樹低語道:「今天又繞遠路了!」聽到這話的舞永霎時皺了皺眉頭,表情變得很沉重。
而舞永也沒跟直樹約下次見面的時間。
「我最近要參加很多試鏡,還要上一些訓練課程,可能會有點忙。有空的時候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雖然這些都是實話,但是不能否認的,舞永的心情也多少受到看診的影響而變得不太愉快。聽出了舞永語氣中的不悅,直樹臉上浮現了孤寂的表情,拖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這天晚上,吾郎和茉莉一起去卡拉OK唱歌。兩個人的話題始終圍著舞永打轉。
「舞永一切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如果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好了!」
「你是說她在說謊?」
「我也不知道。不管怎麼樣,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問她一些問題,然後把得到的情報先收集起來。不過,就算覺得她現在是在說話,也要裝成相信她的樣子。等她回去之後,再從各種角度來分析她的話……這就是精神科該做的事。這些話你千萬別告訴富堅喔!」
「我知道!」
「現在的富堅,內心一定很痛苦吧!和她在一起,富堅處處都得小心翼翼地,光要說服她到醫院就一定費了不少的精力。他全心全意地想為她做些什麼、或是弄清楚她心裹在想什麼……他這麼拚命,但是對方卻不願說出心裡的話,也不願敞開心胸接納他,你想,他心中是不是會很痛苦?我想他的內心一定是充滿了焦慮與孤獨!」
在回家的途中,兩個人也談起了智香的事。
「直樹彷彿把自己當成了智香的父親,動不動就訓她!」
「那傢伙表達關切的方法,實在太嚴厲了……他實在不擅表達哩!」
茉莉以一種彷彿很瞭解直樹的語氣說道。吾郎不禁把以前一直沒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茉莉,你是不是喜歡上直樹了?你好像很關心他的事嘛!」
「別開玩笑了!我只不過覺得,富堅到現在好像還不瞭解,和舞永交往的這條路會有多艱辛罷了!」
「為什麼我這麼說,你的反應就這麼激烈?」
「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和已經有心上人的人交往了!」
「你這麼說,是表示你有這種經驗囉?」
「我和男人交往一向都沒什麼好結果!」
「和我交往看看,運氣說不定會變好喔!」
「跟你交往更糟糕!」
車子不知不覺地開到了一家賓館前面。吾郎偷瞄了一下茉莉,然後就突然裝成一副喝多了酒,頭暈腦脹,馬上就想進賓館休息的德性。
「你是不是每次都用這招啊?想進去就大大方方地說啊!」
於是吾郎乖乖地承認:「我想進去。」茉莉也回了一句:「我不要!」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
這一帶到處都是閃著霓虹燈光的賓館,五顏六色的看板上都寫著醒目的大字:『歡迎入內休息』。
當吾郎和茉莉離開此處不久之後,有一男一女經過這裡。
「只要你乖乖地照我的話做,我一定會付錢的!」
「喂!你別弄錯了!我只說跟你約會而已啊!」
這個穿著華麗的女孩子正是智香。
急著籌錢還高利貸的智香加入了先前去看的那家『約會俱樂部』。前幾次都在拿到對方的錢之後就溜之大吉,但今晚這個男人卻沒這麼好打發,他硬要拉智香去賓館。
男人強拉著智香說道:「先進去再說!」但智香卻死命地抵抗。男人生氣地罵道:「沒那麼簡單就讓你走!」硬抓著她不放。
「你放手啊!救命啊!」
智香放聲大叫,於是男人更加用力地想拉她進賓館。這時,一個人影站在男人面前。
「別做這種丟臉的事吧!你沒看見人家很討厭你嗎?」
「你是誰啊?」
「我是她母親!」
「你少在這裡胡說……你怎麼可能是她媽呢?」
「我正好就在這附近工作。如果有興趣的話,下次可以來我們店裡坐坐,我會好好招待你的!」
「你再胡言亂語,我就殺了你!」
「真有趣!你想殺我是嗎?不好意思,我可是完全不怕死喔!你想殺我就快點下手吧!下手啊!」
由子一步也不退讓。她那映著霓虹燈的雙眼,帶著些許陰森的鬼氣。那男人感到有些害怕,丟下了一句「你們母女都是一個德性!」,拔腿就跑。
由子把智香帶回自己的店裡。
智香把自己和直樹發生爭執的事告訴了由子。由子馬上拿起電話撥給直樹。
「聽說你和智香吵架了。智香說今天晚上先在我這裡住一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但是直樹在電話的那頭生氣地說道:
「我不想跟你說話,你叫智香過來聽!」
這個時候,智香拿起了聽筒對直樹說道:
「我要住在這裡!我最討厭你了!」
智香「砰!」的一聲就把電話掛掉,留下直樹一個人愕然地握著聽筒。
第二天,直樹送完貨之後繞道到吾郎家。
「最近,我常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似地,沒有一個人瞭解我的付出。」
「沒這回事!至少,茉莉就非常瞭解你心中的痛苦。她對你這種類型的男孩子好像很難招架喔!」
「別亂說!」
「人一遇到瓶頸的時候,就會希望趕快找出解決之道。但是,如果愈急,有時會愈糟的,直樹!」
吾郎這樣勸直樹。
另一方面,舞永在工作上有了很好的進展。
和舞永同一個製作公司的某位播報員,因身體狀況不佳而休息,她的工作就暫由舞永頂替了下來。雖然只是地方性電視台的電視購物節目,但對舞永來說卻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這天,舞永跟著籐原經紀人來到了一個小攝影棚進行拍攝的工作。
這個攝影棚有數字工作人員,而在攝影機前鋪著一床棉被。舞永讓化妝師為她化好上電視所需的妝,就等著睡衣躺進棉被裡。當導演喊「開始!」的時候,舞永驀地從床上坐起,笑容可掬地說道:
「哇!好舒服喔,昨晚又睡了一個好覺,真是神清氣爽,這全都是因為有了這個『健康枕』的緣故。這麼好的東西兩個一組只要特價一萬元,請大家踴躍購買!」
這是個很普通的宣傳廣告,但舞永卻顯得很興奮。
拍攝工作順利完成,舞永精神奕奕地收工回家。
舞永一到了車站,就發現直樹的車停在路邊。雖然他一副在路邊點貨的樣子,但一看就知道是在等舞永。
舞永上了直樹的車,心情有些沉重。
自己的身體已經康復了,但是一和直樹在一起,好像又會勾起她對那件意外的記憶。直樹一邊開車,一邊問道:「你之後去過醫院了嗎?還是得去看看檢查的結果吧!」
「我雖然沒去,不過打電話問過了。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
車子開著開著,就快到「那個地方」了。如果是自己走,就可以繞路避開那裡……舞永僵硬地把眼睛閉上,心中禱告著快點通過那個地方。馬上就要到那裡了,直樹略為猶豫了一下之後,在到達時踩了-車停下來。舞永張開了眼睛,那個令她恐懼的地方竟然就出現在眼前。
「喂!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在這裡停車?!」
直樹想在此處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話告訴舞永。別再逃避了!勇敢地面對一切向前走吧!我們一起來面對現實吧!所以,更應該再去醫院做確實的檢查……。直樹在心中這樣吶喊著,但是,舞永水的反應卻比預期中的激烈。
「我想早一天忘記那件事……你為什麼不能體會我的心情呢?你為什麼就是要讓我想起那件事呢?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著全身顫抖大叫的舞永,直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踩下油門讓車子疾駛而去。那個也曾是他們相遇的地方,在身後漸去漸遠。
到了公立運動場,舞永一言不發地下了車,看也不看直樹一眼。
「請別誤會我的意思,我並不想讓你痛苦。我只是想瞭解你所有的感受!」
「我沒有要你這樣做。你根本不可能瞭解我心裡的感受!」
「你才是完全不瞭解我的心情!」
「反正,你一直在舉棋不定,覺得自己很倒霉,很想放棄這段感情,對吧?提醒你一件事,我都是為了去見你,才會發生那個意外的!」
直樹頓時啞然無語。對這件事,他的心裡一直感到很內疚。但是,直樹卻又口是心非地反駁舞永。
「你的意思是,這全是我的錯?!我只不過是……擔心你而已啊!」
「我已經不需要別人的擔心了!老是讓人家擔心,我的心理負擔反而更重,這是很痛苦的。正常的情侶不會像你我這樣吧?你為什麼不能瞭解我這種心情呢!」
舞永怒吼著,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這一夜,直樹無法成眠。
他待在家裡,喝得醉醺醺地。即使如此,也無法減輕心中的苦惱。
而舞永也一樣輾轉難眠。她抱著從攝影棚拿回來的健康枕,到天亮都未曾闔眼。
另一方面,在由子的寢室裡,智香縮成一團睡得正香甜。剛打烊、收拾好的由子帶著一張疲倦的臉走進房裡,望著熟睡中的女兒,她的心中百味雜陳。
而在醫院裡上完大夜班的茉莉則在一大早接到直樹的電話之後,顧不得滿臉的倦容,就匆匆趕到公立運動場。
直樹嘴上雖說是要把清洗過的衣服還給茉莉,但茉莉知道這絕對只是個藉口罷了。果然,直樹馬上就問道「上次檢查的結果出來了嗎?她跟我說一切都沒問題,這是真的嗎?」
茉莉沉默了一回兒才回答。
「嗯,院方有義務保守病患的秘密,不能隨便說出去的!」
「這樣啊……說的也是……」
「既然她說沒問題,那你就相信她吧!」
「我也很想道麼做。但是,她愈強調沒問題,我愈擔心她有什麼事隱瞞著我。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茉莉不禁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沮喪地垂下了頭的直樹。然而,她卻故意壓抑住自己的心情,用嚴厲的話氣說道:
「你之前不是說過,會想辦法保護她的嗎?可是,你現在這副舉棋不定的態度,又是怎麼一回事—如果遇到這點事就感到挫折的話,你乾脆早點和她分手,去找一個活潑時髦的小姐交往算了!你現在這個樣子只不過是在說洩氣話、打擊自己罷了!哼,與其在這裡聽你吐苦水,我還不如回家睡大覺算了!」
茉莉丟下這些話之後就轉身離去了。這些話之中也有部分是茉莉真正的心聲。因為來見直樹之前,茉莉特意地梳妝打扮了一番。此刻的茉莉,心中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茉莉的話如當頭棒喝,敲醒了直樹。
自己深愛的舞永既然說一切沒事,那就相信她吧!自己到底還在懷疑什麼呢?這樣一想,直樹頓時覺得心情輕鬆許多。
但是,當直樹撥電話給舞永時,不禁臉色大變。他連忙又重撥了好幾次。因為電話的那頭傳來的竟是機械式冰冷的聲音:「這個電話現在沒人使用,請查明後再撥……」怎麼會這樣?直樹走出了家門,來到舞永的住處想一探究竟。
按了幾聲門鈴都沒人出來……。於是直樹輕輕地轉了一下門把,沒想到門竟然沒上鎖。直樹一看,不禁愕然地呆立在那裡。屋子裡空蕩蕩地,連一張紙也沒有。
直樹衝下樓梯,焦急地約問管理員,才知道舞永在前晚突然把屋裡所有東西都打包好,然後就搬走了。
這些日子以來,舞永已佔據了直樹心中所有的空間。但是現在仔細一想,直樹才發現自己和舞永認識還不算久,所以對舞永的老家或是上班地點根本一無所知。他試著打電話給幾家製作公司,但卻沒有人說認識舞永;向茉莉打聽,也如他所預料的,並沒有任何舞永的消息。
其實,直樹打的電話中有一通正是舞永的經紀人籐原小姐接的。
但在一旁的舞永卻要經紀人告訴直樹並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掛斷電話後的籐原對舞永再三叮嚀道:「你要我這樣做,就表示打算跟這個男的分手,是吧?從今以後也別再和任何男人糾纏不清了,知道嗎?」
「知道了。對不起!」舞永如此回答,表情卻十分沉重。直樹那張真誠、關懷的臉龐又浮現在她的眼前。但是,為了讓自己重生,她只有離開所有知道那件意外的人。這雖然是舞永不告而別的理由,但是在她心中的某個角落,也無法不苛責自己辜負了直樹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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