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 六卷 不眠之夜 02 冉阿讓的手臂仍用繃帶吊著
    實現自己的夢想,誰有這種可能呢?為此上天一定要進行選擇;我們都是沒有意識到的候選人;天使在投票。珂賽特和馬呂斯中選了。

    珂賽特在市政府和教堂裡艷麗奪目,非常動人。這是杜桑在妮珂萊特的幫助下替她打扮的。

    珂賽特在白色軟緞襯裙上面,穿著班希產的鏤空花邊的連衣裙,披著英國的針織花面紗,帶著一串圓潤的珍珠項鏈和戴著一頂桔子花的花冠;這一切都是潔白無瑕,這種雅淨的裝飾使珂賽特容光煥發。這是絕妙的天真在光明中擴展而且神化了,好像一個貞女正在幻變成為天仙。

    馬呂斯的美發光亮又芳香,在鬈發下好幾處地方可以看到街壘給他帶來的幾條淺色傷痕。

    外祖父華貴而神氣,他的服裝和姿態高度集中了巴拉斯1時代所有的優雅舉止,他引著珂賽特。他代替吊著繃帶不能攙扶新娘的冉阿讓。

    1巴拉斯(Paul Barras,1755—1829),子爵,國民公會軍司令,督政府的督政官。

    冉阿讓穿著黑色禮服,含笑跟在後面。

    「割風先生,」外祖父向他說,「這是好日子。我投票表決悲痛和憂傷的結束,從今以後任何地方不應再有愁苦存在。我對天發誓!我頒布快樂!苦難沒有理由存在。事實上現在還有不幸的人,這是上天的恥辱。痛苦不是人造成的,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一切痛苦的首府和中央政府就是地獄,換句話說,就是魔鬼的杜伊勒裡宮。好呀,現在我也說起盅惑人心的話來啦!至於我,我已沒有政治見解;但願大家都富裕,就是說都愉快,我只要求這一點。」

    所有的儀式都進行了:對市政府和神父的問題的無數次「是」的回答,在市政府和教堂的登記冊上簽了字,交換了結婚戒指,在香煙繚繞中雙雙併排跪在白色皺紋布的傘蓋下,這之後他們這才手攙手,被大家讚美羨慕。馬呂斯穿著黑色禮服,她是一身白,前面是帶著上校肩章的教堂侍衛開道,用手中的戟跺響石板,他們走在兩列讚歎的來賓中間,從教堂兩扇大開著的門裡走出來,一切都已結束,準備上車的時候,珂賽特還不相信這是真的。她看看馬呂斯,看看大家,看看天,害怕醒來似的。她那種既驚訝又擔心的神情,為她增添了一種說不出的魅力。回去時,馬呂斯和珂賽特並肩同坐一車;吉諾曼先生和冉阿讓坐在他們對面,吉諾曼姨媽退了一級,坐在第二輛車裡。「我的孩子,」外祖父說,「你們現在是男爵先生和男爵夫人了,有三萬利弗的年金。」於是珂賽特緊挨著馬呂斯,在他耳邊用天使般的妙音輕聲說:「原來是真的。我叫馬呂斯,我是『你』夫人。」

    這兩個人容光煥發,他們正處在一去不復返、再難尋覓的一剎那,也就是處在整個青春和一切歡樂的光耀炫目的交叉點上。他們實現了讓-勃魯維爾的詩句所說的「他倆相加還不到四十歲」。這是崇高的結合,這兩個孩子是兩朵百合花。他們不是相互注視,而是相互禮拜。珂賽特覺得馬呂斯是在榮光中;馬呂斯感到珂賽特是在聖壇上。而在這聖壇上和在這榮光中,這兩個神化了的人,其實已不知怎麼合而為一了,對珂賽特來說是處在一層彩雲之後,對馬呂斯來說,則處在火焰般的光芒中。那裡有著理想的東西,真實的東西,這就是接吻和夢幻般的相會,以及新婚的枕席。

    他們經歷過的苦難,回憶起來真令人陶醉。他們覺得現在已成為愛撫和光明的一切悲傷、失眠、流淚、憂慮、驚慌和失望,好像在使即將到來的令人喜悅的時刻變得更有魅力;對歡樂而言,好像悲傷已起到陪襯的作用。受過折磨是何等有益!他們的不幸構成了幸福的光圈。長期戀愛的苦悶使他們的感情昇華了。

    兩個人的心靈同樣感到銷魂蕩魄,馬呂斯稍帶點情慾,珂賽特則有點羞怯。他們輕聲說:「我們再去卜呂梅街看看我們的小花園。」珂賽特的衣服折襉搭在馬呂斯的身上。

    這樣的一天是夢幻和現實的混合。既佔有卻又是假設。目前還有時間來猜測。這一天,在中午去夢想午夜的情景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激動情緒。兩顆心裡都洋溢著動人的幸福,使過路人也感到了輕鬆愉快。

    行人在聖安東尼街聖保羅教堂前面停下來,為了透過馬車的玻璃,看桔子花在珂賽特的頭上顫動。

    然後他們回到受難修女街家中。馬呂斯與珂賽特勝利歡樂地並排走上過去人們在它上面拖回垂死的馬呂斯的樓梯。窮人們聚集在門口分享他們的施捨,並且祝福新婚夫婦。到處都插滿鮮花。家裡像教堂裡一樣充滿著芳香;在神香之後現在是玫瑰花。他們似乎聽到天上有歌聲;上帝在他們心中;他們的前途好像滿天的星斗;他們看見了一道初升的陽光在頭上閃耀。忽然時鐘響了。馬呂斯注視著珂賽特那裸露的迷人的粉臂和透過上衣的花邊隱約可見的紅潤的地方,珂賽特察覺了馬呂斯的目光,羞得面紅耳赤。

    很多吉諾曼家的老友都應邀而來,大家圍著珂賽特,爭先恐後地稱她男爵夫人。

    軍官忒阿杜勒-吉諾曼,現在是上尉了,從他的部隊駐紮地夏爾特爾來參加表弟彭眉胥的婚禮,珂賽特沒有認出他來。

    他呢,對婦女們稱他為美男子已習以為常,一點也想不起珂賽特或其他任何女人。

    「我幸好沒有相信關於這個長矛兵的流言。」吉諾曼老爹心裡暗想道。

    對冉阿讓,珂賽特從沒有過此刻這樣的溫柔和體貼。她和吉諾曼老爹也和協一致;在他把快樂當作箴言準則的同時,如同香氣一樣她全身也散發著愛和善。幸福的人希望大家都幸福。

    她和冉阿讓談話時,又用她幼年時的語氣,對他微笑著表示親熱。

    一桌酒席設在飯廳裡。

    亮如白晝的照明是盛大喜宴不可缺的點綴品。歡樂的人不能容忍昏暗和模糊不清。他們不願呆在黑暗裡。夜裡,可以;

    黑暗,不行。如果沒有太陽,就得創造一個。

    飯廳是一個擺滿賞心悅目物品的大熔爐。正中,在雪白耀眼的飯桌的上方,吊著一盞威尼斯產的金屬片制的燭台,上面有著各色的鳥:藍的,紫的,紅的,綠的,都棲息在蠟燭中間;在吊著的燭台四周有多枝的燭台,牆上掛有三重和五重的枝形壁燈反射鏡;玻璃、水晶、玻璃器皿,餐具、瓷器、陶器、瓦器、金銀器皿,一切都光彩奪目,玲瓏可愛。燭台的空隙處,插滿了花束,因此,沒有燭光的地方就有花朵。

    在候見室裡有三把小提琴和一支笛子在輕聲演奏著海頓的四重奏。

    冉阿讓坐在客廳裡一張靠椅上,在門背後,這敞著的門幾乎把他遮住了。上桌吃飯前片刻,珂賽特心血來潮,用雙手把她的新娘禮服展開,向他行了個屈膝大禮,她帶著溫柔而調皮的目光問他:

    「父親,你高興嗎?」

    冉阿讓說:「我很高興。」

    「那你就笑一笑吧!」

    冉阿讓就笑起來了。

    幾分鐘以後,巴斯克通知筵席已準備好了。

    吉諾曼先生讓珂賽特挽著他的手臂走在前面,和跟在後面的賓客一同進入餐廳,大家根據指定的位子,在桌旁入座。

    兩張大安樂椅擺在新娘的左右兩旁。

    第一張是吉諾曼先生的,第二張是冉阿讓的。吉諾曼先生坐下了。另一張還空著。

    大家的目光都在尋找「割風先生」。

    他已不在了。

    吉諾曼先生問巴斯克:

    「你知道割風先生在哪兒嗎?」

    「老爺,」巴斯克回答,「正是割風先生叫我告訴老爺,他受了傷的手有點痛,他不能陪男爵先生和男爵夫人用餐,他請大家原諒他,他明天早晨來。他剛剛離去。」

    這個空著的安樂椅,使喜宴上有片刻感到掃興。割風先生缺席,但有吉諾曼先生在,外祖父興致勃勃能抵兩個人。他明確地說如果割風先生感到不舒服,那最好早點上床休息,又說,這只是輕微的一點「疼痛」。這點說明夠了。更何況在一片歡樂中一個陰暗的角落又算得了什麼?珂賽特和馬呂斯正處在自私和受祝福的時刻,此時人除了見到幸福之外已沒有其他能力了。於是吉諾曼先生靈機一動,「嗨,這椅子空著,你來,馬呂斯。雖然按理你應坐在你姨媽旁邊,但她會允許你坐過來的。這椅子是屬於你的了。這是合法而且親切的,如同財神挨近了福星。」全桌一致鼓掌。馬呂斯便佔了珂賽特旁邊冉阿讓的位子;經過這樣的安排,珂賽特本來因冉阿讓不在而不樂,結果卻感到滿意。既然馬呂斯當了後補,珂賽特連上帝不在也不會惋惜的。她把她那柔軟的穿著白緞鞋的小腳放在馬呂斯的腳上。

    椅子有人坐了,割風先生已被忘卻;大家並不感到有什麼欠缺。於是五分鐘後,全桌的來賓已經笑逐顏開,什麼都忘了。

    餐後上水果點心時,吉諾曼先生起立,手中舉著一杯不大滿的香檳,這是因為他那九十二歲的高齡怕手顫而使酒溢出,他向新婚夫婦祝酒。

    「你們逃避不了兩次訓戒,」他大聲說,「早晨你們接受了教士的,晚上要接受外祖父的。聽我說,我要勸告你們:『你們相愛吧!』我不來搬弄一堆華麗的詞藻,我直截了當地說,『你們幸福吧!』天地萬物沒有比斑鳩更聰明的了。哲學家說歡樂要有分寸。我卻說:『要盡情歡樂,要象魔鬼那樣熱戀,如癡如醉。』哲學家是在胡謅,我要把他們的哲學塞回到他們的喉嚨裡去。人們難道會嫌芳香過分,玫瑰花開得過多,歌唱的黃鶯太多,翠葉太多,生命中的清晨太多嗎?難道人會愛得過火?難道雙方會相互喜歡得過火?注意,愛絲特爾,你太美麗了!小心,內莫朗,你太漂亮了!這純粹是蠢話!難道相互會過分迷戀、過分愛撫、過分使對方陶醉嗎?難道生命的活力會過多?幸福會過分?歡樂要節制。呸!打倒哲學家!歡天喜地就是智慧。你們興高采烈吧,讓我們興高采烈吧!我們感到幸福難道是由於我們善良?還是正因為我們是幸福的所以我們也是善良的呢?桑西所以被稱作桑西,是因為它屬於哈勒-德-桑西1呢還是因為它重一百○六克拉呢?關於這我一點也不知道;生活中充滿了這類難題;重要的是去獲得桑西和幸福。幸福吧!不要挑剔,要盲目地服從太陽。太陽是什麼,就是愛情呀。提到愛情,就是指女人。啊!啊!無上權威就在這兒,這就是女人。你們問問這個造反的馬呂斯,他是不是珂賽特這個小暴君的奴僕。他是心甘情願的,這膽小鬼!女人!沒有站得住腳的羅伯斯庇爾,還是女人掌權。我也只是這個王黨的保王黨員了。亞當是什麼?他是夏娃的王國,對夏娃來說,是沒有一七八九年的。有的君主權杖上有朵百合花,有的裝著一個地球,查理曼大帝的權杖是鐵的,路易十四的是金的,革命把這些權杖用大拇指和食指折斷了,好像兩文錢的麥稈一樣擰彎了,完蛋了,斷了,都倒在地上了,不再有權杖了;但是你們給我來造造這塊香草味的繡花小手帕的反吧!我倒想瞧瞧你們敢不敢。試試吧。它為什麼結實?因為是塊布頭。啊!你們是屬於十九世紀的?那又怎麼樣呢?我們是屬於十八世紀的!我們和你們一樣愚蠢。你們管霍亂叫流行性霍亂,稱奧弗涅舞蹈為卡朱沙。不要以為你們因此就使宇宙有多大改變,永遠都得愛女人。我不信你們能擺脫得了。這些女魔是我們的天使。不錯,愛情、女子、接吻,這個圈子你們跳不出來;至於我,我還想鑽進去呢。你們之中誰曾見過,金星在天空升起,她是這個深淵上賣弄風情的女郎2。海洋裡的色裡曼納,她安撫著下方的一切,好像一個美女在俯視狂濤。海洋是一個粗暴的阿爾賽斯特。它嘟囔也沒用,維納斯一露面,它就得喜笑顏開。這隻野獸就被馴服了。我們大家都是這樣的忿怒,咆哮,霹靂,怒氣衝天。一個女人登上舞台,一顆星星升起,就都服服帖帖了!馬呂斯六個月之前還在戰鬥,今天他結婚了。做得好。不錯,馬呂斯,對了,珂賽特,你們做得對。你們勇敢地為對方生存吧,特別親暱,使別人因不能這樣做而氣得發瘋,你們互相崇拜吧!用你們小小的鳥喙拾起地上所有的幸福草,設法用它做成你們一輩子的安樂窩。啊!戀愛,被愛,年輕時候的奇跡!你們不要以為這是你們發明的。我也曾有過幻夢、冥想和歎息,我也曾有過浪漫的心靈。愛神是一個六千歲的小孩。愛神有權長一口長長的白鬍鬚,瑪土撒拉在丘比特面前只是一個孩子。六十個世紀以來男女相愛,解決了一切問題,魔鬼,這個狡猾的東西,憎恨男子,男子比他更狡猾,去愛上女子。因此他得到的好處超過魔鬼給他的壞處。這種巧妙的事,自從開天闢地以來就存在了。朋友們,這個發明已經陳舊,可是它還很新穎。你們利用這個發明吧!你們目前可以是達夫尼斯和克羅埃3,將來你們再成為菲利門和波息司4。當你們在一起時,就應該一無所需,珂賽特要成為馬呂斯的太陽,馬呂斯要成為珂賽特的天地。珂賽特,你的艷陽天就是馬呂斯的微笑;馬呂斯,你的雨水就是妻子的淚珠,要使你們夫妻生活中永遠不下雨。你們的愛情得到宗教的祝福,你們抽到了一個好簽,是頭彩,要好好保存,鎖起來,不要浪費掉,要互敬互愛,此外可以不聞不問。相信我說的話。這是理智的。理智不會騙人。你們要象敬神一樣相互敬重。每個人崇拜上帝的方式不同。見鬼!最高明的敬仰上帝的方式,就是愛自己的妻子。我愛你,這就是我的教理。誰愛,誰就是正教派。亨利四世的瀆神話是把神聖放在盛宴和陶醉之間。『畜生!5』我不信奉這句粗話的宗教。因為其中女人被忘卻了。我很詫異亨利四世的褻瀆的話竟會是這個。朋友們,女人萬歲!據人說我是老了;我感到多麼奇怪自己正越活越年輕。我很想到樹林裡去聽聽風笛。這兩個孩子都是美而愉快的,這使我陶醉。我也千真萬確地想結婚,如果有人願意的話。不能設想上帝創造我們是為了別的原因,而不是為了狂熱地愛,情話綿綿,精心打扮,當小寶貝,做最受女人讚賞的人,從早到晚親吻愛人,為自己的愛妻自豪,得意洋洋,炫耀自負;這就是生活的目的。這些就是——希望不要見怪——我們那個時代,當我們是年輕人時的想法。啊!我發誓!那個時代迷人的女子可多啦,標緻的面龐,年輕的少女!我使她們神魂顛倒。因此你們相愛吧。如果不相愛,我真不懂春天有什麼用;至於我,我請求上帝,把他給我們看的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拿回去,收藏起來,重新把花朵、小鳥、美女放進他的寶盒。孩子們,來接受一個老人的祝福吧!」

    1尼古拉-哈勒-德-桑西(Nicolas Harlay de Sancy,1546—1629),法國行政長官,有一顆五十三克拉重的鑽石,這顆鑽石即名桑西。又桑西與法語中「一百○六」(cent six)同音,故後面引出一百○六克拉之語。

    2維納斯是羅馬神話裡愛和美的女神,在法語中又指金星。

    3達夫尼斯(Daphnis)和克羅埃(Chloe),希臘小說《達夫尼斯和克羅埃》中的主人公。

    4菲利門(Philemon)和波息司(Baucis),神話中人物,象徵夫婦恩愛,長壽,同生同死。

    5這是亨利四世慣用的罵人的話,法文是「肚子-聖人-醉」(ventreBsaintBgris)。

    這一晚過得輕鬆愉快而親切。外祖父極為舒暢的心情為節日定了調,每個人都為這將近一百歲老人的熱誠而行事,大家跳了一會舞,笑聲不絕;這是一個親切的婚禮。真可以邀請「往昔」這位好好先生來參加。其實吉諾曼老爹也就等於是「昔日」這位好好先生了。

    有過活躍熱鬧的場面,現在安靜下來了。

    新婚夫婦不見了。

    午夜剛過,吉諾曼的屋子變成了一所廟宇。

    到這裡我們止步了。在新婚之夜的房門前,有一個微笑的天使站著,用一個手指按在唇邊。

    在這歡慶愛情的聖地之前,心靈進入了冥想的境界。

    屋子的頂上肯定有微光在閃爍。屋裡充滿著喜悅的光芒,一定會從牆頭的石縫中透露出來,把黑暗微微劃破。這個命中注定的聖潔的喜事,不可能不放射出一道神光到太空中去。愛情是融合男人和女人的卓越的熔爐,單一的人,三人一體,最後的人,凡人的三位一體由此產生。兩個心靈和合的誕生,一定會感動幽靈。情人是教士;被奪走的處女感到驚恐。這種歡樂多少會傳送到上帝那裡。真正的崇高的婚姻,即愛情的結合,就有著理想的境界。一張新婚的床在黑夜裡是一角黎明,如果允許肉眼看見這些可畏而又迷人的上天的形象,我們可能見到夜裡的那些形體,長著翅膀的陌生人,看不見的藍色的旅客,彎著腰,一簇黑影似的人頭,在發光的房屋的周圍,他們感到滿意,祝福新婚夫婦,互相指著處女新娘,他們也略感緊張,他們神聖的容貌上有著人間幸福的反照。新婚夫婦在至高無上的銷魂極樂時刻,認為沒有他人在旁,如果傾耳諦聽,他們就可以聽見簌簌的紛亂的翅膀聲。完美的幸福引來了天使的共同的關懷。在這間黑暗的小寢室上面,有整個天空作為房頂。當兩人的嘴唇,被愛情所純化,為了創造而互相接近時,在這個無法形容的接吻上空,遼闊而神秘的繁星,不會沒有一陣震顫。

    這幸福是真實不虛的,除了這一歡樂外沒有其他的歡樂。

    唯獨愛令人感到心醉神迷。此外一切都是可悲可泣的。

    愛和曾愛過,這就夠了。不必再作其他希求。在生活的黑暗褶子裡,是找不到其他的珍珠的。愛是完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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