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清楚地瞭解滑鐵盧戰爭的人,只須在想像中把一個大寫的A字寫在地上。A字的左邊一劃是尼維爾公路,右邊一劃是熱納普公路,A字中間的橫線是從奧安到布蘭拉勒的一條凹路。A字的頂是聖約翰山,威靈頓所在的地方;左下端是烏古蒙,雷耶和熱羅姆-波拿巴1所在的地方;右下端是佳盟,拿破侖所在的地方。比右腿和橫線的交點稍低一點的地方是聖拉埃,橫線的中心點正是戰爭完畢說出最後那個字2的地方。無意中把羽林軍的至高英勇表現出來的那隻獅子便豎立在這一點上。
1熱羅姆-波拿巴,拿破侖的八弟。
2指康布羅納將軍在拒絕投降時對英軍說的那個「屎」字,詳見下面第十四、十五節。法國人說「屎」字有如我們說「放屁」一樣,有極端輕視對方的意思。
從A字的尖頂到橫線和左右兩劃中間的那個三角地帶是聖約翰山高地。爭奪那片高地是那次戰爭的全部過程。
兩軍的側翼在熱納普路和尼維爾路上向左右兩側展開;
戴爾隆和皮克頓對峙,雷耶和希爾對峙。
在A字的尖頂和聖約翰山高地後面的,是索瓦寧森林。
至於那平原本身,我們可以把它想像為一片遼闊、起伏如波浪的曠地;波浪越起越高,齊向聖約翰山蕩去,直到那森林。
戰場上兩軍交戰,正如兩人角力,彼此互相摟抱。彼此都要使對方摔倒。我們對任何一點東西都不肯放鬆;一叢小樹可以作為據點,一個牆角可以成為支柱,背後缺少一點依靠,可以使整隊人馬立不住足;平原上的窪地,地形的變化,一條適當的捷徑,一片樹林,一條山溝,都可以撐住大軍的腳眼,使它不後退。誰退出戰場,誰就失敗。因此,負責的主帥必須細緻深入地察遍每一叢小樹和每一處有輕微起伏的地形。
兩軍的將領都曾仔細研究過聖約翰山平原——今日已改稱滑鐵盧平原。一年以前,威靈頓便早有先見,已經考察過這地方,作了進行大戰的準備。在那次決戰中,六月十八日,威靈頓在那片地上佔了優勢,拿破侖處於劣勢。英軍居高,法軍居下。
在此地描繪拿破侖於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黎明,在羅松高地上騎著馬,手裡拿著望遠鏡的形象,那幾乎是多事。在寫出以前,大家早已全見過了。布裡埃納1軍校的小帽下那種鎮靜的側面像,那身綠色的軍服,遮著勳章的白翻領,遮著肩章的灰色外衣,坎肩下的一角紅絲帶,皮短褲,騎匹白馬,馬背上覆著紫絨,紫絨角上有幾個上冠皇冕的N和鷹,絲襪,長統馬靴,銀刺馬距,馬倫哥劍,在每個人的想像中都有著這副最後一個愷撒的尊容,有些人見了歡欣鼓舞,有些人見了側目而視。
1布裡埃納(Brerne),地名,拿破侖在該地軍校畢業。
那副尊容久已處於一片光明之中,即使英雄人物也多半要受到傳說的歪曲,致使真相或久或暫受到蒙蔽,但到今天,歷史和真像都已大白。
那種真像——歷史——是冷酷無情的。歷史有這樣一種特點和妙用,儘管它是光明,並且正因為它是光明,便常在光輝所到之處塗上一層陰影;它把同一個人造成兩個不同的鬼物,互相攻訐,互相排斥。暴君的黑暗和統帥的榮光進行鬥爭。於是人民有了比較正確的定論。巴比倫被蹂躪,亞歷山大的聲譽有損;羅馬被奴役,愷撒因而無光;耶路撒冷被屠戮,梯特為之減色。暴政隨暴君而起。一個人身後曳著和他本人相似的暗影,對他而言那是一種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