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
大豆
豬肉
肉皮
寬辣椒
洋蔥
碎奶酪
萵苣
鱷梨
小蘿蔔
大辣椒
橄欖
………………………
製作方法:
在大豆裡加上小蘇打,加水燒開之後把豆子洗乾淨,再加入豬肉和肉皮煮沸。
蒂塔清早五點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豆子放在爐子上煮。
今天約翰和他的姑姑瑪麗要到農莊來吃飯。瑪麗專程從賓夕法尼亞趕來參加約翰和蒂塔的婚禮。瑪麗姑姑急於想見最疼愛的侄子的未婚妻,但是太不湊巧了,培羅傷得非常嚴重,他們只好等了一個星期,到他差不多康復了,這才登門拜訪。蒂塔雖然萬分擔心,但還是不得不見約翰的姑姑。老人家八十高齡,風塵僕僕地從美國趕來就是為了見她。為瑪麗姑姑做一頓可口的飯菜是蒂塔能為好心的約翰和這位可親的老人所做的唯一一件事了。除此之外,她只能宣佈她不能嫁給約翰了。她感到心裡空空蕩蕩的,就像一個空空如也的盤子,原來盛過美味的糕點,現在只剩下一點碎屑了。她想找點現成的食物,但食品室裡空空蕩蕩,一無所有。喬楚帶來的那支部隊像風捲片雲一樣把農莊裡的儲備掃蕩一空。穀倉裡除了可以做美味無酵餅的玉米,就只剩下一些大米和豆子了。但是就用這些原料,加上一點想像力和一顆愛心,還是可以做出一頓挺豐盛的飯菜來。米飯,大蕉配上大豆實在不能算糟糕了。
這些豆子看起來不是很新鮮,她知道她得多花些功夫才能把它們煮爛,所以她早早地就把豆子擱上爐子了。豆子在火上煮的時候,她就準備寬辣椒,把它們的籽和膜去掉。
辣椒洗乾淨之後,蒂塔把它們浸在溫水裡,最後再做成辣椒醬。
辣椒在水裡浸著的時候,蒂塔給培羅做好了早餐,端到他房間裡去。
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蒂塔為確保培羅的臉上不落下疤痕,從不間斷地給他敷特佩科維特樹皮。約翰百分之百地同意蒂塔的療法,他的祖母晨曦也曾用過這種方法,他自己也做過一些實驗,這是不是巧合呢?培羅在房間裡焦急地等待蒂塔。每天她不光給他帶來可口的食物,吃過飯後她還陪他說話,這兩樣東西幫助他奇跡般地迅速復原了。但是今天早上蒂塔沒有空陪他閒聊,她要全力以赴為約翰做一餐飯。培羅的醋勁又上來了,他對蒂塔說:
「你根本沒有必要請他吃飯,你應該坦率地要求解除婚約,就告訴他你正懷著我的孩子。」
「我不能這麼說,培羅。」
「為什麼?你不願意傷害你那位小醫生嗎?」
「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我尊重他,感激他,現在就這麼告訴他對他的打擊太大了;我在等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要是你不願跟他說,我就自己去說。」
「不行,你什麼也不能跟他說。第一,我不答應,這是我的事;第二,我並沒有懷孕。」
「什麼?你說什麼?」
「我本來以為自己懷孕了,但其實只是月經有點不正常;
現在一切正常了。」
「哦,是嗎?我倒要看看下面會有什麼好戲了。你不願意告訴約翰是因為你根本還動搖不定,到底留在我身邊還是去嫁給他,對不對?你現在又沒有什麼束縛了,何必留戀我呢,一個可憐的病人?」
蒂塔無法理解培羅的態度;他簡直像個發脾氣的小娃娃。他說話的意思好像是他會一輩子躺在病床上,但其實,只要再過幾天他就能徹底痊癒了。或許這次事故使他的腦子也受了損傷吧。或許他的腦子裡積滿了著火時散發的濃煙;麵包烤焦時整個房間都會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煙味,他的腦子積滿了煙所以才產生了這麼陰暗的念頭,這才使他平日動人的話語變成這麼尖酸刻薄。他怎麼能這樣懷疑她,他怎麼能說出這些沒意思的話來呢。這簡直一反他平時待人接物的那種君子風度。
她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他的臥室;培羅在房門關上前大喊大叫,說她不必再假惺惺地給他送飯來了,她大可以差珍佳來,這樣她就可以愛跟約翰呆多久了就呆多久了。
蒂塔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廚房。給自己做早飯;她從起床忙到現在一直沒有空吃早飯,因為她最先想到的是培羅,其次是要干的活——但這樣操心又有什麼意思呢?難道是為了讓培羅隨心所欲地傷害她,根本不用體諒她的心情?毫無疑問。培羅出於自私和懷疑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惡魔。
她做了點玉米餡餅,獨自坐在餐桌旁吃。她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但今天她只能一個人吃,培羅還不能起床,柔莎則是不願意起床,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什麼東西也不吃;珍佳則生了第一個孩子,請了幾天假在休息。
這就是今天的玉米餡餅味道不如往常好的原因。蒂塔希望有人來陪陪她,這時腳步聲響,廚房門開了,柔莎站在門口。
蒂塔看見她不由得大吃一驚。她又像結婚以前那麼消瘦。一個星期沒有吃東西!簡直是不可思議,這七天她掉了六十五磅肉。上一回她與培羅單獨住到聖安東尼奧去也瘦了不少,但是一回到農莊她就又無可救藥地發胖了。
柔莎闖了進來,面對蒂塔坐下。姐妹倆是該面對面談一談了,但是蒂塔不願意由她來挑起爭端。她把玉米餡餅的盤子移開,啜飲了一口咖啡,開始仔仔細細地把玉米餅掰成碎片。
她們以前總是把玉米餅的邊角剝下來喂小雞。有時她們還把硬卷餅揉碎來喂小雞。柔莎和蒂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直到柔莎開口講話了,她們的眼睛仍然對視著。
「我認為我們早該開誠佈公地談談了,你同意嗎?」
「對,我也早想跟你談了。從你嫁了我的男友那天起就該談了。」
「好啊,如果你希望,我們就從那時談起,先談談你錯誤地把培羅稱為你的男友。你根本沒有資格找男朋友。」
「誰規定的?是媽媽還是你」?
「這是家規,你膽敢冒犯家規!」
「不得已的話,我還準備再犯幾次家規呢,如果這可惡的家規不考慮到我的死活。我跟你一樣有結婚的權利,而你是無權橫插在兩個深愛的人當中的。」
「也不見得是深愛吧,你也看到的,培羅一有機會就跟我親近。我嫁給他是因為他需要我。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點廉恥之心的話,你就不會跟他糾纏不清了。」
「啊,感謝你提醒了我,培羅跟你結婚根本只是為了離我近一點。他不愛你,你自己心裡最明白了。」
「我們最好還是不要翻這些陳年老帳了,我才不管培羅當初為什麼娶我呢,事實是他娶了我。我不會讓你們倆來愚弄我的,你聽見沒有?我可不是傻瓜。」
「沒有人想要愚弄你,柔莎,是你自己誤會了。」
「胡說!那天在農莊的每個人都看到你肉麻兮兮地握著培羅的手,悲悲切切地在他身邊哭,那時我就痛苦地意識到你們分派給我的角色。你知道這是什麼樣的角色嗎?笑柄!你根本不配得到上帝的憐憫!就我自己來說,我根本不關心你跟培羅是在下地獄呢還是躲在什麼陰暗角落裡親嘴。從現在起,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只要沒有人發現,我也情願睜一眼閉一眼,因為男人總需要女人的溫存,而我自己是再也不允許他碰我一下了。我,我可是懂得自尊的。讓他去找像你這樣放蕩的女人滿足他卑鄙的慾望好了,但是你們不要太猖狂了,在這個房子裡我還是他的妻子,在別人的眼裡也是。如果你們倆膽敢放肆到人前丟人現眼,並讓我成為眾人嘲笑的對象,我發誓一定讓你們後悔!」
在愛絲蓓蘭莎的哭鬧聲中,柔莎尖叫得更厲害了。小孩子哭了已經有一會兒了,開始是低低的啜泣,後來聲音越來越大,變得不可忍受。她一定是餓了。柔莎緩緩站起身來,說:「我的女兒我自己來喂。從現在起,你再也別想碰她一下,我不想讓你的髒手玷污了她。她能從你這兒得到的只是一個壞榜樣,一些餿主意。」
「有一件事得弄清楚。我不會讓你用你腦子裡那些變態的念頭來毒害可愛的愛絲蓓蘭莎的。我不會讓你逼她遵守什麼愚蠢的家規,而去毀掉她的一生!」
「是嗎?你準備怎麼阻止我呢?你還以為我會讓你跟她這麼親近啊。記住,我不會這麼傻了。你可曾見到體面人家的女孩跟妓女混在一起嗎?」
「不要這麼煞有介事地說你相信這是個體面人家!」
「我自己的小家庭當然是!所以我才覺得有必要把你同我的女兒分開,不然的話我一定把你趕出這座房子。這是媽媽艾蓮娜臨終前留給我的,你明白了嗎?」
柔莎離開了廚房去餵愛絲蓓蘭莎,拿了蒂塔做好的玉米糊糊。她知道怎樣傷害蒂塔,她幹得真漂亮。
愛絲蓓蘭莎是蒂塔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一件東西。她氣得渾身發抖。當她把最後一片玉米餅撕碎時。她真心希望天崩地裂,把柔莎吞下去。她早就罪該萬死了。
她跟柔莎吵架的時候,手裡不停地把玉米餅掰開,掰成了很小很小的碎片。蒂塔憤憤地把它們收進盤裡,端出去餵雞,這樣她就可以接著做豆子了。院子裡所有的曬衣繩上都曬著愛絲蓓蘭莎雪白的尿布。這可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尿布,蒂塔花了多少個下午才給它們繡上花邊啊。尿布在風中飄搖起伏,像泛著白沫的波浪。如果她還想把晚飯做完的話,她就得忘掉這是第一次愛絲蓓蘭莎吃飯時她不在場。她回到廚房裡接著做豆子。
把洋蔥末放到豬油裡炸。等它炸成金黃色之後,在鍋裡加入寬辣椒醬,並放鹽調味。
在肉湯裡加了調味品後,把煮過的大豆、豬肉、肉皮一起放進去。
蒂塔怎麼樣也抹不去愛絲蓓蘭莎的影子,把豆子倒在鍋裡時,蒂塔就想起小孩子津津有味地喝豆子湯的情景。餵她豆湯時,蒂塔總把她抱在膝上,給她鋪上一塊大餐巾,然後用一把小銀勺一勺一勺地餵她吃。記得那天小銀勺伸進愛絲蓓蘭莎嘴裡,發出清脆的聲音,原來小傢伙長了第一顆牙齒,那天她是多麼高興啊!現在她長出了兩顆新牙。蒂塔餵她吃東西時總是小心翼翼的,免得碰痛了她。但願柔莎也會同樣細心,但她怎麼知道呢,她又從沒親手餵過她!她也不知道怎樣給小寶貝洗澡,要在水裡加萵苣葉子,這樣她夜裡就睡得很香。她不知道怎樣給她穿衣服,怎樣像蒂塔一樣親吻她,愛撫她,對她柔聲說話。蒂塔覺得自己最好還是離開農莊。她對培羅徹底失望了;而且如果她在的話,柔莎就不能開始新的生活。再說,小娃娃遲早也得習慣由母親來照顧。假如蒂塔再天天跟她待在一塊兒,她將來會像蒂塔這樣受苦。她一無所有,農莊也並不是她自己的家,他們隨時都可以趕她走,就像揀豆子時把混在裡面的小石頭扔掉一樣輕而易舉。而約翰能給她一種不同的生活。她能夠建立起完全屬於她的、誰也不能搶走的家。約翰真是個好人;她非常喜歡他。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一定會深深地愛上他。
她的深思被院子裡雞群的吵吵嚷嚷聲打斷了。它們彷彿一下子都發了瘋,像鬥雞一樣驍勇好鬥。它們為了搶奪地上剩下的最後一點玉米餅,亂跳亂飛地啄對方的羽毛。其中有一隻最小的母雞,跳得比誰都高,還用尖嘴啄出許多母雞的眼睛,連愛絲蓓蘭莎雪白的尿布上都濺上了鮮血。蒂塔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瘋狂的景象,她趕緊提了一桶水朝雞群身上潑過去。這不但沒有使它們停止爭鬥,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們。戰鬥升級了。它們圍成一個圈,每隻雞都找旁邊一隻捉對廝殺,不一會兒雞群就殺得難解難分,滿天都飛揚著雞毛和灰塵。有些雞還流了血。它們越戰越勇,整個院子像被捲入了一場旋風。雞群所到之處,所有的東西都被破壞殆盡。最倒霉的當然要數愛絲蓓蘭莎的尿布,就掛在院子的曬衣繩上。蒂塔想要搶救下幾塊尿布,但她衝到那裡時,發現自己根本站立不穩,被一陣不可思議的旋風從地上吹到了幾英尺開外,尖利的雞嘴啄著她兜了三圈,最後她被帶到了院子另一頭,像一個裝滿土豆的口袋一樣降落下來。
蒂塔頹然地坐在地上,嚇得面無人色,一動也動不了。假如她再被捲到旋風裡,這些雞肯定會把她的眼睛啄出來。這場雞的旋風在院子的泥土裡掘了一個很深的洞,大部分雞都掉進洞裡遭到了滅頂之災。大地把它們吞了下去。這場戰鬥過後院子裡只剩了三隻雞,羽毛被啄得光禿禿的,而且成了獨眼龍。尿布也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蒂塔抖掉了身上的塵土,朝院子裡望去,那些雞不知道上哪裡去了。不過她更加擔心的是那些她精心繡邊尿布。該重新做些新的了。但這件事已經不需要她管了——柔莎不是告訴過她不要再待在愛絲蓓蘭莎身邊嗎?姐妹倆就各管各的事兒吧,她的當務之急是為約翰和他的姑姑瑪麗準備一桌盛宴。
她回到廚房,想把豆子做完,但令她大驚失色的是豆子根本還沒有煮爛,雖然已經煮了好幾個小時了。
有什麼怪事發生了。蒂塔記起娜嘉曾說過,如果做玉米粉蒸肉時兩個人在一旁吵架,玉米粉蒸肉就怎麼也蒸不熟。哪怕蒸上三天三夜,粉蒸肉依然是生的,因為它生氣了。要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就應該對著它們唱歌,使它們高興起來;然後它們才會聽話。蒂塔猜測這次豆子也是生氣了,因為它們聽到了姐妹間的爭吵。這就是說,她得對著豆子唱一首充滿深情的歌,讓它們心情好起來:客人就要來了,她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最好是一邊唱歌,一邊重溫她感到無比幸福的一個時刻。她閉上了眼睛,開始唱一首華爾茲:「茫茫人海之中,幸運地找到了你;甘做愛的奴隸,交出我的真心……」她的腦海裡湧現出第一次跟培羅在黑房間幽會的情景。培羅撕開她的衣服時的熱情,使她的胴體在他熾熱的雙手觸摸下燃燒起來。她的血管充盈著愛,她的心為他狂熱地跳動。漸漸地,激情滅退了,化作柔情無限,兩顆飢渴的心終於得到了滿足。
蒂塔唱歌的時候,豆汁發瘋一樣地翻滾起來,豆子熱忱地邀請鍋裡的湯汁進入它們的身體;它們脹得越來越大,差點兒都要爆裂了。當蒂塔唱完了心中的歌,睜開眼睛,撈了一顆豆子一嘗,就立刻知道豆子已經煮得很酥了。現在她有足夠的時間來梳妝打扮一下了。她心滿意足地離開廚房回到臥室。她得做的第一件事是刷牙。剛才她受到雞旋風的襲擊,滾到了地上,牙齒上髒兮兮地沾了不少泥。她用牙粉拚命地刷牙。
在學校裡她們就學過牙粉的配製方法。把半盎司韃靼奶油、半盎司鹽、半盎司希維阿骨,外加兩打蘭佛羅倫薩鳶尾和龍血樹脂統統磨成碎粉,然後使它們充分混合。負責這項工作的是教了她們三年的老師霍維塔。她個子瘦小。學生們至今還記著她,與其說是因為她教給她們的知識,還不如說是因為她本人。據說她十八歲就拖著一個孩子開始守寡。沒有人願意做這個孩子的繼父,所以霍維塔選擇了終身獨居的生活。誰都不知道她怎樣下了這個決心,也不知道這對她產生了什麼影響。一年年過去了,這個可憐的人竟有些癡狂了,她日日夜夜痛苦掙扎,為了不要想到渺茫的將來。她最喜歡的一句話就是「無所事事就會心緒不寧。」她一整天下來一點也不休息。她工作的時間越來越多,睡眠的時間越來越少。終於,她自己家裡的工作已不足以填補她煩燥的心靈了,她就每天清晨五點去掃人行道。開始時掃她自己家附近的,後來她的工作領域延伸到四個街區,最後漸漸地,她把整個彼德拉斯的清潔工作都包下來了,她有時身上還沾著垃圾屑就去學校,學生們都嘲笑她,蒂塔瞥了一眼鏡子,突然覺得自己很像過去的老師。也許是因為頭髮上還纏著剛才摔跤時帶來的羽毛;但蒂塔還是被這一發現嚇壞了。
她不願意變成另一個霍維塔。她取下頭上的羽毛,用力地梳理自己的頭髮,然後下樓去迎接約翰和瑪麗。剛才普凱一陣狂吠,蒂塔便知道是他們到了。
蒂塔在客廳裡接待他們。瑪麗姑姑跟她想像中的一模一樣,是一位端莊、和藹的老婦人。歲月已在她臉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記,但是她的裝束打扮還是高貴雅致、無懈可擊。
她頭戴一頂素雅的飾花帽子,那輕淡優美的色彩正好與她的滿頭銀髮相映生輝。她的手套是雪白的,跟她的髮色很相配。她拄著一根紅木枴杖,枴杖頂上包著天鵝形狀的銀飾。她的談吐更是優雅極了。她先說見到蒂塔非常高興;接下去又稱讚侄兒眼光好以及蒂塔英語說得好。
蒂塔代姐姐致歉,說她因為身體不適不能見客,然後邀請他們移步去餐室。
姑姑很喜歡米飯炒大蕉,對蒂塔做的豆子更是讚不絕口。
豆子送上來時,上面覆蓋著奶酪末,又配著嫩萵苣葉、鱷梨片、小蘿蔔丁、大辣椒和橄欖。
這跟姑姑平常吃的菜口味完全不同,但並沒有妨礙她欣賞蒂塔做的美味佳餚。
「味道好極了,蒂塔。」
「謝謝您的誇獎。」
「你太幸運了,約翰。從現在起你就能吃上這麼可口的飯菜了。說句實話,凱蒂真不能算是好廚師。看來結婚以後你會長胖的。」
約翰看得出來蒂塔有些坐立不安。
「出了什麼事嗎,蒂塔?」
「是的,但我現在不能告訴你。要是我們突然改說西班牙語,你姑姑會不高興的。」
約翰用西班牙語回答她說:
「沒關係,她的耳朵完全聾了。」
「那她怎麼能跟我們交談呢?」
「她能讀唇語,不過別提心,她只讀得懂英文。而且,她吃飯的時候絕對專心致志。求求你快點把事情告訴我吧。我們一直沒有機會談一談,可是我們一周內就要結婚了呀!」
「約翰,我想取消婚禮。」
「為什麼?」
「不要強迫我現在告訴你。」
蒂塔微笑著說這句話,為了不讓姑姑看出來他們在談這麼微妙的一個話題。姑姑也微笑著,看起來非常高興:她對那碟豆子真是滿意極了。顯然她讀不懂西班牙語的唇語。蒂塔可以安全地跟約翰談話。約翰堅持要知道真相。
「你不再愛我了嗎?」
「我不知道。」
蒂塔看到約翰的臉上掠過一陣愁雲,雖然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感情。蒂塔說不下去了。
「你不在的時候,我與一位深愛的男子發生了關係,我失去了貞操。這就是我不能嫁給你的原因。」
約翰沉默了很久,然後問:
「那你是更愛他呢還是更愛我?」
「我不能回答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不在這兒的時候,我覺得我愛的是他,但當我看見了你,一切都不同了。在你身邊我覺得安全、穩定、平靜……但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諒我跟你說的這些話。」
兩滴眼淚滑落了蒂塔的面頰。瑪麗姑姑握住了她的手,非常感動地用英語對她說:
「一個戀愛中的女人喜悅的眼淚是多麼動人啊!我快要結婚的時候也哭過許多次。」
約翰意識到蒂塔聽了這句話可能會淚如雨下,如此一來局面就無法控制了。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蒂塔的手,臉上仍然帶著笑容,彷彿是對姑姑的話表示同意:
「蒂塔,你做了什麼我並不介意。人生中有些事不應該看得太重,如果它們並沒有改變人的本質。你告訴我的事絲毫沒有影響我對你的看法;我鄭重地再說一遍,能成為你終身的伴侶是我最大的榮幸——但是你必須先考慮清楚,我是不是你想要的男人。如果你作出肯定的答覆,我們幾天後就舉行婚禮。如果你拒絕了我,我一定第一個向培羅道賀,並請他好好珍惜他所得到的。」
約翰的話並沒有使蒂塔感到意外;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使她吃驚的是,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的情敵是培羅。她從未料到約翰有這麼敏銳的第六感覺。蒂塔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說了聲「請原諒」就跑到院子裡去了,大哭了一場才覺得平靜下來。她回來正趕上上甜點。約翰起身為她拉開椅子,一如既往地對她關懷備至。他是多好的一個人啊!在蒂塔眼裡他越來越高大,她自己的腦子卻越來越混亂。端上來的甜點是茉莉果汁冰,這可幫了她一個大忙,她吃了一大口之後,就覺得神清氣爽,重新充滿了活力,姑姑對這道甜點喜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從來沒想到茉莉花還可以吃。她對此興趣盎然,很想知道怎麼做。蒂塔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個食譜,好讓姑姑清楚地讀出她的唇語:
「把一枝茉莉花碾碎,放在三品脫水中,再加半磅白糖,攪拌均勻。等糖完全溶化之後,把一塊亞麻布纏在一個容器上,過濾剛才的液體,最後把這個容器放到冰淇淋機裡面去冰凍。」
下午接下去的時間過得非常愉快。約翰告別的時候,吻了蒂塔的手,說:
「我不會給你任何壓力的,但我想向你保證我們生活在一起會非常幸福。」
「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在她要作出事關未來的重大決定時,她當然會把這點考慮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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