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弗離開刑事法庭大樓去用午餐,走過洞開的審判庭門口,瞥見裡面闃無一人,便情不自禁地信步走了進去。
詹妮弗一邊看著,一邊暗自思忖,這是個普通的審判庭,樸質無華,甚至還有點兒簡陋。但不管怎麼說,這裡是自由的核心。這兒和所有其他審判庭一樣,標誌著文明和野蠻的分界。詹妮弗止不住浮想聯翩:世界上有多少國家就是缺乏這麼一間看似尋常的法庭;在這些國家裡,人們說不定哪一天會在睡夢中莫名其妙地被人——那些不披露真名實姓的仇人——從床上抓走,遭嚴刑拷打,直至迫害致死。這樣的國家數目之多,實在叫人寒心。
詹妮弗想,如果美國的法庭一旦喪失了自己的權力,如果美國公民被剝奪了由陪審團進行審訊的權利,那麼美國便不再是一個自由國家了。現在,詹妮弗已成了這一權力機構的一員。她忙立沉思,心中感到無比自豪。為了給這一神聖的事業增添光彩,使它留傳久遠,她甘願獻出自己的一切。她感慨良久,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突然,從大廳的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喧嘩聲越來越響,最後變得震耳欲聾。接著傳來了急促的警鈴聲。走廊裡腳步聲響成一片,持槍的警察向法庭門口蜂擁而去。詹妮弗的第一個念頭是,也許邁克爾-莫雷蒂不知怎麼衝破了衛兵的防衛,逃跑了。她急步來到走廊上,這兒一片混亂,人們像瘋了似的四處亂跑。有人大聲吼叫著下達命令,聲音幾乎蓋過了警鈴。衛兵帶著防暴槍佔領了各處進出口。正在用電話向編輯部口授審訊新聞的記者紛紛湧進走廊,想看個究竟。大廳盡頭,只見地區檢察官羅伯特-迪-西爾瓦臉色鐵青,正發狂似的給六七個警察下命令。
天哪,看樣子他心臟病就要發作了,詹妮弗心裡想著。
她擠過人群朝他走去,心想也許自己能派點什麼用場。當她走近他身旁時,一個守衛斯特拉的法警抬起頭看見了她。他舉起一隻手向她一指。五秒鐘後,詹妮弗被人抓住,戴上手銬。她被逮捕了。
勞倫斯-沃特曼法官的議事室裡坐著四個人。他們是沃特曼法官、地區檢察官羅伯特-迪-西爾瓦、托馬斯-柯爾法克斯和詹妮弗。
「你在陳述前有權要求一位辯護律師出席,」沃特曼法官對詹妮弗交代說,「當然你也有權保持沉默,如果你……」
「我不需要什麼辯護律師,法官先生。我自己可以把發生的事情講清楚。」
羅伯特-迪-西爾瓦俯身湊近詹妮弗。他靠得很近。很近,詹妮弗連他太陽穴上跳動著的青筋也看得清清楚楚。「誰出錢指使你把那包東西遞給卡米羅-斯特拉的?」
「給我錢?誰也沒有給我一個子兒!」詹妮弗氣得聲音都發抖了。
迪-西爾瓦從沃特曼法官的桌上拿起一隻馬尼拉信封,詹妮弗一看就覺得眼熟。「沒有人給你錢,你就那樣走過去把它交給了我的證人?」他抖了抖信封,一隻死了的黃色金絲雀落在桌子上,那鳥的脖子被扭斷了。
詹妮弗凝視著,恐懼萬分。「我……你手下的一個人……交給我的……」
「我的哪一個人?」
「我……我不知道。」
「可是,你倒知道他是我的人。」他帶著不相信的口吻說。
「是的。我看到當時他正跟你說話,然後他才朝我走過來,把這信封交給了我,並說是你要交給斯特拉先生的。那個人……他還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我敢打賭他肯定知道你叫什麼的。他們出了多少錢?」
這完全是一場噩夢,詹妮弗想,我馬上便要從夢中醒來。時針將再次指向早上六點鐘,我起床穿戴完畢後要前往地區檢察官的辦公室宣誓就職。
「到底多少?」迪-西爾瓦怒不可遏地呵叱著。詹妮弗不由得站了起來。
「你指控我接受……?」
「指控你!說得倒輕巧。」羅伯特-迪-西爾瓦捏緊雙拳。「女士,我還沒動手收拾你呢!哼!到你刑滿出獄時,你一定老朽不堪,這筆錢也派不上用場了。」
「根本不存在受賄問題。」詹妮弗毫無懼色地注視他。托馬斯-柯爾法克斯一直舒舒服服地坐著,靜聽這一場對話。這時他插進來道:「請原諒,法官先生,恐怕這樣談不會有什麼結果。」
「我同意。」沃特曼法官答道。他轉身對地區檢察官說:「你看怎麼辦,博比?斯特拉是否還願意繼續接受盤問?」
「盤問?他是個不中用的東西。他已嚇得魂不守舍,再也不敢出庭了。」
托馬斯-何爾法克斯平心靜氣地說:「如果我無法盤問公訴人的主要證人,法官先生,那我只好提議宣佈審判無效了。」
屋裡的人十分明白這意味著:邁克爾-莫雷蒂將大搖大擺地步出法庭,繼續逍遙法外。
沃特曼法官瞧著地區檢察官問:「告訴你的證人沒有,他這樣做將會犯蔑視法庭罪的?」
「講過了。不過斯特拉伯的主要是他們,而不是我們。」說著他惡狠狠地瞪了詹妮弗一眼,「他再也不相信我們能夠保護他了。」
沃特曼法官慢條斯理地說:「那麼本庭除了認可辯護律師的提議,宣佈審判無效之外,別無其他選擇。」
羅伯特-迪-西爾瓦呆呆站著,眼睜睜地聽憑自己那勝利在握的案子敗在他人手中。沒有斯特拉出庭作證,他就打不贏官司。對於他來說,邁克爾-莫雷蒂已經鞭長莫及了。可是詹妮弗-帕克還在他的手心之中。他下決心要叫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沃特曼法官宣佈說:「我將下令釋放被告,解散陪審團。」
托馬斯-柯爾法克斯連忙說:「謝謝您,法官先生。」但他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勝利的喜悅。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沃特曼法官說。
「還有件事!」羅伯特-迪-西爾瓦轉身面對詹妮弗-帕克,「我要求把她拘留起來,因為她干擾法庭工作,恐嚇重大案件的證人,玩弄陰謀,她……」他氣得語無倫次了。
詹妮弗怒火中燒,終於想出了回敬的話:「你沒有一點確鑿的證據,因為這些都不是事實。我,我或許由於愚蠢上了別人的當。要說有罪,這就是我犯下的全部罪行。但是,沒有任何人賄賂我做任何事,我當時還以為我是在為你傳遞東西呢。」
沃特曼法官望著詹妮弗說:「不管動機如何,造成的後果是十分不幸的。我建議由上訴法院進行調查,如果調查結果表明對你的指控是有根據的話,那就開始實施取消你的律師資格的法律程序。」
詹妮弗頓時感到頭暈目眩。「法官先生,我……」
「先到此告一段落,帕克小姐。」
詹妮弗呆立片刻,注視著面前那幾張帶著敵意的臉,她明白,任你怎麼說也無補於事了。
桌上那只可憐的黃色金絲雀已說明了一切——
全本書庫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