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像是一次陌生人之間的聚會。他們已經有多年沒有見面或通信來往了。
泰勒-斯坦福法官是乘飛機來波士頓的。
肯德爾-斯坦福-勒諾從巴黎坐飛機來,馬克-勒諾則是從紐約坐火車趕來的。
伍迪-斯坦福和佩姬從霍布灣開車專程趕來。
三位繼承人得到通知,葬禮將在帝王教堂舉行,教堂外的大街上被警察築起了路障,聚集的人群爭相一睹那些要人的風采。參加葬禮的有美國副總統、參議員、外國使節以及來自土耳其和沙特阿拉伯的政界要人。哈里-斯坦福這一生顯赫一時,教堂裡的七百個座位將座無虛席。
泰勒、伍迪和肯德爾以及他們的配偶在祈禱室裡相聚。這是一次氣氛尷尬的會面。他們彼此視同陌生人,唯一共同的東西是教堂外等候的靈車上躺在棺材裡的那具屍體。
「這是我丈夫,馬克,」肯德爾首先說。
「這是我妻子,佩姬。佩姬,這是我妹妹肯德爾,我哥哥泰勒。」
他們彼此寒暄了幾句,然後站在那兒,相互很不自在地看著。這時,教堂引座員來到他們面前。
「對不起,」他壓低嗓門說。「葬禮儀式馬上舉行。請諸位跟我來。」
他把他們領到了一間包廂。他們坐了下來,等待著,可各自心中都不平靜。
對泰勒來說,又回到波士頓讓他感到莫名其妙。波士頓讓他唯一可懷念的是他母親和羅斯瑪麗。在他看來,她們還活著。十一歲的時候,泰勒看過一幅戈雅1的作品《薩杜恩吞食親子》2,他總是把這幅畫和他父親聯繫起來。
1戈雅,一七四六——一八二八,西班牙畫家。作品諷刺封建社會的腐敗,控訴侵略者的凶殘,對歐洲十九世紀的繪畫影響很大。作品有銅版組畫《狂想曲》和《戰爭的災難》等。
2薩杜恩是羅馬神話中的農神。
可現在泰勒看著被抬棺人抬著的父親的棺材,心裡想,這個薩杜恩總算完了。
我知道你心裡要的那套小把戲。
牧師走進教堂那葡萄酒杯狀的布道壇。
「我們的主說:我會死而復生,我有生命;信仰我的人即便死了也如同活著;活著的人只要信仰我將得到永生……」
伍迪感到精力充沛,他來教堂前服了一劑海洛因,現在藥性還沒過。他瞥了一眼他的哥哥和妹妹。泰勒發福了。他看上去是有法官的派頭。肯德爾長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婦,但似乎心思太重。我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父親死去的緣故?不會的,她和我一樣恨死了父親。他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妻子。我真後悔沒給老頭子看看這位兒媳婦。要是看到她,他一定會死於心臟病的。
牧師仍在祈禱著。
「……像父親憐憫孩子一樣,主也會憐憫那些害怕他的人。因為他知道我們的軀體構造;他沒忘記我們原是一捧灰塵……」
肯德爾沒在聽牧師的祈禱。她心裡還在惦記著那套紅色服裝。她還記得父親有一天下午在紐約打電話給她。
這麼說,你想做一名服裝設計大師,對嗎?好,讓我們看看你的手藝有多好。星期六晚上我要帶女友參加一個慈狀況舞會,她和你身材相當。我要你給她設計一套禮服。
星期六晚上之前?父親,這我做不到。我……
你能做到。
她設計的那套禮服醜陋不堪,胸前有一朵很大的黑色蝴蝶結還鑲了很長一段綵帶。這套衣服算得上奇裝異服。她讓人把它送給了父親。他又給她打了個電話。
我收到你的服裝了。順便說一句,我女友週六去不成了,所以你陪我前往,你會穿上那套禮服的。
不!
接著她聽到他丟下了那一句可怕的話:你不想讓我失望,對嗎?
她去了,沒敢把那套衣服換下來,她在那兒度過了一生中最羞辱的夜晚。
「……我們沒有給這個世界帶來任何東西,當然我們也不能從這個世界帶走什麼。主給予我們的,主已經把它們帶走了。為我們的主祝福!」
佩姬-斯坦福有些不舒服,這個氣勢雄偉的教堂和裡面衣冠楚楚的人物讓她感到恐懼。她從未來過波士頓。對她來說,這裡是斯坦福家族的世界,到處都可以感受到它的榮耀和光彩。這裡所有的人都比她體面得太多太多。她緊緊抓住丈夫的手。
「……眾生猶如草木,同樣一切美好的東西猶如叢中鮮花。草木枯萎了,鮮花凋謝了,但上帝的教誨將永存。」
馬克在想著她妻子收到的那封敲詐信。信裡的措詞周密巧妙,沒有任何漏洞,很難發現誰在幕後策劃。他看著坐在旁邊的肯德爾,臉色蒼白,神情緊張。她還能承受多少?他心想。他向她身邊又挪了挪。
「我們把你交給仁慈的上帝,他會保護你。上帝會為你祝福,他會收留你。上帝的光環會慷慨地照耀在你的身上,上帝也會撤去他閃耀的面容,讓你永遠安息。阿門。」
祈禱儀式結束後,牧師宣佈:「葬禮儀式僅限於親屬參加。」
泰勒看看靈柩,想著裡面躺著的屍體。昨天夜裡在他們蓋棺之前,他從波士頓的羅甘機場直接趕到了靈堂。
他想看看父親是否真的死了。
伍迪看著靈柩從哀悼的人群中抬出教堂,笑了:這下那些人如願以償了。
在奧本山公墓舉行的下葬儀式時間不長。全家人目視著哈里-斯坦福的靈柩被緩緩安放在墓穴裡。棺材入土後,牧師說:「如果你們過於傷心,可不必在此久留。」
伍迪點點頭。「對。」海洛因的藥力過去了,他開始有些疲乏。「那我們就離開這兒吧?」
馬克說:「我們去哪兒?」
泰勒轉身對大家說:「我們住玫瑰山。那兒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我們要在那兒呆到家產分配完畢。」
幾分鐘後,他們坐進幾輛豪華轎車,往玫瑰山駛去。
波士頓是一個社會等級制度森嚴的城市。新貴族階層住在聯邦大街,那些鑽營功名的人住在馬爾伯裡大街。後灣是這個城市的新區,這裡居住著最負聲望的新貴族,但烽火山仍然是波士頓最古老的城堡,這兒的住戶都是本市最富有的人家。這裡混雜著維多利亞時期的古式建築、現代化的高級住宅、老式教堂和時髦的商業區。
玫瑰山莊是斯坦福家族的地盤。這幢房子是維多利亞式建築,佔地三公頃,在烽火山這一帶十分顯赫。斯坦福的孩子們就是在這幢房子裡長大的,但他們在這兒都度過了一段非常不幸的童年。豪華轎車在房子前面停了下來,他們紛紛下車,仰視著這幢久違的樓房。
「我真不敢相信父親再也不在裡面等我們回來了。」肯德爾說。
伍迪咧著嘴笑道:「他現在正忙於料理地獄裡的事務呢。」
泰勒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進去吧。」
他們走到前門時,門已經打開,老管家克拉克正站在那兒迎候他們。他有六十多歲了,是一個體面的、能幹的僕人,在玫瑰山一幹就是三十多年。他是看著孩子們長大的,當然也經歷了發生在斯坦福家族裡的所有醜聞。
克拉克看到他們頓時舒開了臉:「早上好!」
肯德爾熱烈地擁抱著他。「克拉克,又看到你了,真是太高興了。」
「我們有好久沒見面了,肯德爾小姐。」
「我現在已經是勒諾夫人了。這是我丈夫馬克。」
「你好,先生。」
「我妻子跟我談了很多有關你的事。」
「不會是說我的壞話吧,先生。」
「恰恰相反。你是她唯一想念的人。」
「謝謝,先生。」克拉克轉身對泰勒說:「早上好,斯坦福法官。」
「你好,克拉克。」
「見到你真讓人感到寬慰,先生。」
「謝謝你,你看上去很不錯。」
「你也一樣,先生,我對發生的一切感到難過。」
「謝謝。是你負責接待我們嗎?」
「哦,是的,我想我們會盡量讓諸位舒服滿意的。」
「我還是住我以前的房間嗎?」
克拉克笑笑。「對。」他轉過頭對伍迪說:「我很高興見到你,伍德羅先生。我想……」
伍迪一把抓住佩姬。「好了,」他失禮地說,「我想休息去了。」
伍迪從眾人身邊走過,帶著佩姬上樓去了。
大家來到寬敞的起居室。房裡放著一對路易十四時期的大衣櫥,牆角處有一張螺形托腳的塗金長桌,桌面是專門定制的大理石。房間四周還放著一排高級沙發椅和組合睡椅。天花板上掛著一盞鍍金的枝形吊燈。牆上掛著暗色調的中世紀油畫。
克拉克轉過頭來對泰勒說:「斯坦福法官,西蒙-菲茨傑拉德先生要我轉告你,他讓你打電話告訴他什麼時候方便的話,安排他和全家人見個面。」
「誰是西蒙-菲茨傑拉德?」馬克問。
肯德爾答道:「他是我們家律師。父親一直僱傭著他。」
「我請他來和我們討論分配遺產的事,」泰勒說。「如果大家同意,我安排他明天上午和我們見面。」
「可以,」肯德爾說。
「廚師給我們備了飯,」克拉克對他們說。「八點可以嗎?」
「可以,」泰勒說。「謝謝你。」
「艾娃和米莉帶你們到各自的房間去。」
泰勒對妹妹和妹夫說:「我們八點在這兒會面,好嗎?」
伍迪和佩姬來到樓上臥室。佩姬問:「你怎麼樣?」
「我很好,」伍迪沒好聲氣地說。「讓我安靜一會兒。」
她看著他走進洗手間,彭地一聲關上了門,她站在那兒等著。
十分鐘後,伍迪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嗨,寶貝!」
「嗨。」
「喜歡這幢舊房子嗎?」
「太……太大了」
「是太可怕了。」他走到床邊,摟著她。「這是我以前的臥室,這些牆面上以前都貼著體育海報——布倫熊隊、凱特爾隊、紅襪隊。我一直想當一名運動員,這是我最大的夢想。我在上寄宿中學的時候就是足球隊隊長。有五六所大學的教練要錄取我。」
「那你接受哪一所?」
他搖搖頭。「哪一所也沒去成,我父親說他們只是對斯坦福這個名字感興趣,他們想從他那兒得到贊助。他把我送到了一所工科學校,那兒沒人踢足球。」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咕噥了一句:「我本可以成為一名冠軍的……」
她感到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他抬頭看著她。「難道你沒看過《在水邊》這部片子?」
「沒有。」
「這是馬龍-布蘭多說的一句台詞,意思是說我倆都給毀了。」
「你父親一定很霸道。」
伍迪發出一陣短暫的嘲笑聲。「這是別人對他最妙的評價。我記得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有一次從馬上摔了下來,我想爬起來繼續騎,父親就是不准。『你永遠成不了騎手,』他說。『你太笨拙了。』」他抬頭看了看她。「這就是為什麼我能成為一名九分馬球手的緣故。」
他們一起來到餐桌旁,彼此如同陌生人一般。大家入座後,接著便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他們唯一心心相通的是童年時代留下的精神創傷。
肯德爾環視著餐廳,欣賞著屋內富麗堂皇的陳設,心裡卻擺脫不了那段可怕的歲月。餐廳是照路易十五時期的古典風格裝修的,周圍擺設著華麗的胡桃木椅。在房間一角放著一件樸素的藍色脂漆法式衣櫃。牆上掛著華托1和弗拉戈納爾2的油畫。
1華托,一六八四——一七二一,法國畫家。作品多與戲劇題材有關,畫風富於抒情性,具有現實主義傾向。作品有油畫《發蘭西苔易》、《哲爾桑古董店》、《丑角紀勃》等。
2弗拉戈納爾,一七三二——一八○六,法國畫家。原主張羅可可風格,後期傾向新古典主義。他作油畫五百五十餘幅,素描數千幅。主要作品有《一個老頭頭像》、《洗衣婦》、《鞦韆》等。
肯德爾對泰勒說:「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對菲奧雷洛案子的判決報道。他罪有應得。」
「做法官一定很刺激。」佩姬說。
「有時候是。」
「你都處理哪些案子?」馬克問。
「刑事案——強姦、販毒、謀殺。」
肯德爾臉色蒼白,正準備說些什麼,馬克一把抓住她的手,捏了捏,警告她別開口。
泰勒對肯德爾彬彬有禮地說;「你不也是一名成功的服裝設計師了嗎?」
肯德爾覺得喘氣困難。「是的。」
「她很了不起。」馬克說。
「那麼馬克,你做什麼?」
「我在一家掮客業務行工作。」
「哦,那麼你也是華爾街上那些年輕的百萬富翁之一囉。」
「哪兒的話,法官。我才剛剛起步。」
泰勒看了一眼馬克,顯出一副屈尊俯就的樣子。「我想你有這樣一位成功的妻子感到很幸運。」
肯德爾瞼紅了,她在馬克耳邊低語了一句:「別理他。記住我愛你。」
伍迪開始感到藥性上來了。他轉過頭來看著妻子。「佩姬本可以穿一些體面的衣服,」他說。「但她總是不修邊幅。我說得對嗎寶貝?」
佩姬坐在那兒陷入了尷尬,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也許還是女招待的打扮好?」伍迪建議道。
佩姬說:「對不起。」她轉身跑到樓上去了。
大家都瞪著伍迪。
他齜咧著嘴,笑道:「她太敏感了。那麼,我們明天討論遺囑的事?」
「對。」泰勒說。
「我敢打賭,老頭子一個子兒也不會留給我們的。」
馬克說:「可他的財產裡有那麼多錢……」
伍迪哼了一聲。「你不瞭解我們父親。他可能會留給我們他穿過的舊夾克和一盒雪茄煙。他總喜歡用錢束縛我們。他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是『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我們大家都表現得很聽話,因為如你所說,他的錢太多了。我敢說,老頭子找到了對付我們的辦法。」
泰勒說:「我們明天就會知道了,不是嗎?」
翌日清晨,西蒙-菲茨傑拉德和史蒂夫-斯隆準時赴約。克拉克把他們領到了圖書室。「我去通知他們你們來了。」他說。
「謝謝你。」他們望著他離去。
圖書室很大,有兩道通向花園的法式大門。房間裡是用深色木紋的橡木鑲嵌而成。四面牆邊排放著書櫥,裡面裝滿了皮革封面的精裝書籍。屋裡隨處可見舒適的沙發椅和意大利風格的落地檯燈。房間的一角放著特製的用斜面玻璃和鍍金紅木製作的陳列櫥,裡面陳列著哈里-斯坦福收集的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各式槍支。陳列櫃下面還專門設計了抽屜用來裝彈藥。
「今天上午他們的表演一定很有意思。」史蒂夫說。「我很想打道他們各自的反應。」
「馬上我們就會知道的。」
肯德爾和馬克來到了書房。
西蒙-菲茨傑拉德說:「早上好。我是西蒙-菲茨傑拉德。這是我的助手,史蒂夫-斯隆。」
「我是肯德爾-諾勒,這是我丈夫馬克。」
三位男人彼此握手,寒暄了幾句。
伍迪和佩姬也到場了。
肯德爾說:「伍迪,這是西蒙-菲茨傑拉德先生和斯隆先生。」
伍迪點點頭。「嘿。你們帶現金來了嗎?」
「晤,我們這次來的意圖……」
「我只是開個玩笑!這是我妻子佩姬。」伍迪看看史蒂夫。「老頭子有沒有給我留下什麼或是……?」
泰勒進來了。「早上好,諸位。」
「斯坦福法官?」
「是的。」
「我是西蒙-菲茨傑拉德,這是史蒂夫-斯隆,我的助手。是史蒂夫把你父親從科西嘉運回來的。」
泰勒轉身對史蒂夫說:「對此我非常感謝。我們不清楚事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新聞媒介的報道五花八門。是兇殺嗎?」
「不是的。似乎是個事故。你父親的遊艇在科西嘉海岸附近遇上了風暴。據你父親的保鏢德米特裡-卡明斯基描述,你父親站在客艙外的陽台上,一陣風吹落了他手中的文件。他想伸手去抓住文件,可失去了平衡,掉進了海裡。他們找到他時已經太晚了。」
「死得多可怕,」肯德爾聳聳肩說。
「你和這個叫卡明斯基的人談了嗎?」泰勒問。
「很不幸,沒有。我到科西嘉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菲茨傑拉德說:「船長曾勸過你父親,不要在風暴中航行,但由於某種原因,他得趕緊到這兒來。他安排了一架直升機去接他,好像有什麼要緊事要處理。」
泰勒問:「你知道是什麼要緊事嗎?」
「不知道。我中斷了度假專程趕回來。我不知有什麼……」
伍迪打斷了他的話。「這些很有意思,但都是老生常談了,不是嗎?我們還是說說遺囑吧。他有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他的雙手在抽動著。
「我們幹嗎不坐下來談呢?」泰勒建議道。
大家坐了下來。西蒙-菲茨傑拉德面對著他們坐在寫字檯旁。他打開公文包,拿出了一些文件。
伍迪毒癮又要發作了。「哎?看在上帝的分上,他有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
肯德爾說:「伍迪……」
「我知道結果,」伍迪氣急敗壞地說。「他一個子兒也不會留給我們的。」
菲茨傑拉德掃視了斯坦福的這些兒女們。「實際上,」他說。「你們每個人都有一份一樣的遺產。」
史蒂夫感覺到這屋裡頓時出現了興奮的氣氛。
伍迪睜大雙眼,張嘴看著菲茨傑拉德。「什麼?你不是開玩笑吧?」他躍身站了起來。「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對大家說。「你們聽到了嗎?這個老渾蛋終於想通了?」他又看看西蒙-菲茨傑拉德。「有多少錢?」
「我還不知道準確的數字。根據最近一期《福布斯》雜誌統計,斯坦福產業公司有資產六十億美元。大部分投資在各種產業上,但流動資產大約有四億美元。」
肯德爾聽了驚呆了。「那我們每人可以得到一億美元。我真不敢相信!」我這下有救了,她想。我有錢打發他們了,我現在可以永遠擺脫他們了。她看看馬克,頓時感到振奮,緊緊抓住了馬克的手。
「恭喜你。」馬克說。他比誰都清楚,這筆錢將意味著什麼。
西蒙-菲茨傑拉德又說道:「你們都知道,斯坦福產業集團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股份都是你們父親的。所以這些股份將在你們中間平分。另外,你們的父親已經去世,所以泰勒的信託資產應該分開,斯坦福法官應該單獨擁有另外百分之一的產業。當然,這要辦理許多手續。還有,我得通知你們,這份遺產可能還有一位繼承人。」
「還有一位?」泰勒問。
「你父親遺囑中明確規定他的遺產將在他的後嗣中平分。」
佩姬有些不解。「什麼……什麼後嗣?」
泰勒說:「自然生育的後代以及合法領養的後代。」
菲茨傑拉德點點頭。「對。任何婚生子女都應視為父親和母親的後代,他們都受到法律的保護。」
「你們在說些什麼呀?」伍迪不耐煩地問。
「我是說還有一位合法繼承人。」
肯德爾看看他。「是誰?」
西蒙-菲茨傑拉德猶豫了片刻。他找不到什麼巧妙的措詞。「我肯定你們還沒忘記很多年前發生的事。你父親和在這兒工作過的一位家庭女教師生過一個孩子。」
「羅斯瑪麗-納爾森。」泰勒說。
「是的。她女兒出生在密爾沃基的聖約瑟夫醫院。她的名字叫朱莉婭。」
屋子裡籠罩著一片沉默。
「哎!」伍迪感歎道,「這可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
「準確地說,是二十四年前。」
肯德爾問:「有誰知道她現在的下落嗎?」
西蒙-菲茨傑拉德想起了哈里-斯坦福說過的話。「她曾寫信告訴我,說我和她有一個小女孩,如果她認為她可以從我這兒等到一分錢,見她娘的鬼去。」「不,」菲茨傑拉德漫不經心地說道,「沒人知道她現在的下落。」
「那我們還在這兒胡扯什麼?」伍迪問。
「我只是讓你們認識到有這麼個人存在。她有權獲得一份遺產。」
「我認為我們不必為此擔心。」伍迪自信地說道。「也許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的父親是誰?」
泰勒對西蒙-菲茨傑拉德說:「你說你不太清楚遺產的準確數目,能問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我們律師事務所只處理你父親的私事。他生意上的事務由其他兩個公司負責。我已經和他們取得聯繫,並讓他們盡快準備一份財務報告。」
「這需要多長時間?」肯德爾焦急地問。我們急需十萬美元開銷。
「也許要兩三個月。」
馬克看到他妻子神色驚慌,對菲茨傑拉德說:「有什麼辦法加快辦理嗎?」
史蒂夫-斯隆答道:「恐怕不成。遺囑得通過遺囑檢驗法院,可現在他們的日程非常緊張。」
「什麼是遺囑檢驗法院?」佩姬問。
「『檢驗』就是『證明』的意思。這種法院負責……」
「我沒讓你給我們上該死的語文課!」伍迪咆哮道。「我們幹嗎不結束這些無聊的討論?」
泰勒對他弟弟說:「法律程序可不允許這麼做。一個人死後,他的遺囑得在遺囑檢驗法院建立檔案。法院得對所有財產進行評估,包括房地產、下屬公司、現金、珠寶等。然後還要準備一份財產清單給遺囑檢驗法院存檔。另外,還要計算遺產稅,具體的遺產支付。這一切之後,遺產繼承人要向法院申請遺產分配許可證。」
伍迪齜咧著嘴。「算了吧。為了做百萬富翁我等了差不多四十年了。我想我等得起一兩個月。」
西蒙-菲茨傑拉德站起身來,說:「除了你們的父親給你們的遺產外,還有一些小禮品,但不影響主要財產的分配。」菲茨傑拉德看看四周。「好啦,如果沒有什麼其他事……」
泰勒站起身來,說:「我想沒有了。謝謝,菲茨傑拉德先生,斯隆先生。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們會與你們聯繫的。」
菲茨傑拉德向大家點了點頭。「先生們,女士們,再見。」他轉身向門口走去,史蒂夫-斯隆跟隨其後。
到了外面,西蒙-菲茨傑拉德在行車道上對史蒂夫說:「好啦,你已經見過這家人了,你怎麼想?」
「他們毫無悲傷,簡直是在開慶祝會。我在納悶,西蒙,如果他們的父親也像他們那樣恨他們,那為什麼把所有財產留給他們呢?」
西蒙-菲茨傑拉德聳聳肩。「我們恐怕永遠不知道答案。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麼急於想見我的原因。他可能想把這筆財產給另一個什麼人。」
那天晚上,他們誰也沒睡著,大家都在想自己的心思。
泰勒想,我如願以償了,我真的夢想成真了!我現在有錢了,可以滿足李所需要的一切。
肯德爾在想,我一得到這筆錢,我就有辦法一次性收買他們,我肯定他們再也不會騷擾我了。伍迪在想,我要買世界上最好的馬球隊矮種馬,我再也不必向別個借馬了。我要成為一名十分球手。他瞥了一眼睡在身邊的佩姬。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擺脫這個愚蠢的母狗。接著他又想,不行,我不能這麼做……他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洗手間。當他出來時,他感到一種美不可言的感覺。
第二天早晨吃早飯的氣氛與前一天晚上飯桌上的氣氛完全不同。一個個情緒高漲,興高采烈。
「好啦,」伍迪樂滋滋地說,「我想你們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馬克聳聳肩。「怎麼去計劃這種事?這可是一筆天文數目的款子。」
泰勒抬頭看看大家。「這當然會改變我們的生活。」
伍迪點頭稱是。「這個老傢伙活著的時候就該把錢給我們。我們早該享受了。如果憎恨一個死去的人不會有辱神靈的話,我得告訴你們一件事……」
肯德爾責備地說:「伍迪……」
「得了,我們別假惺惺的啦。我們大家都蔑視他,憎恨他,他活該。瞧他都想幹些什麼……」
克拉克走進了餐廳。他帶著歉意地站在一邊。「請原諒,」他說,「門外來了一個叫朱莉婭-斯坦福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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