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星期二今天天氣較為晴朗、溫和。又有飛機活動了,4架重型轟炸機往西北方向飛去。今天,「飛艇」又升起在浦口附近上空。為什麼那麼近?我們不得而知。
今天上午9時,我們希望在難民們回家之前,對他們的家庭情況有一個更為詳盡的瞭解,為此,我們在6幢難民樓裡進行我們自己的難民登記,每幢樓裡有兩名工作人員從事這項工作,這要花費兩天時間才能完成。王先生和F-陳去參加難民所負責人會議。最好由王先生代替我去參加會議,因為,他們要討論有關難民回家的重要問題。會議的大部分時間被男女難民回家後所遭遇暴行的有關報告所佔據。年輕姑娘怎麼能回家?這超出了我們的想像力。我難以理解,日軍當局為什麼要她們回家?因為,這些虐待和暴行的事實將會廣為流傳。參加會議的人們認為,由於日軍一名高級軍官將要來這裡,所以很有可能會推遲難民返家的日期。
午前,一位6時30分就來的39歲的婦女講述了她的遭遇。今天上午,她勸一個曾和她一起在一戶人家幹過活的男子一同回家取些剩下的東西。這個婦女被日本兵抓住,5個日本兵強姦了她,男的則被打了耳光,並被搶去9美元。這位婦女的丈夫於12月27日被抓走,至今未歸。這位婦女剛走,另一位57歲的婦女進來,她和丈夫在星期天回家時,她丈夫被趕出家門,兩個日本兵調戲了她。婦女們並不願意對我講述這些遭遇,因為,她們認為這很不光彩,難以啟齒。怎麼能讓年輕姑娘回家呢?今天又有這樣的事發生。每當我經過校園,人們就圍過來懇求我盡可能讓她們留下。我的心真為她們痛楚!上午,承蒙馬吉借給我們車子,瑪麗和程夫人帶了兩個老漢到姓蔡的基督徒家裡,看看能否保住那別緻古老的住宅裡剩下的東西。雖然遭到了嚴重洗劫,但有些沉重的紅木傢俱還在那兒。布蘭奇-鄔和我在1時30分去了位於城東的中央研究院。那真是個令人噁心的場面!各處的房屋和商店都被焚燬或洗劫一空。除了日本兵,我們實際上沒有見到其他人。在中央研究院內,5幢主要建築有3幢被燒燬,我們還能見到多年經營的標本室被燒焦的殘垣。生物樓遭到洗劫,但沒有被焚燬。我們去了平(Ping)博士的辦公室,收集了看來是他留下的研究資料。
我們想讓一些年老可靠的人去那裡看守房屋,保護剩下的東西。我們回去後,程夫人和瑪麗又去了一趟中央研究院,還去了瑪麗-陳的家。這是怎樣的場景啊!所有的東西均遭洗劫或被破壞。到春天時,古老的南京還能剩下些什麼呢?今晚,請教職員工吃了一頓特殊的晚餐。飯後,每個人吃了半個蜜橘和一些巧克力。
2月2日,星期三雖然天氣陰鬱、寒冷,但上午,有許多飛機將死亡與傷殘帶到西北方向去了。
10時,我和福斯特及麥卡倫先去了位於城南的基督教會大院,然後去了美國基督教會。印第安那大樓外表的損壞並不嚴重,但被徹底洗劫了,特別是頂樓的套房。大院西部的教學樓被焚燬。我覺得中華路上80%最好的房子都被燒了。基督教男青年會的房屋首先被燒。
日軍進城的最初幾天,縱火的情況並不嚴重,但是一周之後,開始了蓄意的搶劫和縱火,並持續數日,我們今天上午看到的就是這些行為的結果。中國軍隊在撤離前除了搶些錢外,幾乎沒有搶劫行為,這使我們感到很意外。我們許多人都害怕長期的圍攻和中國軍人的搶劫,我們較為相信日軍的軍紀,相信他們不會搶劫和縱火。
美國基督教會的情況也一樣。傳教士的房屋雖然有美國和日本使館公告的保護,但仍然被洗劫一空。教學樓主要是被一枚炸彈摧毀的,但教堂並未嚴重受損。
為了掩蓋大肆洗劫的罪證,太平路上的商店幾乎被逐一焚燬。日本軍車把搶劫來的物品運走。如果日本商人以後希望佔據這座城市,那將需要大批資金來修建所需的房屋。除了幾家日本人開的店外,其他商店都不存在了。
11時15分。我到日本大使館去見剛從上海回來的福田先生。他收到了我給他的涉及658名失蹤人員——我們這裡難民的丈夫或兒子的資料,其中大多數人於12月16日被抓走。他說將盡力而為,我相信他是真誠的,因為,他認識到這些失去丈夫的婦女將要依賴社會救濟,而現在沒有一個可依靠的社會體系。我還與他簡略地談到強迫所有難民回家的命令,以及最近3天強姦婦女的事件,他說,這需要更多的事實。此後,我去了紅字會總部,報告了我們的西面還有尚未掩埋的屍體,特別是那兩個池塘邊被燒焦的屍體。自從日軍佔領以來,他們已將一千多具屍體裝進棺材掩埋了。
5時∼5時30分。我在辦公室裡,但不是在工作。好幾位婦女來向我訴說她們遭遇的那些似乎令人難以相信的、殘酷而充滿獸行的悲慘經歷,有朝一日,希望日本的婦女也能知道這些悲慘的遭遇。
我們的工人在所有6幢大樓裡對難民進行登記。工作量雖然很大,但這以後對我們將很有幫助。下午為婦女舉行的祈禱會開得很好。
當廣強(音譯)和我在分發明天下午布道會的票時,年輕姑娘哀求我盡量不要強迫她們在2月4日回家,她們說,寧願在難民所幹活,也不願離開。
2月3日,星期四雪下個不停,天氣相當寒冷。除了兩幢教學樓外,我們的登記工作都已完成。這兩幢樓每幢都住有900人。斯邁思上午和下午都來了,商量如何把魚肝油、奶粉分發給嬰兒和生病的兒童。他說,安全區委員會要求我們這些難民所負責人在明天——難民被迫回家的日子,必須堅守崗位。
擺在人們面前的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決定啊——回到仍有嚴重危險的家,有被搶、被殺、遭強姦的危險。我們今天費了一番工夫,勸年紀大一些的婦女回家,這儘管有危險,但將使留在這裡的年輕婦女更安全一些。
神學院的前舍監李夫人被神學院難民所的年輕婦女派到我們這裡來,向我們表示,當她們的難民所被迫解散時,她們想到我們這兒來。她們聽到了一個異想天開的謠傳,說我們將用船把所有年輕姑娘送往上海。
福斯特先生來訪,並帶來了他和馬吉為我們記錄的廣播新聞,他還告訴我們,來城裡呆幾天的國際出口公司的畢曉普-賴斯(Bishop Rice)先生,明天乘汽車去上海,他將用使館封緘的信封把郵件帶走。如果我們有時間寫信,這又是一個送出信的機會。
我的一隻眼睛火辣辣地疼痛,程夫人為我處理了一下,將眼睛包紮了起來。現在,我更加同情那4位盲姑娘,她們怎麼會那麼歡樂呢?2月4日,星期五對於可憐的婦女和姑娘們來說,今天是恐怖的日子,她們必須回家。這一天會發生什麼事?我們不得而知。我們不希望強迫人們回家,他們要負責任。
今天,有5個姑娘從聖經師資培訓學校來,說那個難民所昨天解散了。她們回到家後,日本兵晚上就來了。她們翻牆跑回聖經師資培訓學校,並想到這兒來。我們不敢收留她們,生怕會引來大批的人,給我們這兒已有的4000多難民增加危險,但後來我們還是決定讓她們來。如果以後幾天,從其他難民所回家的姑娘覺得她們無法呆在家裡,我們將不得不收留她們,並將承擔其後果。
10時和12時30分。有兩個憲兵來拜訪,並檢查了一些大樓。他們說,來看看我們是否一切都好(儘管他們可能還有其他目的)。我們解釋說,許多人已經回家了,我們這裡原來有1萬人,而現在只有4000人了,我們還說明有些難民是從上海、無錫和其他地方來的,路途不通,他們無法回家;另外一些人家中維持生計的丈夫或兒子被抓走,生活失去了來源;還有一些人家中房屋被焚燬,無家可歸。
下午3時。兩名大使館的警察和一名中國人來了,要我們召集全體難民,以便向難民解釋讓他們回家的計劃。我們建議讓科學樓裡的人到報告廳,他們可以先和這些人談,然後再一幢樓一幢樓地進行。他們同意了這個計劃,但在第一幢樓講完後他們就結束了。讓女難民們理解以下3個要點不是件容易的事:1薄〈蠹冶匭牖、搖O鼙、普通警察和特別的地區組織會保護她們(城裡有4個特殊區域機構)。
2薄∪綣丈夫被抓、房屋被焚,或極度貧困,她們應該向特別區的機構報告。
3薄〈喲艘院螅將不再對安全區加以保護,只有那4個地區受到保護。不准把財物帶回安全區。
那個中國人遲走了一會兒,他低聲對我們說,他認為讓年輕婦女回家不安全,她們應該和我們在一起。
下午5時30分。米爾斯來談論救濟計劃,他還報告說,各個難民所中都沒有出現強行驅趕的現象。5時,約兩百名年輕婦女來磕頭,懇求我讓她們留下來,而我們並沒有強迫她們回家的想法。後來,當米爾斯走時,她們在他的汽車前哭泣和磕頭。可憐的姑娘們!2月5日,星期六按照中國的陰曆,春天從昨天開始。今天,陽光明媚而溫暖,雪都融化了。
由於眼睛發炎,我一天都呆在屋裡。王先生整天都在我的辦公室接待客人,並把失蹤的人員按職業分類。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就這件事會見日高先生。其他人員忙於將本周花了3天時間收集到的資料分門別類。國際委員會的救濟金將根據我們的建議發放。在南京,受過訓練並有能力處理這一問題的人員是不夠的!我們5個人花了3小時為難民寫推薦材料。
4位昨天回家的婦女今天回來了,其中一位40歲的婦女昨天出城門時,被崗哨搜去了3美元錢,走了一小段路後,她又被另一個日本兵拖到防空洞。當抓她的日本兵看到另一名20歲的婦女從田里走來時,便將她放了。即使年紀大的婦女也寧願在我們這裡挨餓,而不願回家,確切地說,是回到只剩下斷壁殘垣的房子裡。有人預測,一周之內,所有的人都將回到安全區。可憐的婦女們處在怎樣的困境之中啊!許多年輕婦女溜了進來,連門衛都沒有察覺,她們來自被解散的難民所。昨天,我們試圖阻止大批從其他難民所擁到我們這兒來的人。
我們覺得,今天還有4000人在難民所裡,絕大多數為年輕姑娘。到目前為止,我們這兒出生了37人,死亡27人,死亡者中有5個成年人。今天我們設法讓藝術樓一樓大廳裡的姑娘搬到樓上的屋裡去,這樣,我們可以清掃非打掃不可的大廳走道。還有些姑娘住在樓梯下面用玻璃圍著的地方,她們是住在玻璃屋子裡的人。
今天下午,響起了清晰的警報聲。這帶來什麼樣的回憶啊!可能是中國飛機飛往句容。
2月6日,星期天2月4日立春,天氣暖和了一些,陽光燦爛。一些春天的小鳥在四處嘰嘰喳喳地叫著。即將來臨的春天似乎太令人傷感。
由於眼睛的原因,我今天呆在屋裡。如果是左手有問題的話,我至少還可以讀書、寫字。
今天只來了一個日本兵,王先生帶他四處看了看。
據說,人們必須在2月8日離開難民所。我懷疑他們是否會對我們採取過激的行動,因為我們的難民所與眾不同,現在大部分都是年輕姑娘了。
下午的禮拜做得很好。王小姐講述了「浪子」的故事。年輕姑娘們是多麼喜歡唱歌啊!她們懇求王小姐教她們唱歌。
昨天,布蘭奇和麥卡倫帶了兩名老年難民去中央研究院住,看看他們能否使剩下的生物標本免遭破壞。這兩人願意去,由於他們年紀很大,沒法指責他們是年輕的極端分子。想一想植物標本被毀的損失有多麼大吧?!斯邁思上午來訪,告訴我們如何給營養不良者分配奶粉和魚肝油。不久,米爾斯來了,給了難民300美元救濟款——100美元用於捐贈,200美元作為貸款資金。以後,該資金將增加到500美元。委員會認為直接救濟非常急需,以至於他們無法為學校留一筆資金,儘管他們都贊同這一計劃。
今天有很多重型轟炸機飛越城市上空。
2月7日,星期一上午,我們的女勤雜工開會,重新考慮我們的計劃。我們在難民居住的每一幢房子裡派了一個人,這個星期的任務是結識難民,安慰她們,並制定出直接救濟的最佳方案。同時,非正式地與她們討論將要開辦的家政手工班,我們將其稱之為「班」而不是「學校」。
王先生上午來報告年紀較大的婦女回家後受虐待的事件。一個已被解散的難民所負責人今天帶著兩個女兒來這裡,他和妻子想在戶部街住下,並說,昨天日本兵開卡車去把他左鄰右舍所有較好的被褥都搶走了,幸虧他們的被褥既不新也不乾淨,所以沒有被搶去。好像在西華門附近的一戶人家,日本兵找不到年輕姑娘,就找十來歲的男孩。
到目前為止,我們這裡婦女報告的所有失蹤男子的分類統計為: 商人390人,園丁、農民和苦力123人,工匠、裁縫、木匠、瓦匠、廚師、織工等193人,警察7人,消防隊員1人,年輕男子(14∼20歲)9人,共計723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是在12月16日被抓走,至今未歸。
今天下午,馬吉給我帶來了打印出來的廣播新聞。好像合肥處於危險之中。真想知道農村的情況啊!2月8日,星期二為什麼如此美好的時光會令人傷感?這很難解釋。我窗外的松樹和玫瑰枝上,綴滿閃爍的露珠。不知為什麼,小鳥在嘰嘰喳喳地叫著。雖然天氣寒冷,卻給我一種春天已經到來或即將來臨的感覺。然而,誰會在此欣賞春天的美麗景色?!一枝枝迎春花、野瑞香、水仙花和玫瑰花,只會勾起我們對一年前還與我們在一起,而現在已各奔東西的朋友的思念;只能使我回想起那些幸福歲月中的工作和娛樂,這些幸福的時光已經消失,並很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不再回來了。
10時,一個工人來告訴我,南山上有日本兵。我急忙穿上外衣和球鞋趕去,發現一個日本兵和一個姑娘在伊娃家平房的後面。我試圖弄清他的番號,但沒有成功。於是,我命令他離開。他目光凶狠地盯著我,但還是走了。後來,那位姑娘說,她和4名姑娘在學校南面圍牆附近的池塘邊洗衣服,那4名姑娘逃走了,而她被抓住。日本兵用刺刀對著她,並劃破她的衣服。無奈之下,她不情願地解開了紐扣,正在這時,我出現了。我的第一個衝動就是要抓住他的刺刀,我的確有這樣的機會,並叫已經聚集過來的工人設法抓住他,但我很快意識到那樣做不太明智,於是就叫他爬籬笆走了。
11時。我帶著一份報告去日本大使館見代理大使日高,幸好在代理大使去上海前5分種見到了他。我代表738名尚未歸來的男子——我們難民的丈夫、兒子、父親,請求大使協助查找。
1時20分。3個日本兵來了,他們四處看了看,沒幹別的,只是給孩子拍了照片。2時30分,又來了一個軍官和一名憲兵,他們還帶了一個中國話講得很好的日本兵。很難使他們相信10時發生的事情,實際上,他們根本不相信。
2時45分。拉貝和斯邁思來帶我去參加在日本大使館舉行的吹奏音樂會。我們無心聽音樂,但覺得應該去。20人的樂隊在指揮的安排下演奏了很好的節目,但我無法沉湎於音樂之中。
當他們演奏序曲《輕騎兵進行曲》時,我的思緒卻離不開12月14日路過我們大門口的隊伍——那群手被綁著、在日軍騎兵押解下行進的一百多位平民,這群人一去不復返了。當他們自豪地演奏《我們的軍隊》時,被摧毀的城市、荒蕪的鄉村、遭強姦的婦女和小姑娘一一展現在我的眼前。我覺得並沒有聽到音樂。大約有二十名分別代表德國、英國和美國的西方人出席了音樂會,日本大使館的官員想幫我們忘掉那一幕。
英國軍艦「蜜蜂號」今天下午駛來,並帶來了一名荷蘭官員。我期待著郵件。
2月9日,星期三上午為美國大使館準備了一份報告,記述了昨天在校園發生的事情,下午將這份報告送去了。在此之前,老邵來說,日本兵去了他的家,比平時更加凶狠。他想知道能否再搬下來。上午,齊先生和福斯特先生來呆了很長時間,福斯特給我們帶來了2月4日發自上海的信件,還有一些水果,這令我們十分感激。齊先生給我們講述了他作為難民所負責人的苦衷,這聽起來很熟悉。
在大使館,我得不到有關海倫的進一步情況,我們很為她擔心。他們也沒有廬州的消息。在我的想像中,見到了那片廣袤的內陸平原遭受蹂躪——搶劫、縱火、大肆屠殺和不分老幼地強姦婦女,這就是贏得友誼與合作的戰爭?!我第一次查看從美國軍艦「帕奈號」中打撈上來的珍貴物品。必須說,這些東西看起來很淒慘,但是,比我們想像中在長江裡浸泡數周後的物品要好一些。鈔票和其他文件都已干了,鈔票尚可使用。阿利森似乎較為沮喪,因為,南京情況的改善如此之慢。
同盟社的經理松本來了一會兒,他打算飛回上海,所以不能耽擱。我應該與他認識一下。
下午5時。我從大使館回家時,兩次遇到了婦女,第一次是位母親帶著兩個女兒。她說,她們兩天前回家,但無法忍受。日本兵頻頻地來找年輕姑娘,她們得時時刻刻躲藏。自然,我們讓她們進來了,但我們不知道她們要呆多久。另一個人的經歷使我非常悲哀和沮喪,她丈夫以前在南京一所很大的學校當教師,她出身書香門第。災難來臨之前,他們逃到鄉間,盤纏用完了,決定不論南京情況如何都要回來。他們的歸途是個多麼可怕的故事啊:14歲的女兒和同齡的侄女脫掉鞋襪,跑到田野裡,試圖躲避日本兵,儘管如此,在他們進城門的時候,他們的侄女被強姦了3次,女兒被強姦了1次。14歲的姑娘啊!做母親的腦子已記不清時間了,苦難竟如此接連不斷。她並沒有要求到我們這裡來,說自己能忍受,但懇求我們允許小姑娘進來。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大門又一次敞開了,如果能為她們做點什麼,我一定盡力。
2月10日,星期四我們男教工宿舍和鄰里中心真是一片淒慘的景象,那裡仍擠滿了難民。今天上午,陳先生和我去調查,再次懇求一些年紀大的人為了年輕婦女回到安全區外的家中,但她們只是說:「好,好。」卻就是不走。兩棟兩層樓的住宅都擠滿了難民,一間屋子裡就擠了幾戶人家。地板上、牆上一塌糊塗。更糟的是,一間屋子裡還住了個鴉片煙鬼和他的妻子,他們還收取高額的房租原文rant有誤,根據上下文應為rent。,說是我們叫他們為學校收的。對付鴉片煙鬼,我們都不夠聰明。
今天下午有4個人來訪: 馬吉來送廣播新聞;貝茨先生到這裡來找斯邁思,後者在這裡討論用奶粉餵養嬰兒問題。斯邁思有很多奶粉,但沒有足夠的人來教會婦女如何用奶粉喂嬰兒。
唐博士在下午的布道會後也來了。
5時∼6時。魏師傅和我到西面的廣州路去。自從12月11日我們去插安全區界旗以來,我還沒有去過那兒。那裡的情況是戰爭破壞的一個無言而生動的證詞。甚至小棚屋也大都荒蕪了,有些則被燒燬。只有幾間屋子裡還有人住,並且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人。我們問他們情況怎麼樣?他們說,日本兵並不是經常來,有些日本兵體面一些,而有些則搶劫錢財,還有的硬要花姑娘。我們在路上遇到許多回安全區過夜的人。
在一間屋子裡有4個人。他們不必承認,但我們可以看出,他們是靠到無人居住的水西門一帶拆房屋的門和地板,並劈成一捆捆柴火賣給難民為生的人。我們在路上遇到一個年輕人,他的麻袋裡有許多布匹,他說是買的,也許是,但這是贓物。
2月11日,星期五這是一個美麗、晴朗的日子,春天離我們不遠了。今天早上,隆隆的轟炸機聲縈繞在我耳際,我彷彿看見在徐州附近的戰場上,數百名肢體殘缺的士兵躺在戰壕裡,沒有醫護人員照顧他們,直到死亡,他們才得以解脫巨大的痛苦。可憐的人啊!願男大學生能平安地在大學裡讀書!願人們能聽見這些傷員的呼喚!志願者能幫助他們,因為志願者能做許多事情。我們非常擔心海倫-鮑登(Helen Baughton),有關她被綁架的情況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在沒有安全區而只有兩三名外國人的蚌埠和懷遠的情況如何?合肥一定是一個戰場的中心。我一直在思念那裡的朋友。願上帝給他們額外的力量與勇氣,願他們習慣過保護和安慰別人的生活!卡尼(Kearnry)神甫乘法國炮艦回到了南京,他將在這裡呆幾天。好像炮艦立刻就又回上海了。
在美國大使館,我發現他們在儲存大量的煤。似乎漢西門附近的那個煤販子的煤還沒有遭搶劫。他敦促美國大使館接管煤場,以防止別人搶劫他的煤。在可憐的南京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比賽,看誰能首先得到大米和煤炭。
5時。我去醫院看布蘭奇,發現她住在三等病房裡,很痛苦。醫院很擁擠,但醫生護士少得可憐,仍然只有兩名外國醫生,我想還有位中國醫生。
大約下午2時30分,日本大使館的警察和兩名軍警來訪,看看我們是否受到士兵的騷擾。他們還詢問了我們的難民人數,我們不由得想到,這是否是他們來的真實目的?我說,有一段時間我們這裡的難民多達1萬人,現在只有3000人了,他們對此似乎很滿意。
2月12日,星期六今天是林肯的生日,但我們沒有舉行慶祝活動。好天氣在持續著。
菲奇今天乘美國軍艦「瓦胡號」回來了。我非常急切地想從他那兒得到消息。聽說,他給我們帶來了許多包裹,這些東西是我們在上海的好朋友捎來的。
4時∼6時。我們在實驗學校舉行了一次聚會。其間,我們吃了從上海帶來的橘子和爆米花,以慶祝F-陳生了個兒子。他收到了來自沙頭圩的信,得知了這一消息。
下午6時30分,馬吉帶著大包小包來了——菲奇從上海為我們帶來的東西。瑪麗收到了她的第一封信,她非常高興。
除了常看到飛機活動,使我們意識到轟炸還在持續外,我們對外界幾乎一無所知。今天下午,聽見了高射炮的射擊聲,也許是在演習。各種謠言不斷,因此,我們不知道蕪湖和漢口在誰手中。
今天沒有任何日本人來訪。
今天,一個帶著兩個孩子、非常漂亮的年輕婦女來看我,在過去兩個月裡,她一直住在普通生物實驗室裡的一張桌子上。她說,她丈夫在上海有一家古玩店,但自己現在沒錢,在這裡一直靠免費大米生活。她是貴格會女子學校的畢業生。她說,她想回家。她覺得日本士兵不會騷擾她,因為她家附近有不少男子。我有點擔心,她回去後可能會發生什麼事。
2月13日,星期天今天上午雨很大。終於聽不見重型轟炸機的聲音了。由於咳嗽、喉嚨疼,我今天將呆在家裡。
今天,有人向我們報告說,昨晚午夜時分,4∼6名日本士兵來到住在我們洗衣房附近的蘇姓農民家,用力敲門,要花姑娘,但門沒開,他們最後走了。我猜想今晚姑娘們又要搬回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了。
大約下午3時。2名軍官、1名士兵和「自治委員會」的4名中國人來到學校,問我們能否為他們找4名洗衣婦。他們想要30∼40歲的婦女,報酬是大米。他們明天早上來領人。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將盡我們所能為他們找人。我也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們的洗衣工,他說,如果晚上能回家的話,他也很願意去。說來奇怪,在我回實驗學校之前,一位婦女來申請這份工作,我碰巧知道她曾被3名日本士兵強姦過,她當然有這份勇氣。
菲奇回來了,並得到了救濟組織提供20萬美元的承諾。我現在考慮的問題是如何合理地分配這筆錢。
今天收到了更多的信和來自上海的包裹。我們的朋友對我們太好了。如果我們要他們幫我們購物的話,他們就把物品當做禮物寄來。郵路正在恢復。想一想昨天,我必須為難民寄20封信——大部分是寄給在上海的親戚的,而且都是要錢。
今天收到了吳貽芳從成都寄來的一封信,日期為1月27日,還有凱瑟琳1月28日從武漢寄來的信。
2月14日,星期一早上多雲,沒有飛機聲。蘇姓農民今天來報告昨夜1時日本士兵去他家的情況: 共來了七八個人敲門,但他沒讓他們進來。後來,他們到隔壁的楊家,用刺刀把門撬開,一定要花姑娘。當主人告訴他們沒有花姑娘時,他們很生氣,揮舞著刺刀。這時,有人說要去報告,他們就離開了,並用生硬的中國話說:「他們要報告。」中午12時。或者下午1時左右,洗衣工的妻子跑來說,他們家有日本士兵。當我們趕到那裡時,日本士兵已經走了,他們也在找花姑娘。洗衣工想給他們倒茶,但他們沒有等。
今天上午,我們只為他們找到了一名年齡在30∼40歲、自己願意去日軍總部做洗衣工的婦女。我們的洗衣工和另外一名助手也願意去,但不幸的是日本軍官沒有帶他們去。
大約在3時。大王和我去了模範監獄。我們的主要目的是,如果可能的話,瞭解監獄裡是否有平民。但我們意外地經歷了許多有趣的事情。北門橋盡頭的唱經樓附近原是條熙熙攘攘的商業街,但現在看起來很淒涼。我們偶爾看到幾個勇敢的人已回到了鋪子和飯店裡——一個鐘錶工、兩個開飯店的、一個做燒餅的。他們的主要目的是保住殘存的飯店和鋪子。街道幾乎空無一人。所有商店都遭到徹底搶劫,更糟糕的是被燒燬了。那裡實際上已沒有商業活動了。再向東去一點,我們發現了一位65歲的老太太,她說,差不多有兩個月,她每天白天都回到自己家裡。日本人首先搶劫了值錢的東西,但她的存在能防止老百姓拿走她的其他財產。我們還遇到一個3口之家: 丈夫、妻子和兒子。妻子向我們哀歎道,中國軍隊把她的3個兒子帶走了,她丈夫試圖安慰她說,他們還有回來的機會,而大部分被日本兵抓走的人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在我們經過的兩幢房子裡有日本婦女,我猜是藝妓。
在證實了模範監獄裡有平民的報告後,我們去見了拉貝先生,並把監獄裡的人寫的請願書交給了他。為他們做點事很不容易,因為稍微出點差錯,對他們所有的人來說就意味著死亡。
自12月12日以來,我第二次看到黃包車。我不知道所有拉黃包車的人都到哪裡去了。下午買了一些豬肉原文為port(港口),顯然應為pork。,價格是每斤045元。
2月15日,星期二報春鳥來了。我起居室裡的迎春花正在開放。上午,我們讓一些難民把報紙和雜誌搬回圖書館的閣樓上——所有打掃閣樓的工作都白幹了。搬報紙的原因是我們需要書架,而書架上堆滿了報紙。後來,李先生和我在中央樓裡呆了一個小時,設法以一種更好的辦法來清除夜間的糞便。
一條壕溝接一條壕溝被糞便填滿了——到處都是糞便,這已成為一個長期困擾我們的問題,但人們說,我們解決這個問題比其他難民所都要好。如果我們不能很快弄來石灰的話,在夏天結束前我們都將死於疾病。
昨天,我買豬肉花了1元錢,今天午飯我們吃了豬肉。天啊,味道好極了!人們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中國士兵在守衛南京中犧牲了。今天早上我收到報告,紅字會估計,在下關有3萬人被打死。今天中午我又聽到另外一個報告,數萬名中國士兵被困在燕子磯,沒有船送他們過江。可憐的人啊!幾星期前,我告訴你們上海路兩邊幾乎在一夜間出現了許多店舖、茶館和飯店,就像雨後春筍。今天它們也以同樣的方式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有命令說,如果在晚上之前他們自己不走的話,所有的店舖將被拆除。性格溫馴的人們將這些店舖拆了,並將拆下的材料帶走。我看見「幸福人茶館」消失了。這些店舖裡賣的東西大部分是贓物,我們一部分人認為,本來就不應該允許他們在安全區裡做買賣。
為了把街道打掃乾淨,我願意當一兩個月的城市衛生負責人,由我來指揮大批的苦力。
我們聽說南京郵局的前董事裡奇先生已回到南京,正在恢復南京的郵政服務。我們現在同外界的惟一聯繫就是炮艦。
瑪麗和我計劃在星期四為拉貝先生舉行一次告別茶會。我的起居室只能容納8個人,因此,我們只能邀請5位客人,至於茶會上的點心,我們發現還缺少許多重要的東西。
2月16日,星期三今天刮起了寒風。樸和老吳開始栽樹,因為現在是栽樹的季節。上午9時,李先生和我再次檢查了衛生。衛生問題是如此嚴重,而且解決無望,我們的努力如同杯水車薪。
但願你們能夠看見中央樓後面山上的狀況,並聞到那裡的氣味。
王小姐和她的助手完成了用新的黃標記更換紅標記的任務。現在有653人能得到免費大米。
我們是否在分發領免費大米的標記時過於謹慎了?要是我們不這麼謹慎的話,就會有更多的人呆在這裡。我們還從國際委員會得到一筆錢用於借貸和救濟,但是,如何合理地借貸與救濟是非常不容易的。今天我們貸出兩筆款,並收了戒指和手錶作為擔保。
Y-G-袁先生5時∼6時之間來訪,我們曾聽說他被打死了,但沒有告訴他這件事。他聽說,在南京被佔領的初期有1萬人在三汊河被屠殺,燕子磯有2萬∼3萬人被屠殺,下關也有1萬人被屠殺。他很肯定,許多婦女的丈夫和兒子永遠回不來了。不少婦女常來詢問我們的請願是否有回音,我現在越來越確信她們的丈夫永遠也回不來了,但我如何對她們說?阿利森先生從上海給我帶來了一個包裹、兩封信和關於斯托拉(Stalla)的電報。美國人不知道現在來南京幾乎是不可能的。
布蘭奇還在醫院,羅小姐也病了。現在很難保持健康而不生病。
包裹裡是2月5日的《字林西報》,這是自1937年11月14日以來我第一次看到這份報紙。我必須寫2月份的報告,但是什麼時候寫?焦先生自願要辦理圖書館的借書業務。我們要是有更多的好書供出借就好了!他正在準備,很快就要開始了。
2月17日,星期四今天春光明媚。天上不時有飛機飛過。高射炮也在演習。今天是那個可怕的12月17日的紀念日即1937年12月17日,日軍以搜捕中國士兵為名,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搜尋中國婦女,並毆打了魏特琳。見魏特琳1937年12月17日日記……
今天,我再次同李先生巡視校園,並設法讓人將校園後面清掃乾淨。中央樓後面的西南角污穢不堪,但索恩說,同其他難民所相比,我們這兒還算乾淨。304房間進行了徹底打掃,婦女們把所有的被褥都拿了出去,並擦窗戶和拖地板。希望這將影響其他的房間。
今天下午,兩名軍官、一名士兵和一名翻譯來訪,說是來看看。這很容易使我們懷疑每位來訪者都暗藏著險惡動機。
今天上午,我花了兩小時整理賬目,自從12月1日以來我就沒有過問過它們了。幸運的是,這期間沒有買多少東西,因此賬目不多。
今天下午,瑪麗和我為拉貝舉行了告別茶會,在目前的情況下,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客人有拉貝先生、羅森(Rosen)博士、阿利森先生、菲奇、裡奇先生和貝茨。程夫人也來幫助我們。我們吃了色拉、巧克力糖和橘子。蛋糕也不錯,是一種水果蛋糕,但用的是肉糜,而不是水果,肉糜是從埃斯特那兒弄來的。還沒有一家中國商店開門,因此,菜單必須根據即將耗盡的食品儲藏室裡所剩食物,或是根據好朋友的家中的食物儲備情況來定。
阿利森是由日本衛兵陪同來的,因此,我們建議他先走。程夫人聽說我們的女難民想見見拉貝先生,並懇求他留下。當我們到科學樓的時候,我們沒有想到會見到這樣的一幕: 在拉貝先生走過去的時候,兩三千名婦女都跪了下來,並開始哭泣和請求。拉貝說了幾句話,然後瑪麗從小路把他帶走了。我努力讓婦女們讓開,這樣,羅森博士和裡奇先生才能夠離開,但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當我分散她們的注意力,把她們領到操場的另一邊時,瑪麗帶著羅森等人步行離開了。過了很長時間,我們才把他們的汽車弄出了校園,但此時,這些先生們一定在回家的路上走了好一會兒了。
2月18日,星期五這是個晴朗的春日。許多轟炸機向西北方向飛去。當我想到一些城市將被摧毀、許多士兵將遭轟炸時,我的心情就十分沉重。
我們花了好幾個小時討論聖經班的開課問題,聖經班將在下個星期開學。有646名高中三年級的學生想加入我們的班。南京現在買不到《聖經》、鉛筆和筆記本。雷切爾-王小姐將負責這一工作,我們的3位難民將協助這項工作。明德中學畢業的楊小姐和吳小姐將教課。瑪麗上午到難民所,鼓勵兒童服用魚肝油和牛奶,程夫人負責我們學校難民所的分發工作,3位女難民當她的幫手。
今天沒有日本人來訪。
裡奇先生沒能按計劃去上海,他希望明天動身。大使館同意他們離開的決定似乎被取消了。
今天,一位從農村來的婦女來看她的女兒,她的女兒是這裡的難民。這位婦女說,昨天,在她家附近有許多婦女作為慰安婦被帶走。我們聽說,明天將採取更強硬的措施使男子離開安全區。我懷疑婦女會被強行趕出安全區,日本人可能通過關閉我們紅十字會粥廠的方式,用飢餓把難民們趕出去。
2月19日,星期六今天天氣非常好,春天來臨了。當我們想起往日此時的歡樂和工作時,春天反而使我們感到非常難過。在藝術樓裡,一些難民在打掃房間。住在入口處玻璃隔間裡的姑娘們也搬走了。
現在藝術樓、科學樓和中央樓的大廳裡已無人居住了,剩下的難民搬到房間裡去了。我們確實不知道還有多少難民,估計約三千人。許多人白天回家,晚上再回來。這樣一來,門鎖、捆紮物和屏風都派上用場了。
聽,警報器又響了!我們不知這警報的意思。近來高射炮常常演習。昨天,江北上空有一隻飛艇。
上午和下午的部分時間用來準備明天的禮拜——由我主講。現在很難靜下心來學習。
馬吉來喝茶,他說,他去了位於棲霞山的難民所,有兩名丹麥人一直在那兒,他們為1萬名農村的難民做了件很有意義的工作。
福斯特先生將搬到白下路的聖公會教堂去住。如果南京所有的教會都讓他們外國和中國的牧師回到各自的教堂,這將是件大好事。每個教堂都將成為一個安全、寬慰和教育的避難所。
我很遺憾,米爾斯和麥卡倫陷於事務性的工作中,無法回到他們教會的工作崗位上去。現在,門和心都是敞開著的這裡指在經過這場浩劫後,人們渴望得到某種宗教的安慰和信仰……
今天,我們看到了辛勤勞動的成果: 中央樓西面山上挖了一個新的大坑,用來裝夜裡的糞便。堆在那裡的所有垃圾都被埋掉了。保持衛生是一項繁重的工作。那裡的味道一直很難聞。即使去搶,我們也要弄些石灰來,否則天氣轉暖後,可能會發生傳染病。由於大部分工人已離開了南京,現在很難找到好的工人。
2月20日,星期天今天春光明媚。天上飛機仍在不斷地飛。
瑪麗去鼓樓教堂做禮拜,我留在家裡。中午過後不久,曾在我們生物實驗室裡住了兩個月的難民秦太太來參加下午的禮拜,她的小兒子想回來看我們。她說,他們幾家住在一起,包括一些年輕婦女,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受到日本兵的騷擾。我們從貸款基金中借給她15美元,她用這筆錢購買了大米和燃料。她丈夫在上海有一家古玩店。但願我們所有難民的情況都像她這樣。她是個友善、知恩必報的人。她說,她的許多鄰居都是我們這裡的難民,如果我們有空去作客的話,我們將會受到熱情的歡迎。
我主持了今天下午4時30分的英文禮拜。我很遺憾,今天的禮拜我沒有太多的新內容,因為最近不常有學習和思考的時間。
晚上,我留在平倉巷3號吃了飯。現在菲奇已離開,佈雷迪醫生也要走了。這兒雖有電,但干擾太厲害,我們收聽不到廣播。
2月21日,星期一聖經班今天開課了。10時30分,初、高中的女生在大教堂開始上課,六年級在南畫室,五年級在科學樓。下午2時,福音布道在南畫室繼續進行(有170人參加),三年級在科學樓上課。
很自然,人數將會減少,但這些女孩子很渴望學習。我們將繼續開設宗教課,直到難民全部離開。我們要是有更多的老師就好了!我們仍然有個夢想,那就是為那些完全失去生活來源的婦女開設某種家政課和技能培訓班。
今天坐了黃包車,這是自去年12月12日以來,我第四次看見黃包車。我還聽說有100輛這樣的車子已經註冊,並被允許上街。寧海路、漢口路和上海路上曾一度迅速湧現出的店舖已被清除。據說,這些店舖現在集中在安全區南面的街道上。順便說一下,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已不復存在,而是變成了南京國際難民救濟委員會。
下午4時。我參加了在寧海路5號為拉貝先生舉行的告別招待會。我只參加了招待會的前半段,瑪麗和程夫人後半段才出席,遺憾的是,聊天是從後半段時間進行的。人們向拉貝表示了真誠的感謝,他無私地幫助了南京的難民。貝茨代表委員會的其他成員向拉貝致謝。一份由全體委員簽名的聲明交給了拉貝、德國大使館以及西門子公司。他是一位不同尋常的商人,是在無意之中為自己的國家贏得了朋友的那種人。
晚上8時。我在平倉巷3號參加了為拉貝先生舉行的另一個招待會,大使館的成員也出席了招待會,包括日本大使館的福井、田中和安井。人們發表了演說,拉貝也致了辭,他的講話得體、謙虛和真誠,並表達了為了南京的難民而進一步合作的願望(羅森博士在忍了又忍的情況下,才對日本人表現出了最低限度的禮貌,今晚,他為了不見日本人而情願呆在壁櫥裡)。
2月22日,星期二今天是華盛頓的生日,但美國大使館沒有舉行招待會。
整個上午,以及下午的幾個小時,我都用來為在上海的教師找書,並把一些書包好,送到大使館,英國皇家海軍的「蟋蟀號」軍艦明天早上動身去上海。大使館似乎不辭辛勞、毫無抱怨地為我們傳遞一包包的書、食物和信件。實際上,每當難民聽說有船要去上海的時候,他們也有一大捆信要捎去。我們不知道還要多久中國人才能去上海——許多人迫切想離開南京。我聽說,僅有兩人離開,而且代價很高,據我所知,一個富有的人支付了1500美元才成行。
我參加了在羅森博士家為拉貝舉行的午餐會,又一次感受到了正常的生活,真是太好了!羅森博士雖然對日本軍隊及官方的行為直言不諱地表示不滿,但他卻公開購買日本的貨物。然而,不購買日本貨,是我和為數不多的人的一種抗議日本行為的方式,我還會繼續這樣做。
據說,城裡已開了幾家日本商店,但是,只對日本人而不對中國人開放。
2月23日,星期三今天上午,拉貝先生離開了南京,並帶走了一名中國傭人。據我所知,這個傭人是第三名被允許離開南京的中國人。
今天下午,一位母親領著3個女孩子來了,請求我們收留她們。一名是她的女兒,去年12月初曾到農村去避難,另外兩名女孩子來自農村。她們說,農村情況非常糟糕,女人不得不躲進地洞裡。日本兵常常以腳踏地,看看下面是否有地洞,企圖找到她們的藏身之處。她們說,自去年12月12日以來,她們大部分時間是在地洞裡度過的。
下午5時∼6時。F-陳和我到我們學校周圍轉了轉,我們行走的路線是從漢口路、虎踞關到廣州路,路上遇見了一些晚上回安全區過夜的老人,他們說,白天搶劫仍在繼續。
由於我們擔心會遇到相同的情況,我把陳先生的錢放在我的口袋裡。在虎踞關,我看見僅有4人留在那裡過夜,大多數房屋仍然上著門板,這看起來確實荒涼和淒慘。我們沒有看見一個年輕人,所有正常的生活都陷入停頓。
上午9時。兩名年輕姑娘沿著金陵大學和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之間的路跑到我們校園來,說日本士兵闖入她們家,她們逃了出來。碰巧斯邁思在我們學校,因此,我倆開著他的汽車到那所房子裡去。當我們到達時,日本士兵已經離開了,在他們走之前,其中一個士兵搶走了一個窮人的7美元。
飛機繼續從我們的頭頂往西北方向飛去。
我們校園裡的植樹和清掃工作仍在繼續著。我們在山後挖了一條巨大的壕溝,還將在圖書館北面的山上再挖一條。
程夫人、F-陳和我在估計難民給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造成的損失,這一估計還不包括房屋的損失,我肯定僅房屋的損失就超過了2?000美元。我們的學校在許多方面還算是幸運的,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們僅收容婦女和兒童,還因為我們的難民無需在自己的房間裡做飯。
2月24日,星期四天氣仍然晴朗。我們的難民每天早上都在忙著洗頭、洗衣裳,能有充足的水真是她們的福氣。
今天上午,又有4名化裝成老太婆的姑娘從農村來到我們這裡。她們在柴火堆裡躲了好幾個星期。她們長相不錯,也十分堅強,但情緒很悲傷。下午,她們已梳洗乾淨,並參加了下午的聚會。當她們坐在那裡的時候,好像在想什麼。
11時。馬吉、福斯特和其他4名定期來布道的牧師來開會,他們十分樂意做這樣的工作。他們在這裡吃了飯,多麼豐富的午餐啊!有雞、糖醋魚和蝦子。我們打算每天在小教堂聚會一次,願意來的婦女可以參加每天的活動。我們將模仿耶穌的生活,直到復活節前這一周結束。
晚上,我們起草了2月份難民開支的報表以及3月份的預算。馬吉、福斯特幾乎每天都向我們提供廣播新聞,我們這個區還沒有電,因此我們聽不到廣播。
今天下午,一個小男孩來到我們這裡,他的父親是拉黃包車的,他的父母、外婆和小妹妹都被日本士兵殺害了,他目睹了屠殺的場面。當他和一個盲人婦女聽說了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難民所後,便來到了這裡。
今天上午,一位來自金陵大學的女難民問我是否能幫助她,讓日本當局釋放她的丈夫,她認為她的丈夫在下關。她的丈夫是在12月13日被抓走的,她的兄弟可能也是在同一天被刺死的。她是位窮苦的農村婦女,有3個年幼的子女。
2月25日,星期五溫暖的天氣還在持續著。春苗悄悄地探出頭來,花園裡沒有遭踐踏的迎春花正在盛開。
我花了一個上午為難民所制定新的計劃。由於缺乏人手,所以工作進展緩慢。
為兒童接種疫苗的工作從下午2時開始,持續到5時20分,共 ?117人接種了疫苗。佈雷迪醫生和3名助手承擔了這一工作,地點是在戶外的陽光下(南面的宿舍之間)。我們應該強迫所有的人都接種疫苗嗎?下午3時。我在鼓樓醫院的小教堂參加了南京基督教工作人員的會議。聖公會有5名男性、3名女性福音傳教士出席,這同其他的傳教組織相比,他們的出勤率不錯。所有與會者都認為,現在是一個充滿機遇的時期,人們都真誠地渴望聽布道和做禮拜,但不幸的是,城裡的一些教堂沒有牧師。
米爾斯說,南京似乎安定了下來。現在莫愁路變成了商業街,而以前的商業街還沒有恢復,因為許多店舖都被毀壞了,如果恢復要花許多時間。
下午,我去參加會議的途中,在路過安徽墓地時,看見紅字會的人正在忙著埋葬無人認領的屍體,這些屍體大多數是日軍佔領初期的受害者,他們被蘆席裹著拖進壕溝。屍體的氣味非常難聞,埋屍者不得不戴上口罩。
2月26日,星期六又是一個美麗的春日。春苗出土,燕子歸來。
今天,花匠們在栽黃水仙和植樹。這似乎有點奇怪,我們生活中的某些方面已變得很正常,而另一些方面卻是如此的不正常。
上午,我在為準備發往紐約的電報收集損失的數據,在沒有承包商的情況下,我們怎樣才能估算出維修房屋所需的費用?我們知道的惟一建築師齊先生,現在正忙於難民工作,我們不忍心去打擾他。另外,當我們不知道箱子和衣櫃裡裝著什麼東西的時候,我們如何估計出個人的損失?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損失很小,把這點損失報上去似乎有點可笑。
今天,接種疫苗的工作仍在繼續,有700人在排隊。瑪麗得了重感冒,並發燒。
鄰居的3個小男孩和我去了校園的西面。他們很樂意去,我也喜歡帶他們去,這有利於互相保護。在我們學校的西面,我看到了一些政府機構花了許多錢建造的防空洞,戰爭是多麼浪費啊!一頂鋼盔的價值相當兩個月的食物,一個僅用了幾個月的防空洞相當於一所小學的造價。我們看見許多窮人的房屋和一些機關的房屋都遭到搶劫,門、窗和地板都沒有了,有的房屋除了屋頂,什麼也沒有剩下。我想,這些搶劫是老百姓干的——在日本人搶劫之後。
附近的人對我們都很友好。
2月27日,星期天上午,第一場禮拜在南門基督教教堂舉行,有近60人參加;第二場在聖保羅教堂舉行,大約有40人參加,一名日本基督徒參加了第二場禮拜。要是這兩個教堂有婦女工作者去家訪就好了!我們下午的禮拜在小教堂進行,有350人參加,由王明德先生布道。看見許多年輕人,這對我們來說真是一種挑戰!年輕人喜歡唱歌。下一次 頤塹糜麼蠷燙美唇行下午的禮拜。課頤茄請神學院的女舍監李夫人到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來住,但她無法離開她現在住的地方,因為那裡的工作很快就要開始了。
米爾斯主持了平倉巷3號的禮拜,題目是:《在一個更好世界裡的信仰問題》。
我們當中有多人生病了,瑪麗和吳小姐臥床,布蘭奇住院,王小姐也不太舒服。
春天的好天氣仍在持續著。據說日本兵換防了,這是否意味著情況要改善了?2月28日,星期一好天氣繼續著。陽光下,難民們喜歡到外面去四處挖野菜。花匠們把折斷和被踩壞的灌木挖出來,然後栽上新樹。藝術樓的屋頂也正在維修。
唐老闆花了一整天來評估因難民居住而造成的損失,6幢建築的損失總數約為6800美元。所有的木製結構、地板需要重新油漆,大多數牆需要粉刷,一些五金配件,如窗戶插銷等,受到了人為損壞。
我今天大部分時間用來起草一份給紐約的報告,下午5時我把這份報告送到大使館。我還起草了一份日軍所造成損失的清單。但願其他人的損失也像我們一樣輕!由於重感冒和咳嗽,瑪麗今天去了醫院。布蘭奇-鄔在醫院住了8天,今天回來了。她堅持要住在科學樓大廳裡,無論我如何反對都是徒勞的。
下午1時30分。一名軍官和兩名士兵來查看難民所的情況,他們詢問了難民的人數。我借此機會向他們講述了許多女難民的丈夫和兒子至今未歸的問題,那位軍官說,在模範監獄有1000多名俘虜,但都是士兵和軍官,沒有平民。
約下午3時,4名士兵來觀光,他們很友好,對圖書館感興趣,最聰明的那個士兵手上拿著一張地圖,顯然他是想遊覽南京的景點。
紅字會一位負責掩埋平民和軍人屍體的人說,被扔進長江的屍體現在浮出水面了,他答應給我一份有關死亡人數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