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把休放進被窩裡,給他掖好被子,就聽到哈澤德母親在敲她的房門。不會是別的事,只不過是這個當祖母的要在熄燈前悄悄地吻孫兒一下,這已成了晚上的例行公事,僅此而已。不過,今天晚上,她看上去想跟帕特裡斯談談,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吻過休以後,搖籃的一邊已翻上去扣好,她卻還磨磨蹭蹭地不走。她有點猶猶豫豫地站在那兒,這一來,帕特裡斯就沒法去把燈關上了。
片刻的畏縮。
「帕特裡斯。」
「怎麼,媽媽?」
突然間她脫口而出。「今晚比爾想帶你去參加鄉村俱樂部的舞會。現在他正等在樓下。」
帕特裡斯完全給嚇壞了,一時間她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只是呆站在那兒看著她。
「他要我上樓來問問你是否樂意跟他一起去。」然後她就一口氣說開了,好像想用滔滔不絕的話語來說服她,「你知道,這種舞會一個月舉行一次,通常他都是一個人去的,那麼——你為什麼不換衣服跟他一起去呢?」她用一種哄功的口氣結束了她的話。
「可是我——我,」帕特裡斯結結巴巴地說。
「帕特裡斯,你遲早總要開始的。一直這樣對你並不好。最近一段時間你看起來氣色可不怎麼好。我們都有點為你擔心。如果你有什麼煩心的事——你就照媽說的去做,寶貝。」
這話顯然是一聲命令。或者說是哈澤德母親所能讓自己說出的最接近於一聲命令的話了。說話間,她已打開了帕特裡斯的衣櫥,並用一種想幫她挑選的眼光打量著櫥裡的衣服。「這件怎麼樣?」她拿下了一件衣服,比劃著放在自己身前讓她看。
「我沒多少——」
「這件衣服准行。」衣服擺在了床上。「這種場合不是十分正式的。我會要比爾在路上為你去買一朵蘭花或是桅子花,那樣一來看上去就無可挑剔了。今晚你只要去領會一下感覺就行了。你一點一點會重新獲得這樣的感覺的。」她以一種鼓勵的態度向她微笑著。「你會讓人照顧得很好的。」她在帕特裡斯的肩上拍拍,然後轉身向門外走去。「對了,這才是個好姑娘。我去告訴比爾你在作準備。」
過了一會兒,帕特裡斯聽到她走下樓梯,一點不想掩飾自己的聲音大聲對他說:「她答應了。我說服了她。你可得好好照顧她,年輕人,要不可有你瞧的。」
當她走下樓梯時,他正站在門裡等著她。
「我瞧上去還行麼?」她不太有把握地問道。
他突然讓某種膽怯的神情給懾住了。「嘿,我——我可不知道你在晚上該是什麼樣子,」他結結巴巴地說。
在車子開出的開始一會兒,兩人都有一種羞怯感,就好像他們今晚還只是第一次見面。這種感覺非常細微,但一路都伴隨著他們。他打開了車裡的收音機。一陣舞樂撲面而來。「讓你進入狀態,」他說。
他停下車,下了車,回來時手中拿了一朵蘭花。「這是委內瑞拉北部最大的一種蘭花,」他說。「反正也別管它們是來自什麼地方的。」
「來,幫我戴在身上。」她在衣服上挑了一個地方。「就別在這兒。」
突然,也不知什麼緣故,他躊躇起來,顯得異常羞怯。「噢,不行,你自個兒戴吧,」他非常堅決地說道,真使她不明緣由。
「也許我會戳痛你的,」過了好一會兒,他好像才想到似的拙劣地補充道。
「唉,你真是個最膽小的懦夫。」
在他把手放到方向盤上時,她注意到,本會為她拿起別針的這隻手微微在顫抖。過了一會兒才又鎮定下來,
他們駕車開完了最後一段路。這段路大部分處於開闊的鄉野。頭上是閃閃爍爍的繁星。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的星星!」她驚歎道。
「也許你還沒抬起頭看個夠呢,」他溫和地說。
最後,就在他們將要到達目的地前,有一會兒他似乎充滿了一種特別的溫情。他甚至將車速減了下來,轉身看著她。
「我只想讓你今晚過得愉快,帕特裡斯,」他熱切地說。「我只想讓你今晚非常非常愉快。」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重新加快了車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