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從窗口望出去,外面的世界顯得相當苦澀。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一幢陌生的房子裡醒來。抱起自己的孩子——這是屬於你的唯一合法的東西——抱著他徐徐走向窗邊,悄悄側過身子,幾乎沒拉開窗簾,從窗最遠端向外望去;並不是大步走到窗戶正前方,把窗簾完全拉開。只有在自己家裡的人會這樣做,而你卻不行。外面什麼也沒有,沒一樣屬於你,或是為你準備的東西。一個充滿敵意的城鎮裡的一幢充滿敵意的房子。一片冰冷的陽光照在滿是石塊的地面上,在每一棵樹底下和每一幢房子的庇蔭處的一片片沉沉陰影就像人皺起了眉頭。今天,給草坪澆水的男子沒有轉過身來向你致意問候。現在他完全成了一個陌生人,他是一個暗地裡的敵人。
她抱著孩子下樓去,每走一步就像聽到一下喪鐘聲。一到餐廳她就閉起了眼睛。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沒法讓自己睜開一下眼睛。
「帕特裡斯,我覺得你看上去很不對勁。你應當瞅瞅自己的臉色,再跟孩子的臉色比比。」
她睜開了眼睛。
什麼也沒有。
但它會來的,它還會再來的。它已寄來過一次,兩次,它就會再次寄來的。或許是明天,後天,或許是大後天。肯定還會再來的。毫無辦法,只有等待。坐在那兒,蔫不溜丟、絕望地等待著。這就好像把自己的腦袋俯在一個有點漏水的水龍頭底下,等待著下一滴冰冷的水滴從龍頭裡滴下來。
在那些個早晨裡,世界是苦澀的,到了晚上,到處是陰影,雜亂地在她的四周蠕動,咄咄逼人地隨時要合攏來把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