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動不動地停在公用電話間裡。像先前那樣一動不動。這是一個投幣電話間,電話間的門給推開在一邊,好讓裡面有足夠的空氣。只要你在這樣的一個電話間裡多呆上一會,空氣便變得十分滯悶。而她在這個電話間裡已呆了決不止一會兒了。
她就像一個直立在禮品盒裡的洋娃娃,盒子的一邊敞開著,好讓人瞧見裡面的東西。一個破損的洋娃娃。一個賣剩下的減價洋娃娃,身上已沒了鮮艷的綢帶或是絲織品飾物。一個沒處送也沒人要的洋娃娃。一個根本沒人想要看一眼的洋娃娃。
儘管這是個讓人講話的地方,可她呆在那兒一聲不吭。她等著,想聽到什麼,聽到一點根本就不會來的聲音。她拿著話筒,將話筒湊近耳邊,話筒成這麼個恰當的角度放在耳邊,必定已能送話了,話筒應當是這樣的。不過已過了很多時間。隨著這麼長的令人失望的時光的流逝。話筒越垂越低,現在它已落在了她的肩頭,沒精打采地趴在那兒,給人擊敗了,活像一朵在胸衣上戴了很久的硬橡膠蘭花,又黑又難看。
這個莫名的沉默最後總算變成一個聲音。不過並不是她想要聽的聲音,不是她一直等待著的那個聲音。
「很抱歉,不過我已經告訴你了。你這麼佔著線路是沒用的。那個電話號碼已經停止使用了,除此之外我實在是無可奉告。」
她的手連帶著那只聽筒一起從肩上垂落,落到了她的大腿部,死死地停在那兒。就好像這隻手最後這麼垂落,一動不動,是為了同她體內某個已死去的部分相伴相隨一樣。
不過有時生命甚至對自己的墓誌銘也無法賦予一種應有的尊嚴。
「請問我能拿回我的鎳幣嗎?」她囁嚅道。「對不起。我還沒找到我要找的人,那——那是我最後的一個鎳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