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雷夫溝通失敗後,凱特不想見任何人,於是決定不搭電梯,改從樓梯間下樓,再從側門走到停車場。
她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街道上亂逛,好紓解將要爆炸的情緒時,班醫生的忠告又在腦海中浮現。「哦,是的,莫太太,你會非常生氣……只要生氣的時間不太長,便很正常。」
她回到汽車旅館後,開始懊惱自己何以如此容易動怒,儘管醫生的忠告言猶在耳,最後還是把事情搞砸了。她怎麼會那麼容易就失控?她愛雷夫勝過一切,她決定不計一切代價讓雷夫恢復健康和快樂。她怎能把這些都忘了呢?
尹醫生有消息傳來,希望她能夠去醫院一趟和他談談,更加深了她的罪惡感。
二十分鐘後,她被請入尹醫生的辦公室。她焦慮地問:「我一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雷夫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困惑地看著,「他怎麼了?我不認為他有什麼異常。」
凱特眨眨眼,「他沒有告訴你我們吵架的事?好可怕!我說這些並沒有別的意思。」接著她把當時的情況告訴醫生。
他對她笑著:「已經開始吵架了,這是個好現象。表示你們的情感已有互動,雖然他在記憶方面仍有障礙。」
「班醫生曾告訴我說,我會生氣,當時我還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感到很慚愧,也很害怕。如果我說了,或做了些什麼不應該的——」
「胡扯!我敢打賭你們之間還有更多的爭吵,一直到你們都能夠適應他的狀況為止。我找你來的目的,是因為猶他州立大學提供了兩位西班牙心理醫師的名宇,一位住在馬德里,另一位是在西維爾。我想或許你要我和他們討論雷夫的病況。我可能需要翻譯。如果你同意,我就進行安排。」
「你曾和雷夫談過嗎?」
「談過!他覺得沒有必要。你先生不喜歡依賴別人,他有問題都放在心裡。我相信你是唯一能影響他的人。」
「如果你聽過他今早說的話……」她哽著聲音說。
「我相信他現在一定懊悔不已,希望你能回去陪他。切記,他記不得過去發生過的事,但他知道你是他妻子。同時他也瞭解,你是他唯一能依賴的盤石。他會和你發生爭執,證明了這一點。他不得不信任你,只是他不喜歡這麼做。這種做法背離了他的觀念和本性,因此他會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去試探你。」
「而你仍然相信,我可以促使他去西班牙就醫?」
「我想如果我們現在就開始,到時候你和你先生會建立共識,而能一起和醫生會談。你最好能在心理方面先做和醫生諮商的準備。」
「我贊成,請你著手安排我和那位在西維爾的心理醫師見面,那裡較靠近傑瑞茲。」
「明早我先和他通個電話。」
凱特起身:「如果你要找我的話,我會在雷夫的房間。」
「你在那裡正可以說明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堅強,同時也能滿足他對安全的渴望,就算表面上他裝作對你不友善,其實他是頂需要你的。」
和尹大夫討論完後,她覺得心情好多了,接著便急急忙忙趕到雷夫的房間。她很想向他道歉,因為先前沒能控制自己的脾氣,她心想,這次可別讓他激怒了。
「我先生情況如何?」她向剛從他病房出來的護土問。護士們剛換過班,凱特不認識這位看起來有點佝僂的老護士。
「你來得正好。」護士威脅著:「如果你再不來看他的話,他要到醫院外面找你。」
護士的話讓凱特受創的心,總算得到些安慰。「我剛和尹大夫談過。」
「反正,你下次要去任何地方,最好讓你先生知道一下。」
凱特皺眉。「有什麼問題嗎?」
「他的血壓略微上升,不過我想是因為找不到你的關係。」
「如果是這樣,下次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男人都一樣,」護士抱怨道:「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都不在,當他們要引你注意的時候,卻又像個寵壞的小孩。」凱特沒說什麼,只是對她會心一笑。
雷夫還是像上次一樣,拿著一本雜誌,坐在病床上。他看到她,便把雜誌放在桌上。他沒帶戒指,而她不知道原因。但從他的表情和眼神看來,他好像已經準備好隨時開戰了。
「很抱歉我上次就那樣離開你,」趁他還沒開口前,她搶先說:「我承認,當時我很生氣。冷靜下來後,我試著站在你的立場看這件事,結果卻發覺我做不到。雷夫,我不會因你信不過我而怪你。對你,我是完全陌生的,如果你願意,我很樂意與你做朋友。忘了我們已經結過婚吧!那只是一張紙,況且,如果沒有承諾,也等於形同虛設。」
他的胸膛隨著情緒的激動而起伏著。「你是說,你後悔和我結婚?」他咄咄逼人地問。
「不!」她毫無保留地答:「但如果你後悔,我想我可以理解。」
他用手掠著頭髮,「我不知道該怎麼想,該怎麼做,我們畢竟已經結婚了。」
她把手掌放在臀部不住地磨擦著,他則緊緊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如果你希望這樣的話。先不談我,在西班牙,你有璀璨的人生。你的根在那裡,而且淵源深厚。那裡有你的莊園,你的事業,這些都需要你,還有你的家人。你是安達魯西雅最重要、最具影響力的人之一,在當地備受鄉人景仰。」
他沉下臉,好像她說錯話似的。「你的話聽來好像在客人面前介紹一位模範人物。」
「本來就是,」她喃喃而語,「這就是我會愛上你的原因。」
緊張的氣氛又來了。「多告訴我一些有關我弟弟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說:「他幫你管理產業。」
「我們處得好嗎?」
「你一直希望如此,但你們之間有些誤會。」
他顯得有點緊張。「你是指因為你……以及我父親。」
她點點頭。「就我對你和傑米所瞭解的,從你一出生,你父親便屬意你繼承家業。傑米。傑米對你的嫉妒直接影響到他的生活,這也成為你難以承受的重擔,因為你不能做什麼。每次你試著與他溝通,以補償你父親帶給他的遺憾,他都拒絕。」
接著是一陣不祥的沉寂。「如果傑米不曾帶你到我們家來,我們又怎能認識?」
凱特就等他問這個問題。她試著壓抑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某天晚上,傑米和我有約,」她小心翼翼地說:「但是,因為他的車在修車廠裡,我告訴他,等他工作完後我會去接他。當我到了那裡,卻只有你一個人。當時傑米請工人轉達,園裡還有事情要解決,他無法赴約。後來你告訴我,你見到那個工人,答應代他轉達。因為你想看看傑米的美國女友,這位眾人談論已久的女人。」
雷夫仔細地看著她:「繼續。」
「我到羅塔不久就聽過你的大名。羅塔離傑瑞茲不遠,我和幾個從基地來的朋友,在雪莉酒品嚐會上認識傑米後,我就發覺他很怕你。相對地,他對你的怨恨也很深。我很不喜歡你,因為你是他痛苦的源頭,當然,我那時對你的反感不夠理性。」凱特頓了一下。
「後來,我們見面了,你卻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樣。」她的聲音漸漸變小了。事實上,想到他們兩人一見鍾情的那一-那,不禁覺得全身暖洋洋的。「事情之所以會變得那麼糟!是因為我立刻被你吸引住了。這使我感到害怕。」
「雖然這種感覺不是單方面的。J雷夫仍然皺眉沉思。
「是的。你邀請我去莊園,品嚐你專為家人和客人準備的雪莉酒。我有顧忌,就婉拒了你的邀請。」她避開他的眼光,「然而你卻堅持,還怪傑米為什麼不曾帶我去你們家。我答應了,因為我想和你回家,想跟你在一起。」
她接著說:「當我跨進你們家的門檻,便發覺自己已經背叛了傑米。然而你在我心中所激發的感情,使我管不了這麼多。偏偏你母親和朋友外出,我們便一起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我們喝酒,吃些簡單的餐點,然後你帶我參觀莊園,它們看來就像是西班牙藝術史博物館。在你送我上車的時候,我知道……我壞了事。我告訴自己,不能再和你約會了。」
「你給自己的承諾維持多久?」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硬生生的。
「沒多久。」她苦笑著:「隔天你打電話找我兩次,告訴我要帶我去野餐。此後,我們上班前便一起吃早餐,接著是中餐,傑米忙的時候,我們一個禮拜有好幾個晚上都會見面。」她歎了口氣,強忍著淚水。
「我開始迴避傑米,借口加班來回絕他的邀約,只在公共場合和他見面。我這輩子第一次有這麼重的罪惡感。可是我就是不能控制自己,我已深深愛上你……」雷夫靜靜聽著。
「有一次,大約是我們認識一個月後,我陪你搭公司的飛機一起去坦加度假。那天晚上,你帶我去湖邊的一家餐館,我們聊起過去的生活和未來的夢想,直到星光綴滿天際,還不能停止。」她眼中閃現了一絲光芒。
「當時,我們並不在意吃些什麼,也不在意週遭的事物。後來,我們沿著皇宮前白色的沙灘漫步,你把我抱在懷裡吻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她的聲音不禁有些顫抖,「接著你便向我求婚。」
「我的天哪!」他喃喃道:「這位模範生,竟然渴求他弟弟的女朋友。」聽到他的自責,她幾乎哭出來。
「不,雷夫。事情不是這樣!你不是那種人。讓我解——」
「莫先生?」二位服務人員把餐點送進來,打斷了她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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