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上海
春天,淡淡煙雨輕輕籠罩在這個集華麗與滄桑的城市,應是飛花時節了,遠處隱隱的雷動卻透露出兵刃的氣息,空氣中也飄蕩著緊繃與煙硝味。
這是一個龍盤虎踞的繁華年代,也是一個兵荒馬亂、戰爭一觸即發的年代,有多少國際軍隊駐紮在此等待時機援助中國,或是出賣中國,當然,也包括了那始終對大塊中華虎視眈眈的日本軍隊——
☆ ☆ ☆
上海日本海軍陸戰司令部
燈光昏黃的暗室內,最高總指揮武田中將正坐在桌邊,專心地研究著機要文件。
「報告中將,來自東京最機密電報。」一名少校急急地走入,卻不忘對他行了一個嚴正的軍禮。
武田中將臉色不禁一肅,連忙接過那份電報密文;詳細閱讀之後不由得面露大喜與崇拜之色,「太好了,這真是個好消息。」
「中將,難道是東京方面准許我軍大舉行動了?」少校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
他最喜歡屠殺那些像狗一樣,又弱勢又不懂得反抗的中國人了;這回他可以再跟同儕比賽,看看誰砍得快、砍得多。
武田中將看了他一眼,笑著斥道:「你太興奮了,事情並非如此的,而是我們全皇軍上下最敬戴的英孝皇太子要來了。」
少校驚喜地道:「太好了,皇太子此番來是為我們嘉獎嗎?」
「也許,不過這次行動是秘密進行。」武田沉吟了一下,「或許是來監督我們部署對華戰略的。」
「可是皇太子一向對政事不太熱衷,這次會主動移駕到上海來,倒是令人訝異。」
「皇太子雖然看起來並不積極,但是他聰明絕頂,如果不是受限於身子骨太差的話,天皇恐怕早已任命他為這次大戰的最高負責人了。」中將摸了摸他最引以為傲,唇上那兩撇油亮的小鬍子,「不過你說的對,這一次皇太子尊駕到來,不知是為了什麼事,莫非東京最高層另有指示?」
少校臉色也嚴肅不已,「是啊!」
日本高層都知道,在中國內陸的戰役已經到達了緊繃的最後階段,現階段上海的繁華不過是各國割據下的粉飾太平,一旦皇軍全面發動攻擊,這塊肥美的十里洋場最終也逃不過皇軍的掌握。
不過,無論如何,皇太子要來是一件機密大事,除了要盡心盡力伺候外,更要嚴密保護太子的安全。
如果讓國民黨組織的人知道了,那麼大事就不妙了。
皇太子大駕到來的喜悅已經被這個認知給狠狠地衝散了,武田中將一想到自己未來肩上的責任,饒是平常喜怒無常殘暴凶狠的他,也不禁要白了臉色。
這件事吃力不討好,一有個什麼不測,別說他未來的前途堪虞,恐怕連腦袋都不保。
「皇太子一向不喜歡有人重重保護包圍著他,我想這一次我們也不好大肆行動,就讓工田域雄全權處理這件事吧!」中將沉吟了一下,毅然決定道:「這樣也不會引起那些敵人的注意側目。」
「工田大佐?」少校愣了一愣。
武田中將拍了拍他的肩,「我自有主意。」
工田域雄是他的副手,雖然好色了些,可是行事也挺謹慎的,皇太子非常不好伺候,就把這燙手山芋丟到工田的手上,如果伺候得皇太子滿意,他這個上司也有光彩,倘若讓皇太子有什麼非議或不滿的話,那麼他大可以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工田頭上去。
到時候要重罰要嚴懲都好決定,怎麼都不會怪罪到自己頭上來。
「就這麼辦。」中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你去請工田大佐來。」
「是。」
☆ ☆ ☆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個不夜城晚風起歌聲響歌舞昇平
裝潢得富貴華麗卻顯得洋氣的「百老匯」夜總會,只要一到夜晚總是擠滿了各路人馬,若非大官名流就是紳士富商,可說是冠蓋滿京華。
而美麗又窈窕的女歌星在台上曼妙地舞動著身段,細細柔媚地唱出一曲曲動人歌謠,營造出了繁華糜爛的富貴氣象。
在這兒,沒有人聽見外頭肅然的風聲,戰爭的氣味也遭到了相當程度的蒸發,只見到處充斥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頹廢勁兒。
日本工田大佐也坐在席上,聽著歌飲著酒,似笑非笑又帶點兒輕蔑地環顧四周。
中國人真是懂得藉酒遺忘的民族啊!
都已經快要被併吞掉了,還能夠這麼尋歡作樂,讓他這個大和民族的精英都不知該佩服還是恥笑的好。
台上的歌星已經換了一個身段火辣辣的出現,一出場就拋了個風騷入骨的媚眼,贏得了台下所有觀眾的叫好口哨聲,一時之間穢言風語四起,氣氛開始火熱了起來。
工田域雄也不例外,油亮肥胖的臉龐跟著瘋狂地叫起好來。
台上的歌聲艷舞炫染開了一片紙醉金迷……
☆ ☆ ☆
一襲簡單的印丹士林旗袍,藍沉沉地裹在沈輕梅纖弱的身子上,她專心地低頭收拾著歌星們換下的禮服,對於外頭熱鬧呼嚷置若罔聞,她此刻腦子裡全是如何多掙些錢,好醫治她年老父親的病。
爹的咯血症已經拖了好幾個月了,她請來的大夫都說父親病已經是沒救了,要她趁早有心理準備辦後事,可是她怎麼也不肯接受這樣的事實,為父親看病的都是些鄉下大夫,她聽人家說,上海有幾家天主教洋醫院,就連手折腳斷的病患都能夠治好,如果她能夠攢到一筆錢的話,說不定就能夠把父親送到那兒去治療。
爹是她唯一的親人,她怎麼都不會放棄他。
「輕梅,輕梅!」
一個甜膩膩的女聲叫喚著她,她才回過神來,「明霞姊,你叫我?」
甘明霞睜著嫵媚的大眼睛、紫藍色的眼影透著萬種風情;她就是方才在台上撩起眾人瘋狂吶喊喝采的歌星,雖然風騷嬌俏又潑辣,可是心地好的跟什麼似的,尤其照顧輕梅。
也許是兩個人都是從鄉下最貧苦的村落來到上海的,儘管選擇的路子不同,可是骨子裡卻都挺相似的,最是照應家人了。
甘明霞也是為了養活一家老老小小才下海當起歌星,除了賣歌藝外還要賣弄風騷,有時甚至還得陪客人出場……生在亂世真是人不如狗,她除了用最原始的本錢養活自己和家人外,還有什麼更好的出路呢?
她是已經墮落了,可是輕梅不同,輕梅靈秀飄逸,就像她自個兒的小妹妹一樣,她絕對不會讓她步人自己的後塵,靠青春和肉體過活;因此她總是千方百計為輕梅爭取掙錢的機會,除了上台唱歌出場陪客人的勾當外,其他夜總會裡有什麼需要人幫忙打掃抹地的,她都一併幫輕梅包下來了。
輕梅對這個極力幫助她的「姊姊」更是感激得不得了,兩人的感情自然也就分外的不同。
只見明霞舉起了塗滿紅寇丹的手指,笑嘻嘻地在她小臉上輕劃了一下,「想什麼想得這般出神?是不是在想心愛的人?」
輕梅臉紅了,「明霞姊,你幾時看我有愛人了?」
「還說沒有,我瞧你和秀生挺談得來的,他不就是你的愛人嗎?」明霞促狹地道。
輕梅唇邊泛起了一朵淺淺溫柔的笑,「我和他不過是朋友罷了,若要真正論起來的話,那麼他還比較愛慕你一些。」
「怎麼說?」明霞愣了一下,傻大姊的表情又出現,「我聽不懂。」
「他時常跟我說起,每次在你身後幫你伴奏時,都可以第一手聽見你的好歌聲,說是又柔又深情的,總讓他聽得幾乎忘了要打鼓哪!」輕梅微笑。
明霞的臉蛋難得地緋紅了,她啐了一聲道:「這個死人,居然敢吃老娘的豆腐。」
誰不知道她甘明霞歌聲媚得緊,風騷入骨就有,哪來的又柔又深情?
輕梅笑了,邊替她卸下金光閃閃的禮服邊道:「你別生他的氣,他這也是在誇你呀!」
「誇他個死人頭,我好心幫他泡妞反倒被他吃便宜豆腐,這本帳怎麼算都不划算。」明霞粗裡粗氣地作勢挽袖子,看模樣好像真要出去海扁秀生一頓。
輕梅把禮服放在一旁,遞了便服給她,笑道:「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饒過他一回吧!」
明霞氣呼呼,卻還是接過來穿了,「若不是你為他求情,我非剝了他一層皮不可。」
輕梅噙著笑,眉際的若有所思還是凝聚未散。
明霞雖然粗線條,可也注意到了她的異狀,「怎麼了?什麼事不開心?還是伯父又怎麼了?」
她只是搖搖頭,笑容帶著幾絲苦澀,「不都是老樣子,沒事的,你別擔心。」
「你還是缺錢嗎?」明霞一語中的。
「怎麼能不缺錢?現在這個世道,除了大老闆和當官的,誰不是在為錢苦惱,誰又不缺錢用?」輕梅凝視著她,慨然道:「明霞姊,你不也一樣苦嗎?」
她的眸光感傷又關懷,明霞心頭不由得一酸;是啊!多少人看她好像是這百老匯夜總會的紅牌,總以為她風風光光的,可誰知道她心底的苦?
她甩甩頭,揮去心頭酸楚的滋味,強自咧出了一個笑,「話可不能這麼說,雖然我要養一大家子人,可我掙錢比你快;別廢話了,你現在缺多少跟我說,我拿給你。」
輕梅連忙搖頭,「不,我不能拿你的錢。」
「你怎麼跟我客氣?我們可是好姊妹。」明霞杏眼圓睜。
輕梅凝視著她,黑瞳溫柔卻堅定,「不,正因為是好姊妹,我才不能夠連累你;拿了你的錢,我的心裡會更痛苦的。」
「輕梅……」
她溫和地打斷明霞的話,「晚上要不要和我一同回去?」
明霞一愣,隨即煩躁地道:「不行呢,今天說好了要陪高老闆吃宵夜的。」
「那個高老闆看起來好像對你是真心的,你不喜歡他嗎?」她把衣裳折好,邊問道。
「喜歡有個屁用,他有老婆了,再喜歡也只能成為他的地下夫人,我可沒興致。」
「怎麼會這樣?」她低喃,惋惜地輕歎。
明霞自我解嘲地笑笑,眼底微帶一抹淒涼,「當然是這樣的,你以為我們這樣的女子,能得到多少真心。」
「明霞姊,你千萬別這樣想,你這麼好,我相信你一定會得到屬於你的幸福的。」她堅定地道。
「算了,我自個兒可沒有那麼樂觀,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哪還敢期望可以得到幸福呢?尤其像我這種戲子,注定給人看不起。」
「不會的,我始終相信老天會疼惜我們的,」輕梅深邃清亮的眸子凝視著她,真摯地道:「雖然日子這麼苦,可我們一定會熬得過去的。」
明霞瞅著她,好半天才長吁了一口氣微笑道:「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不知你哪來那麼多的希望呢!不過坦白說,你的話總能夠讓我心情好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笑一個吧!」輕梅清秀的臉蛋兒露出了一個鬼臉。
明霞噗哧一笑,「真服了你了。」
輕梅這才滿意地笑開來;她將需要帶回家洗的禮服和歌星們的換洗衣裳放入一方大青巾中,著手扎捆起來。
明霞在臉上撲粉補妝,盯著明亮鏡台中的自己,「我看你今兒個還是讓秀生送回家吧!現在外頭情勢緊張的很,到處都是日本鬼子和洋鬼子,一個不小心就會吃虧……那還罷了,最怕是落得人財兩失。」
「我這麼寒酸的女孩子,走出去沒人會注意的。」她笑笑。
「那可難說,你長的也挺漂亮,只是不愛打扮了些,不過話說回來,那些個壞蛋是不管你長的美醜,若真要佔你便宜的話……」
「我來這麼久也沒發生過什麼事,你就甭擔心了。」她勉強一笑。
其實輕梅好怕走那黑漆漆的夜路,黑夜中的危險和可怖,總是一寸寸地凌遲著她緊繃的神經,可是她又無能改變這樣夜復一夜的歸途之路。
但是面對明霞關心的眼光,她自然得極力地說服安撫她,一切都不會有事的,明霞擔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加上她這一件。
「真的嗎?要不今晚你跟我一同坐高老闆的洋車,我讓他先載你回去。」
輕梅將綁好的大布包挽在手上,搖頭道:「真的不了,這樣我反倒不自在。」
明霞噘起紅艷艷的唇,心不甘情不願地道「那好吧,你自己當點心哪!」
輕海點點頭,稍嫌吃力地將臂上的布包再往上提了提,輕邁出了穿著小繡花青鞋的腳步。
現在已經很晚了,夜總會雖是越夜越美麗,但是她已經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又是這夜總會裡最不重要的人物,因此她只要把負責要清洗的衣裳帶回去處理,明晚可以趕得及交給歌星們就好了。
她擠過幾個盤踞在後門吸煙草的小廝,走出了熱鬧鼓噪的夜總會,走入了黑沉沉,微飄起雨絲的上海的夜晚。
在她背後的方向,「百老匯」的霓虹燈閃閃爍爍招搖在微雨中,驅走了寒意,帶來了更多繁華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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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彎彎曲曲的弄堂內,有一個小小的木造大門,半合半開虛掩了幾許春風入來;也許是天氣時值春暖乍寒,儘管是落後陳舊的建築物裡,也有幾朵初綻枝頭的小花,柔柔軟軟地輕掛在老樹枝椏間。
輕梅蹲在小小的天井中,窩著身子奮力地刷洗著一大木盆的衣裳。
在她身旁有幾根由竹竿臨時搭起的簡陋曬衣支架,上頭已密密麻麻地掛滿了乾淨待晾的濕衣裳。
她從早上洗到現在近中午,好不容易快將昨晚帶回來的衣服都洗淨了。
春天的風兒軟軟地、暖暖地拂過她的身子,撩開了她額上的一縷黑髮,露出了飽滿瑩白的前額,上頭有微微沁出的汁水,不過已經被風吹的有些干了。
上海的春天像一首詩……她總愛遐想著自己是這首詩裡最溫柔的織錦,而有一天終有人知曉她的美麗。
好一片少女情懷呵!
儘管她的肩上一邊挑著日子的艱辛,一邊挑著父親的病情,可是她的本質還是個少女,十九歲的年齡,依舊還該殘存些許的詩情夢幻,不是嗎?
日子越苦,越容易對未來懷抱夢想,這是人之常情;雖然她此刻被困在家計與責任中,但是這些美麗的夢支持著她繼續奮鬥下去,支持著她不被現實打敗。
只是,有時她小小的私心也不免想著,如果不打仗,沒有動亂的話,那麼父親還是原來的那個糧鋪老闆,她也還是那個每天讀著詩篇的女學生。
戰爭摧毀了多少原本幸福圓滿的家庭,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不過她和父親能夠保存一條性命逃到上海來,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若非她繼承了早逝的母親的韌性,恐怕她現在也早就被擊垮了。母親總是告訴她,天無絕人之路,永遠不要放棄希望。這也就是她能夠在父親成日買醉導致重病纏身時,還能夠懷抱一顆小小的、樂觀的心的原因。
人間總是有希望的!
「輕梅,輕梅!」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從屋內響起,還挾雜著幾聲痛苦的咳嗽,「咳咳,輕梅……」
「爹,來了。」她急急起身跑入屋內,幫猛咳不已的父親倒了碗熱茶,「爹,來,慢慢喝。」
沈從容咳得老臉都皺了,皺紋更加淒苦地緊蹙在一起。
他咳得如此嚴重,輕梅小臉兒都煞白了,生怕父親再咯出血來;大夫已經說了,爹禁不起再三的折騰的。
見女兒眼圈兒滾動著瑩瑩淚水,沈從容又氣自己的不爭氣,又恨老天的捉弄人。
他邊咳著邊激動地掃開了那碗茶,輕梅一個措手不及,粗碗帶著滾燙的熱水潑上了她的小手,隨即墜落……跌得粉碎。
「爹!」輕梅的手立時紅了一大片,陣陣痛楚緊緊揪住了她,可她沒有半句埋怨,只是噙著淚水難過地低喊,「您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她知道傷了她,最痛的還是父親。
他見女兒非但沒有怪罪,還這麼貼切地說中了他的想法,不由得滿口苦澀,「你爹本就是個沒用的窩囊廢,你還理我做什麼?」
他痛恨又自厭成為女兒的負擔,卻依舊變相地將怒氣發洩在女兒身上,以逃避現實生活中種種的磨難崎嶇。
輕梅強忍著肌膚傳來的戳刺痛感,安慰地道:「爹,怎麼這麼說呢?我是您的女兒,怎麼能不理您?我也就只剩下你這個親爹,你要我不理會你,這不是折磨我嗎?」
沈從容被酒精和病魔折騰多年的眸子已經失去了原本的黑亮,剩下的只是血絲和頹喪,「少廢話,那是因為你離了我也找不到地方去了,倘若你今天有更好的去處,你還會管我這個沒有用的老父嗎?」
輕梅臉色微白,儘管她早已經學會了不要被父親的尖銳刻薄刺傷,可是再次聽到父親加在她身上的指控,依然令她忍不住黯然神傷。
「爹,我相信您是無心的,您絕不是真心要看我這麼痛苦的。」她輕輕地低語。
「不用你教老子該怎麼做,我就是愛看你痛苦,愛折磨你,怎樣?」他沒來由地暴跳如雷。
她幽幽地盯著父親,好半天才緩緩地搖頭,勉強露出了一朵小小的笑,「爹,您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女兒沒有第二句話。」
她的委屈與寬容忍讓反而教沈從容愈發自慚形穢,也更加點燃了他的怒氣,「既然如此,咳……你還廢話什麼?今天午飯吃什麼?這麼晚還沒有準備,是存心想要餓死我嗎?」
輕梅低呼一聲,愧疚地道:「噢,對不住,我是真忘了,因為我一直在洗帶回來的那些……」
「誰有精神聽你那些藉口?」沈從容冷冷地道:「還不快去做飯?」
「好的。」她輕輕側身,巧妙地遮住了那紅腫起來的小手,快步向廚房走去。
沈從容沒有忽略她燙傷的手已經泛起了點點可怕的紅腫,他眼底閃過一抹懊悔的傷心,可是隨即被胸臆間翻攪的痛苦咳意給取代了。
他沒命地咳了起來,怨恨又重新湧入他的眼底。
這是老天爺、命運,也是輕梅欠他的,誰教他們總是這般沒心肝地折磨他!他總要他們其中一個也嘗嘗他所經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