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揚九點多回到家裡。
開了一整天會議的他,渾身的肌肉和神經酸痛疲憊,心裡卻雀躍著想要早早見到費琪。
看著她嬌小的身子一天天豐腴,肚子也漸漸地凸起,他就有種無以名之的感動和震撼。
雖然他知道這種感覺越強烈,他就越難以自拔,但他就是忍不住陷溺下去。
他興匆匆地進入大廳,卻見到管家有些憂慮的臉色。
「怎麼了?」
「小姐今天晚上沒有用餐。」
向揚眉頭緊皺了起來,「為什麼?你沒有盯著她吃嗎?」
「後來我有送上樓去,但是小姐一樣叫我拿下來,她說她不餓。」
「該死。」他急急往樓上跑,邊匆忙吩咐道:「待會兒沖杯熱牛奶,再做幾片土司煎蛋送上來,她是個有身孕的人,怎麼能夠挨餓?」
「是的,我馬上去準備。」
向揚急切地來到了客房門口,敲了兩下就逕自推門而入。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費琪窩在落地窗前的沙發內,纖小的身子不勝寒苦的蜷曲著。
向揚的心像被重重摸了一拳,憐惜深深鑽入骨髓。他輕輕地走近她,溫柔地從後頭攬住了她。
「為什麼不吃飯?身體不舒服嗎?」
費琪心一酸,回過頭來,臉龐上淚斑斑。
就是他的溫柔讓她的心徹底的淪落,為什麼他要這般溫柔?為什麼他的溫柔卻又是如此博愛?難道這就是男人的天性?
有句小說對白是這麼寫的……留情容易守情難,動心容易癡心難……男人,你要的究竟有幾個?
她的淚再度燒痛了向揚的心,他輕顫著手替她拭去淚,小心翼翼地低問:「怎麼了?又為了什麼事傷心?」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咬著唇,強忍著不再落淚。她這幾個月所流的眼淚,已經比她二十幾年來流的還要多。
她吸吸鼻子,強自鎮定,「季小姐……剛剛打電話來,她希望你今晚能夠過去一趟,因為你的領帶昨晚不慎掉在她家了。」
向揚低咒了一聲,神色迅速變幻著,自慚和愧疚混合著惱羞成怒的情鍺,像波浪般襲向他。
「我不必向你解釋什麼的。」他粗著聲道。
費琪噙著淚水,面無表情,「我知道。」
他呆望著她,既害怕她的反應,又害怕失去自己的自由灑脫。
「該死,你不要用這種表情看我。」他已經快要被罪惡感淹死了。
「什麼表情?」她突然累了,倦了。
紛紛擾擾,糾糾纏纏,最後只落得一身疲憊和心傷,甜蜜與幸福的假像已經被事實打破,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你別嚇我,你這樣看起來好可怕。」他心慌了,急急將她攬入懷中,似乎害怕她會消失掉。
依偎在熟悉的溫暖胸懷裡,他獨特性感的男人氣息又繚繞在她鼻端,有力的緊抱更是深深沁入她的每一根神經。
費琪閉上眼睛,幽幽地歎了口氣,「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他緊緊抱著她,陡然有種心亂如麻的危機感,彷彿她真會消失在他的懷抱中。
好像只要一放手,她就會不見了。
這股恐懼遠遠凌駕於他的顧忌和防備,向揚不由得將她擁得更緊。
「好,明天再說,但是我今晚一定要抱著你睡。」他執拗地道。
費琪的眸光深情地,不捨地梭巡著他的臉龐,她低垂的眼睫毛遮住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好。」她至少能擁有這最後一夜的餘溫。
向揚毫不費力地將她攔腰抱起,走向他的房間,「你真的不反對?」
她唇邊漾開一朵淒然美麗的笑,眼眸深深鎖著他的。
他被這樣的神情懾住了。
溫暖寧馨的一夜,帶給向揚的是無盡的甜蜜,和前所未有的寧靜平和。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這樣單純地擁著一個女人入眠,什麼事也沒做,卻還能令他如此神魂顛倒,難以忘懷。
而且,好像也唯有費棋才能做到這一點。
* * *
一早,費琪就偷偷地挪身下床,再度自他身畔溜走。
她從後門離開,避開了管家和警衛的視線,獨自一人走在仰德大道上。
她什麼行李都沒有帶,雖然向揚曾經買了一大堆的衣物和化妝用品給她,但是她除了隨身帶著的一個皮包外,其它的東西都沒有帶走。
人不是她的,心也不是她的,其它的東西對她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她就這樣邊想邊走,心神俱碎的她,渾然不覺週遭的變化。
她不知道就在她離開後不久,向場就突然驚醒過來,發現到她的失蹤;她更不知道向揚為此整個人都快瘋掉,飛快地跳上跑車就疾駛出來找人。
然後,一陣引擎聲猛然地由遠而近地傳來,她回過神來,驚愕地望著那輛眼熟的跑車。
不!他怎麼可能會追過來?他應該還沒睡醒才對。
費琪只想要逃開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前方正好有一輛紅色跑車快速地駛來。
聽到尖銳刺耳的輪胎煞車聲響起,她已經躲避不及地撞上了車子前方的保險桿……
「不!」向揚全身的血液隨著這幕的發生而瞬間結凍,他的腦子一下子空白。
接下來的畫面就像是電影中的慢動作般,費琪的身子拋飛了幾-遠,最後才落在一旁的地上。
她身軀寂然不動,然而泊泊的鮮血卻自她身下緩緩蔓延開來。
向揚急踩煞車,他瘋狂地跳出車子衝向費琪,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老天,費琪……」
她緊閉雙眸,可怕的擦傷和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染紅了全身。
他顫抖著手輕輕碰觸了她,心痛和恐懼深深地啃噬著他。
老天,她不能死,她絕對不能死!
在這一瞬間,他才驚覺到他的生命中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她是上天給他的最好禮物,他卻始終不懂得珍惜她!
向揚眼眶迅速濕潤起來,淚水悄悄地滑落面頰,他緊緊地擁住她,完全不理會血已經染到了他雪白的名貴襯衫。
他倏地攔腰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卻飛快地向跑車走去。
「向揚,我撞到人了!」一個熟悉的女聲驚恐地在他耳畔響起。
他腳下不停,眼光不經意地一瞥,隨即大震,「若蘭!」
「我還想你昨晚為什麼沒有來找我,所以就開車上山找你……」她美麗的臉龐此刻毫無血色,佈滿驚駭和恐懼,「她不會死吧?糟了,我不能跟這樁車禍事件牽連上。向揚你趕緊把她……處理了或是載到醫院去……天哪!我不能讓記者知道這件事。」
突然向揚的眸光鋒利似箭,活像要將她生吞下肚,他咬牙切齒道-「你最好給我滾開,別妨礙我救人。」
「可是,她如果醒了之後告我怎麼辦?」她平素的冷靜和美艷全然不見,有的只是逃避責任的醜態。
向揚顧不得再與這個可厭的女人浪費時間,費琪的生命正危在旦歹,還有他的孩子……天,求求你庇佑費琪,別讓她離開我!
他恨恨地瞪了若蘭一眼,在這一-那間看清了這個所謂完美動人,毫無瑕疵的女人,而那些壓根兒只是虛假無情的東西。
他差點變成了這種人的裙下臣,也差點讓自己這種混蛋的思想毀掉了他和費琪的未來。
「你等著吃官司吧!」他拋給了她一個足以冰凍春天的眸光,二話不說地將費琪放入後座,隨即急急駕車離去。
若蘭呆在當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 * *
一連串的搶救和輸血,讓向揚足足在手術房外等了一整天。
他痛苦地反覆自責著,滿頭濃密的黑髮似乎快要被揪光了。
想起他以前那些自以風流的渾球作風,他就恨不得拿把刀宰了自己。
就在向揚深深自譴和憂心費琪的傷勢之際,手術房的燈終於熄了。
開刀的主任大夫首先出來,他恭敬有禮地走向向揚,「辛先生,經過我們的極力搶救,這位小姐總算沒事了。」
向揚霍地站起身來,大手緊緊抓住大夫的手臂,眼眸倏然發亮,「你說什麼?」
「那位小姐沒事了?」
向揚這才吁出了一口長長的氣,心臟總算恢復正常的節拍。他狂喜地緊掐住大夫,忍不住再次求證,「你是說真的?可是她流了好多血……你該不會是安慰我的吧?還有孩子呢?」
見向揚臉色又蒼白起來,主任大夫連忙保證道:「是真的,而且奇跡的是,她肚子裡的胎兒毫髮無傷,至於會流那麼多的血,最主要是她腰側和大腿有兩道頗深的口子,不過我們都已經縫合處理好了。但是要特別注意的是,她有輕微腦震盪,身體很虛弱,再加上失血過多,所以……」
「所以怎樣?」向揚急急追問。
「所以手術後的療養和休息很重要,我建議最好住院一個月,再做些必要的檢驗觀察,等到所有情況都穩定下來了再說。而且她現在也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或移動,等會兒護士會先將她送到復甦室,等到病人麻藥退了再送到加護病房。」
「我要最好的病房和醫療照顧,包括最專業的看護,這一點還要請你幫我安排一下。」向揚恢復了冷靜,他腦筋飛快運作著,沉聲道。
「沒有問題,這一點請你放心。」
「我可以去看她嗎?」
「這……」
向揚眸光堅定,堅持地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陪在她身邊。」
「這樣……好吧!」主任大夫也只得屈服了。
* * *
費琪一直都處在一個暈暈眩眩又痛徹心扉的夢境裡,一下子是向揚摟著季若蘭,冷冷地嘲笑著她的自作多情;一下子又是她撲在他腳下,啜泣著求他不要離開她……
但更多出現的迷濛影像是,向揚緊緊執著她的手要她振作起來,他要陪她一輩子。
不,那是不可能的,向揚愛的是全然的自由和逍遙,他喜歡的是美麗無瑕的女人,而且永遠不會甘心止於一個。
噢,好痛……
傷口的痛深深地戳刺著她的神經,她從夢境中被病醒了過來。
麻藥退了,此刻她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在疼痛。
「噢。」她逸出一聲呻吟,聲音細如蚊吶。
但是她的細微聲響卻驚動了向揚,他驚喜地撲了過來,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費琪,費琪,你醒了嗎?」他殷殷切切地喚著她,緊盯著她的臉龐,唯恐錯過任何一點甦醒的跡像。
她困難地勉力睜開了眼皮,「好痛……」
「痛嗎?哪邊痛我去叫醫生。」
他焦急地按著喚人鈴,護士很快地趕到。
「她醒了,但是她說她很痛,是不是可以打個止痛的針?」他挑起眉毛,俊美的模樣惹得護士臉紅心跳。
「這要問醫生喔!」她替費琪做了些檢查,包括將點滴的速度調快了一點點,量量脈搏等等。「你請稍等,我問問看。」
向揚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笑,轉過頭來專注地盯著費琪,「你真的醒過來了嗎?」
費琪心底千頭萬緒,各種感覺如潮水般湧入,她又想哭又想笑,既想大聲問這一切為什麼會這樣,卻也想要掙扎著跳下床,飛快地逃離他。
可是她太虛弱了,到最後只能選擇忽視他。
「求你聽我解釋,第一,我是個大渾球。」他為著自己,神情再認真不過了。「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麼說,我一直以為這樣的話,只有我大哥在向我大嫂告解時才會用,沒想到我自己也是如此迫切地需要對你告解。」
她瞪著他,被他的話弄迷糊了。
「我愛你。」他的眼眸倏然溫柔似水,閃動著探情真摯,「我真的愛你。」
費琪傻住了,她更是眨也不眨地瞪視著地。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還是在夢中吧?
他溫溫柔柔地執過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記,「我以前不相信愛情,始終認為最美的東西就是最好的,可是我沒有想到,原來這世上真正完美的人事物,並不是顯露在外表上的,而是隱藏在心底無私的關懷,真誠的對待和給予,才是真正的完美。」
「你……」她聽得怔住了,隨即忍不住感動地哭了,但她仍有些遲疑地道:「究竟是你出車禍還是我出車禍?怎麼一下子變成……變成這樣了?」
「你知道這件事對我的衝擊有多大?」他心有餘悸地緊握住她,臉色發白,「看到你受傷的那一-那,我才發覺我不能失去你。」
當被空氣包圍著的時候,總感受不出空氣有多重要,可是一旦失去了空氣,就能向外領略到那份寶貴和重要性。
幸福也是一樣,人總是在差一點失去的同時,才能真正地評估、感受出它的珍貴與價值。
他是個傻子,一直抗拒那份發自內心的感情,非得在經歷過生死關頭後,才頓悟最愛的是什麼。
「你願意原諒我這個笨人傻子嗎?」他突然離開了座椅,單膝跪在她面前,癡癡地凝視著她,「你願意……再給我這個機會去愛你嗎?」
費琪眨眨眼,摀住了一聲狂喜的低喊,「天哪!」
他忐忑地看著她,臉色刷白,「這表示什麼?你的答案是?!」
費琪閉了閉眼睛,由衷地感謝著老天。
儘管有風有浪,有苦有甜,但她還是得到了這個浪子的心,讓翱翔天際不肯放棄自由的飛鷹,甘心自動地回到了地面。
誰說勇敢追愛不一定會成功?
誰說花花公子一定不會駐留?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望進向揚眼中,漾開一朵燦爛笑容,「我願意。」
向揚激動地緊緊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是她身子還太虛弱的話,他一定會抱起她歡呼旋轉的。
費琪又眨了眨眼,在心裡低低地歎息著:美夢,成真了。
* * *
三個月後
國際知名影星邁克道格拉斯來台宣傳新片,首映會的戲院大廳上滿是人潮,媒體記者還有許多影迷更是把整個門口擠得水洩不通。
在首映會開始前的半小時,一個大腹便便的美麗少婦也跟著人群在那兒擠呀撞呀,興奮的叫喊著,渾然忘卻自己的「身份」。
就在她眼睛發亮,等待著邁克道格拉斯出現的同時,驀地,一個高大英挺的性感男子出現在人群中,他瀟灑的氣勢很快就讓全場的追星族為之瘋狂起來。
「哇,那個帥哥好師喔!」
「那是誰呀?」
「咦?那不是辛氏家族的二少爺辛向揚嗎?他怎麼也會在這裡?」
「就是那個有錢有勢,目前又是一家美商計算機公司的大股東的辛向揚嗎?」
「攝影師,快點拍!辛二少上回閃電結婚,婚禮是森嚴戒備,讓所有的媒體都不得其門而入,拍攝不到任何的新聞畫面,沒想到他今天居然出現在這裡,真令人好奇。」
「哎呀,他怎麼會來這兒……」
就在眾人交頭接耳之際,帥帥的辛二少筆直地走到了那位美麗少婦面前,一副氣惱卻又莫可奈何的寵溺表情。
「辛二夫人,你究竟在這裡做什麼?」他將袖子往上挽,一副要把她扛回家的模樣。
所有的人都驚呼了一聲,原來他的神秘愛妻就是她這個和大家擠來擠去,尖叫開心到沒氣沒質的孕婦。
費琪的臉蛋因熱鬧和興奮顯得紅咚咚的,她吐了吐舌頭,有種被當場逮到的尷尬。
「呃……我想看邁克道格拉斯。」
再說,一日是追星族,終生就是追星族,誰教世上的帥哥如此之多呢?
向揚的男性自尊心有些受損,「你呀,你呀,我該把你怎麼辦才好?家裡已經有一個這麼帥的老公了,你還跟著人家出來看偶像?」他忍不住吃起乾醋來。
費琪眉毛一挑,緩緩露出一個最燦爛的幸福笑容來,她將老公環腰一抱,雖然這對大腹便便的她來說是高難度的動作。
她甜甜地道:「嗯,俊男偶像的確好看沒錯,但是在這世界上,最最好看的還是我們家的這個大帥哥。」
她可是一輩子都看不厭的喲!
向揚寵愛至極地回擁著她,心底的滿足和喜悅簡直無法形容。
就在他們兩人深情相擁的這一刻,鎂光燈此起彼落地閃動著,大伙莫不搶著拍下這個最動人的畫面。
至於待會兒的主角巨星嘛……
嗯,可以等一下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