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鼻心壺中飄著裊裊檀香,一張細絲籐蘿春躺椅,幾幅行雲流水意境深遠的水墨卷軸,大炕下的瓷墩偎著龍鳳鞋,鞋頭對鞋頭,就像炕上繾綣的一對男女。
包裹黃蝶柔美曲線的肚兜落在床沿,她試圖遮住自己,但獨孤吹雲把她拉過去緊貼自己,同時輕咬她的耳垂。
“以後不許戴耳環,它防礙了我。”他吹拂著溫暖的氣息,彷佛想將礙是的耳墜吹掉。
“你真是不講理。”
他頑皮的舉動激起黃蝶全身戰栗。
“我就是不講理。”他索性咬掉小小的珠環,還她無瑕完美的耳垂。
“別……”別怎樣?肌膚相親的感覺炙貼著她許久不曾讓男人觸碰過的身子,那感覺奇怪又美妙,耳鬢廝磨讓她忘記想說的話。
他的嘴終於落在她的唇上,狂野的舌頭燃起她的熱情,一點即燃的干柴鍛燒成美妙的交纏,她在他的眼看見了炙人的欲望。
他握住她的手擱在他的堅挺上,黃蝶羞得立刻縮手,臉紅如酡。
“你要賠償我多年的損失,今夜我不許你睡。”獨孤吹雲粗歎息,失去了最引以自豪的自制力。
他渴望她太久了,久到幾乎死去。
黃蝶伸手撫弄他滑落的青絲。“我愛你!”
獨孤吹雲下顎緊繃,氣息粗重,他再次攫住她的唇,堅挺一舉進入她……“啊!”兩人雙雙發出驚歎。
“你那麼緊。”他因為這樣的喜悅迷失了,她跟第一次時一樣地羞澀灼燙。
他試著想抗拒她溫暖的緊繃,想給她時間好適應他,不料,她光滑結實的玉腿已經環住他的腰迫使他深深沉入,與他結合成一體。
高潮過後。
他的手仍纏在她的頸間,他知道自己的體重會把黃蝶壓得透不過氣,所以體貼地分開一點距離。
黃蝶轉頭看他。“吹雲。”
“嗯。”
“吹雲?”
“怎麼了?”
黃蝶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埋首掩飾殘留激情的眼。
“我想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在我身邊。”
“小傻瓜,我有更簡易的方式讓你相信我的存在。”他用肘撐起自己,不規矩的另一只手往她雙峰覆去。
她驚喘出聲。“你……剛才……”
“剛才的你熱情如火,現在想害羞可不行。”他笑。
一想到自己全然投入的反應,黃蝶恨不得用絲被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
“我比較喜歡剛才的你。”他低語。她的臉在他眼前放大,比他所想像的都還漂亮。“我會‘用力’證明我是活蹦亂跳的。”
他忘情地重新吮吻她,毫不費力地挑起她的熱情……
※ ※ ※
黃蝶渾身酸軟地滑下炕,一件件著好衣裳。
她是不願意的,卻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無心梳攏的發被她用簪花給固定,她拉下紗帳,看了一眼面向炕內的獨孤吹雲,紫鼻心壺余香猶存,他會比平常多睡一會兒的。
檀香無害,只是她在香爐多放了些不傷身的鎮神安寧粉。
她的眼神癡戀著他精壯的背脊,腳步躊躇。
殿外敲梆子的報時聲震醒她有些迷醉的神魂,覷著殿外回廊的宮燈,她毅然離開獨孤吹雲。
她前腳一離開,原來瞇著眼假寐的獨孤吹雲隨即張開絲毫不帶睡意的眸子。
他鎮靜如常地起床更衣,一切著裝完畢,穿過窗欞,躍上琉璃瓦隨著黃蝶而去。
※ ※ ※
伏牛山下。
三步一崗哨,五步一營帳,鮮艷的旗幟布滿整片山谷。
位在最中心的主帥營帳,旌旗飄飄,嚴辭的氣氛,當中坐著軍師努爾多鐸。
他一身軍戎鎧甲,一絲不苟的褐發,堅毅冷酷的線條,埋首研究幾上敞開的羊皮地圖。
地圖上深深淺淺的眉批可看出他勢在必得的決心。
聽見帳門被掀起又飄落的聲響,他頭也不抬。
冷冽的音調從他口中傳出來。
“你還知道回來?”
“是。”黃蝶努力地壓抑對他的恐懼,既然決定回來面對一切,還有什麼好怕的?
“任務失敗了。”他用的不是問句,像事先就知,會是這種情形。
“我不能殺他。”
“我知道,不過還是意外。”努爾多鐸斜偏著頭,往上瞟的眼光給人心機深沉的恐怖感。“畢竟他是你第一個男人,你下不了手是人之常情,但是,一個男人的命真比自己重要嗎?”
“這是我的私事,不勞費心!”她不讓他看見自己臉紅的樣子,強迫自己裝作不在乎的表情。
“哦哦,”他放下手邊的工作,真正抬起頭來了。“是什麼讓你的膽子變大了?”
她挺胸。“我只是想開了,不願再做你殺人的工具。”她眼中掠過哀愁。“這些年我為你做的事夠多了,我們就到此為止!”
長長的八年當中她為了守身如玉,不讓努爾多鐸侵犯,曾數度尋死卻又在生死一線給救回,後來,他看出她誓死不從的個性,只得另辟蹊徑,他要黃蝶用她的美色為他網羅不為利誘卻愛美人的江湖人物。
她在取得努爾多鐸的保證後果然使出琴棋書畫的渾身解數,迷得許多不肯輕出江湖的英雄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為博取她的歡心紛紛投入努爾多鐸門下。
“到此為止?怎麼個止法?”他不動聲色,心機之深沉讓人驚悚。“你想從我的掌握中跳出去,恢復你潔白無瑕的玉女身分?哼,想得美!”
被他殘忍的言語打擊,黃蝶的臉色變得一片死白,雖然如此,她還是直視著努爾多鐸。
“我就是這麼想,沒有開始永遠不會結束,我不在乎結束的方式是什麼,總之,我已經厭倦這種日子了。”
“你不怕死?”老實說他並不想放棄她,黃蝶的美色無人能出其右,她就像一塊香噴噴的肉能替他招來他想要的,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呢!
“在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你以為死亡真的那麼可怕嗎?”
她從沒原諒過自己刺了獨孤吹雲那一刀,跟他恩愛的時候看見那傷痕她更是自責,她沒辦法昧著良心躲在他的羽翼下過日子,她必須來弭補自己犯下的錯。
“哼哈哈,好膽量!你激烈的性子數年如一日,真是對我的胃口。”
“你永遠不會有機會得到我的。”她幽幽地說。
明明她的反抗叫人生氣,可是努爾多鐸就是被她散發的美麗吸引。這絕世美人就連生氣都美得教人心動不已啊!
八年了,他使盡手段就是得不到她,那股沖動已經到了臨界點了。
“你啊太死心眼了,女人也要知道識時務,當初只要你匍匐在我的腳下侍候我,吃香喝辣絕對少不了你一份,再看看現在,即將功成名就的我,難道你一點都不後悔?”
黃蝶壓下想吐的感覺。“我就是為了不想後悔才回來的。”
“什麼意思?”
“你忘了我骨子流的是漢人的血……”
黃蝶若有所指的話引起努爾多鐸的警戒心了,他好色的表情不見了,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刀有可能變成雙面刃,他不得不小心。
黃蝶手袖輕晃,纖手拈著火折子。
其實同歸於盡並不難,艱巨的是活下去的勇氣。
“哈哈哈,我以為你有多大能耐,一個小小的火折子能做什麼?”他先是一凜,後來放聲大笑,譏笑之意再明顯不過。
黃蝶一派靜定,拉起自己一方衣角。擦亮折子,點燃了它。
“我進來的時候在帳蓬外全灑了燈油,你跟我都走不出去了。”
“想拖我下水?可能嗎?”努爾多鐸冷嗤。他是什麼人,要他的命?下輩子再說吧!
他五指靈動如蛇,指間運氣如箭,只聽見嗤的一聲燃起的火苗瞬間被撲滅了。
“笨女人,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飛撲如鴻鳥,不見他如何從桌後來到黃蝶面前的,只聽見清亮的耳刮子聲,等他又站定,黃蝶已經飛出數公尺外,後腦勺碰到帳蓬的梁柱才停下來。
帳蓬內的噪音引起侍衛們的注意,跑了進來。
努爾多鐸氣勢凶猛地說道:“把她關到土字去,不許餓著她,我要她活得好好的,看我一舉攻下這片遼闊的疆域,看我稱王稱帝,我要她想死也死不了。”
衛兵不管昏頭轉向的黃蝶,扯著她就往外走。
她沒有掙扎,努力控制暈眩的腦袋。
她認識努爾多鐸太久了,久到清楚他不是自己能對付的人,一是,她還有下一步棋。
“哎唷!”她覷了個空身子癱倒在地上,趁著衛兵拉扯她的時帳迅速將一小面鏡子放在她事先布置好的燃線旁,這時,驕陽正艷,只要她等著,不,多久就能看到自己制造出來的騷動了。
“真是個軟腳蝦,走幾步路就跌跤,比我家的婆娘還不經用。”珂兵忍不住嘮嗦。
對他們這階層的人來說,擺著好看的女人是無三小路用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倒不如家一手包辦的黃臉婆實用得多。
黃蝶充耳不聞,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再來,什麼都無關緊要了。
※ ※ ※
“歡迎!名聞遐邇的八荒飛龍頭‘孤星’獨孤吹雲,歡迎來到我的軍營。”
雙手反剪,努爾多鐸志得意滿地對著帳蓬外的天空說道。
“好說。”獨孤吹雲頎長優雅身影從旗桿上翩翩落下,宛如一只高貴的燕子。
努爾多鐸仔細打量獨孤吹雲,只見他一襲密合色寧綢袍子,掐金的邊褲下露出一雙游走沙地和雪山的羊皮靴,一絲冷峻凝在飛揚的眉睫,英挺內斂的貴族氣息讓人印象深刻。
隨著他的出現,一只身軀龐大、全身不攙一根雞毛的雪白巨虎也從帳蓬的角落拐出來,它象牙色的毛皮在太陽下反射燦爛的金光,兩顆獠牙襯著它懶洋洋的表情,神秘又威武。
努爾多鐸先被獨孤吹雲的不凡氣度所懾,繼而看見雪虎,信心頓失一半。
人間少見的神物怎麼可能臣服於人類?他由內在散發的英氣已夠叫人氣折的了,居然連珍奇野獸也追隨著他。
他不服氣,他才應該是人中之龍、萬獸之王才對。
他兀自氣憤不休,獨孤吹雲卻說話了。
“努爾多鐸,崛起八年有余,八年來從一個小小的游牧女真族壯大成今日這種局面,統籌領御的能力可是十年來江湖上少見的奇葩。”
“沒想到你對我了若指掌。”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不是?”獨孤吹雲莞爾。
他沒有急著來救黃蝶是篤定努爾多鐸暫時不會傷害她,他利用短短的時間去探勘了一番。
“你的自信是從哪來的?”努爾多鐸又是懷疑又想知道。
這男人太篤定了,礙眼得不得了。
不輕易躁進的他心浮氣躁了起來。
“不知道,天生自然吧!”
“你是羊入虎口活得不耐煩了?”赤手空拳──獨孤吹雲分明是瞧不起他。
努爾多鐸怒意橫生,方才的不可一世變成騰騰怒火了。
“我來是想看看拆散我跟蝶兒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改日算帳時才不會找錯人。”
被一己私心蒙蔽的人是該受處罰了。
“呵呵,原來你全知道了?不過也無所謂,我就要揮師中原,一統江山了。”
“哦。”獨孤吹雲反應冷淡。
“你的反應就這樣?”努爾多鐸氣結。
“倒不止這樣,我有件事想借你的口弄清楚。”獨孤吹雲一本正經地問道。
“有話快說!”他亂了陣腳。
“你慫恿我母後叛國,圖得難道只是教她做內奸幫你穿針引線?”
“呵呵,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老太婆一心要自己的兒子當皇帝,美其名是我替她打江山,可是,她想得也太美了,我可不是用一點甜頭就可以隨便打發的人,雖然,她給了我進出山海關的豁免令,給我大量的金銀珠寶,我也努力達成她想顛覆的願望,讓她的心肝寶貝坐上王位了,再來,我可要為自己打算了。”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獨孤吹雲點點頭。
就在這時候,一個衛兵匆忙跑來。
“啟稟軍師,左翼營失火了。”
“現在呢?”怎麼會在這時候?
“正在灌救。”衛兵灰頭土臉,顯然忙過一陣子了。
“有細作!”
“還沒查出來。”
“多帶人手下去查!”他示意身邊的警衛也一並離開。
“是。”衛兵們對雪虎頗為忌憚,遠遠繞過它才離開。
努爾多鐸瞇起眼睛。看來他必須提早發動大軍才行,要求完美的他絕不允許他精心計劃的心血有任何閃失。
“我必須請你在我這裡做一段時間的客人了。”他陰鷙地說。
“哦?”
“來人!”
半晌,沒任何聲響。
“剛剛你把他們都支走了。”獨孤吹雲提醒他。
“哼,不需要你知會,我明白。”他嘴硬,“還有,”獨孤吹雲遙指塵囂飛揚的遠方。“你看那是什麼?”
遠處,一大群七彩雲霓怪獸踐著漫天飛舞的塵沙往前而來,雖然距離遠遠,它們經過的地方立刻化成一片火光,所有的將兵士卒們沒有不呼天搶地哭爹喊娘的,一時間,紀律嚴明的大軍變成只顧逃命的散沙。
努爾多鐸被這突變的情勢駭得愣在當場,等他想起該重整殘兵時,獨孤胤率領的大軍已經來到他面前。
獨孤胤鎧甲加身,英姿煥發,尊貴霸氣,跟他並巒的那四人也是人間少有。
“八荒飛龍?”努爾多鐸喃喃自語。
這時有匹馬緩緩從後面出現。
“十哥。”是抱病的努爾北都。
“他也是我們弟兄之其中一個,非常優秀的一個。”獨孤吹雲替他介紹,語重心長地。
努爾北都微笑,等於默認了。
努爾多鐸顫抖著。“你……你你你們毀了我八年的心血……你們是惡魔!”
他的殫精竭慮,他的用心計較,他的皇帝夢……都完了。
“我說過會回報你的,當年桃花島上的人命,還有讓我痛苦了那麼多年的回禮,我的人最重禮貌,禮尚往來絕不可少,相信你對這種結局很滿意才是。”
努爾多鐸在獨孤吹雲冥黑的眼看見深奧難測的冷酷。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太小看這群人的龍頭了,他的深沉冷靜常被誤解為無能,其實不叫的狗才可怕,他的心機之縝密真可怕……好可怕……
努爾多鐸瘋狂地笑出聲來。“我不相信,我一手建立起來的城堡眼看就要完成,為什麼塌了?我的城堡是世界無敵的,都是你們,你們這群礙我大事的家伙,我要殺了你們……”他瘋狂的沖上前揮舞著雙拳,馬匹受驚四蹄亂飛,在眾人制住馬兒時努爾多鐸早被踹倒在地,口吐白沫了。
“十哥。”畢竟是血脈情分,努爾北都急速地抱住努爾多鐸,用身體護住自己的兄長。
“笨……蛋!”努爾多鐸還留著片刻清明。
“終究你是我的親人。”努爾北都喘氣著。
不知道是什麼激起努爾多鐸少有的兄弟親情,在他昏過去之前,他確定自己給了最小弟弟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
而且,他終其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打敗了他一手訓練的精兵健將。
※ ※ ※
獨孤胤的大軍撤退到十五裡外等候,平坦的丘陵上只剩下閒適吃草的馬兒和群龍。
他們俯瞰方才經過一場戰亂的場地。
大火燒過的痕跡處處可見,身披彩衣的黃牛漫無目的地閒逛著。
“大哥啊,這些牛要怎麼辦?”一番折騰下來,藍非肚子餓了。
“放牛吃草,算是搞賞他們的辛苦。”獨孤吹雲怎不知道藍非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這次不行。
他們挑選身材矮小的士兵伏貼在牛腹,以牛背的彩衣作掩飾,讓牛兒吃痛地奔逃,腹下的人便乘機縱火,這一著棋順利地紓解燃眉危機,豈有屠殺“功臣”的道理!
“大哥,好東西要物盡其用才是。”他可不以為然。雖然牛大哥幫他們立了大功,但是身而為牛,總要鞠躬盡瘁才是,鹵牛肉、牛肉干,那些牛兒在他饑餓的眼中都變成叫人流口水的食物了。
“咱們回去吧!”獨孤吹雲回頭看夕陽下的黃蝶,不再理會藍非。
黃蝶婉轉一笑,格外撩人。
“回家了。”
獨孤吹雲被她的笑靨所感動,躍上馬匹陪她共騎。
“是啊,我們要回家了。”
一個真正屬於他們兩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