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一處陰暗的角落,安歌童躲在陰影裡不敢面對現實,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韓拓得知了真相。
小牙放下娃娃,就急著閃人,不想讓韓拓有機會逼問他是誰。
韓拓匆忙地追趕了回來,他三步當兩步地衝上樓,用力推開房門,剛毅的臉龐不掩怒氣。
他看見了擺在一旁的娃娃。
"奇跡,我知道你在,你開口說話!"他對著空氣大聲呼喊,那音量足以喚醒所有沉睡的靈魂。
安歌童噤著聲不敢回話。
"你就是童對不對?回答我!"一室的寂靜無聲,韓拓扯開領結,焦躁地爬著頭髮。
"對不起。"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你從頭到尾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跌坐在一張椅子上,雙手蒙住眼睛,痛心地說。
"我以為……"她從他的背後抱住他,額頭抵著他的背脊,柔腸寸斷地磨蹭著。
韓拓感覺有一股空氣似的輕柔包圍他。
"你怎麼可以讓我一錯再錯?難道不知道我愛的人是你嗎?"他的聲音中泛著濃濃的傷痛。
"對不起,拓,我只是個幽靈,不配當你的愛人,我不配!"她緊抱住他,淚水像珍珠斷了線,雙肩微微顫動。
"所以你把我推給可童?只因她長得跟你一模一樣?"他的語氣中有嚴厲的質詢。
"這對你才是最好的。"安歌童幽幽地說。
韓拓冷笑一聲,"你是真的愛我嗎?"
"為什麼要這樣問?"她的淚掉得更凶了。
"如果你愛我,怎麼能夠把我送給別的女人?"看著他痛苦掙扎,她怎麼能這麼強忍?
"因為我甚至不是一個女人!"為什麼要逼她說出來?這問題她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聽到她的哭喊聲,才驚覺她也傷心,韓拓衝動得想抱住她,卻只捉到一縷空氣。"奇跡……"
"看,我們甚至連擁抱都不行,還能談愛嗎?"她小心翼翼地圈著他的胸膛,只怕一不小心,她的手就會穿起他的身體。
"你以為我在乎嗎?"他的眸中透出沉靜的光芒。
她對這答案感到躊躇,輕歎了一聲,"你不該嗎?"
"你眼中的我,真是膚淺。"韓拓不悅地勾起冷淡的笑容,"我掙扎過愛你不愛,現在我只覺得自己可笑。"
"請別再用話傷我。"她低聲地求道。
"有你傷我深嗎?"他的眼神不自覺地流露著悲痛。
"對不起。"晶瑩的淚珠悄悄掉落,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半空中。
她歉意滿盈的哭聲讓他的心好疼。
韓拓沉思了片刻,站起身走到娃娃旁邊,伸手將它抱了起來,"別再說你是靈、是娃娃,童,讓我好好愛你,如果上天注定讓我所愛非人,那我認了。"
"拓……"他是在承諾嗎?
愛上沒有生命的她,對他而言不公平。
"我愛你,不管你是童或奇跡,我都無法不愛你,不准你再把我送給別的女人了。"韓拓的語氣沉穩而且堅定。
"拓,選擇了我,我們一輩子就只能這樣了。"他們不可能有平常人的恩愛,是兩個世界的人。
"教我不愛你,太難了。"他綻開一抹愛戀的笑容。
安歌童聞言,不禁又哭又笑,忍不住喜極而泣的淚水,她飛上前抱住他,"哪就不准後悔了。
"只怕愛不夠你,又怎麼會後悔?"韓拓俊朗地笑了,滿足地感受擁著他的輕風,那是他的愛人。
一旦愛上了,說後悔已經太晚。
縱使所受非人,只要是奇跡,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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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童一個人關在房裡,什麼也不想做。
她陷入童年的回憶裡,眉間鎖著一抹愁,無底下還有什麼是公平或者不公平?她想不透。
還是不如姐姐吧!天生的癡愚。
婚禮到最後是一團糟,好玩的是她的爸媽慌了手腳,她才發現他們不過是平常人而已。
籐椅前後搖晃著,那是奶奶送給她的,婚禮上,奶奶沒有說過半句話,叫了司機一個人先走了。
只是奶奶眼中有著對她的愧疚,仔細想想,已經很不錯了,就算沒有人真心愛她。
安可童的身體隨著籐椅規律地搖晃著,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舒服的感覺了。
她閉上雙眼,感覺好想睡。
不會再醒過來了吧,她也不想再醒來了。
她的眼睛緩緩地合上,睡意如潮水淹沒了她的靈魂。
永遠不會再醒來了。
夕陽餘暉淡淡地映照滿室,籐椅邊影子晃動著,椅子旁是傾倒在地的玻璃瓶,散落著一地的白色藥丸。
晃呀晃呀,好久沒有這樣的舒服自在了。
不想求,不想爭了。
但如果有人真愛她,那該多好?
只愛她一個人,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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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靜靜地散發著光輝,夜半的風如水般清涼,吹過樹梢,輕拂進窗裡撩起了紗浪。
"安歌童,起來,時間到了。"
安歌童張開眼,自韓拓的身邊坐起來,迷濛的眼睛看到了虛幻不實的小牙,十歲的小小年紀,卻總讓人有老練的錯覺。
"你在忙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時間到了,跟我走吧。"小牙揚手,扯起一條銀色的絲線,另一端索緊地纏住她的手腕。
"不,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心中一慌。
"該走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銀光一閃,安歌童赫然發現已身在無邊無際的空幽中。
"我不走!求求你,我不要離開拓!"她急切地回頭,在朦朧的黑霧之中,依稀可看見熟睡的韓拓。
"讓我回去。"她哭喊著。
"天已經有了安排,乖乖地跟我走。"小牙飄行在幽暗中,銀線在黑暗中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我不要離開,求求你,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她用力拉回自己的手,那銀線卻像有了生命般,掙不開,甩不掉。
"天命,一切都是天命。"小牙緩緩地說,表情千變萬化,有說不出的可愛,但卻又感覺像個極成熟的人。
"放開我,我不要走!"
她拖著腳步不肯前進,身體卻在半空中飄浮前行,離開韓拓愈來愈遠,終於看不見。
"拓——"那吶喊聲像是從她靈魂的深處湧出來,在幽暗的空間中,一聲聲地迴繞。
那呼喚聲中充滿著無數的不願與捨不得。 她真的捨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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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你在哪裡?
"醫生,病人的血壓一直在下降。"護士看著儀表,緊急地對正在搶救的醫生報告道。
"施行加壓。"
我們說好一輩子不分開啊!
"醫生,病人的心跳逐漸變慢。"
為什麼我看不見你?拓。
搶救的醫生滿頭大汗,不應該會有這種現象,明明已經及時施救,病人卻一直失去生命的活力。
他打了一劑強心針,那可以刺激病人的心跳。
這裡好暗,拓,你知道我在哪裡嗎?
"醫生——"
病人的心跳圖成了漾綠的水平線,機器上的儀表響起了刺耳的鳴聲。
拓,我不想走啊!
"準備電擊。"醫生急聲吩咐,交疊著手在病人的胸口上施壓,只求能夠救回一條糊塗的生命。
電擊器被放到了病人的胸部,電流刺激著已停止跳動的心臟。
胸口好痛!
"醫生,有心跳了!"護士歡喜地說。
拓,救我,我的胸口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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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又是一天的開始。
"奇跡,你醒了嗎?"韓拓睜開眼,昨晚一夜無夢,但他卻不擔心,因為心愛的人兒近在身邊。
昨天他太累了,一鬆懈下來,倒頭便睡,忘了到安家處理善後,今早應該還不遲吧。
風靜靜地吹,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奇跡,我不喜歡這遊戲,別不說話。"他怕了,娃娃的沉默會讓人窒息,他喜歡她的笑語。
最後一絲風消失了,只剩滿屋子的空洞。
"奇跡!"韓拓心生不祥之兆,捧起娃娃正視它一雙紫眼,燦亮依舊,卻是少了生氣。
"不會的……"她不會走的。"奇跡,我們說好不玩這遊戲了,說一說話,否則我感覺不到你,出聲說話啊!"
娃娃在他的手上,心底卻像是被挖空了。
陌生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知道她已經不在身邊了。
"奇跡——"
他抱著娃娃,腦中一片空白,從沒想過生命中會沒有奇跡,她像一陣風闖進他的生命,卻也如風般走得不留一點痕跡。
為什麼要走?我們的愛才剛開始不是嗎?
愛才剛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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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拓坐在陰暗的角落,一顆心隱隱地揪疼著,娃娃似乎是他最貼近的依靠了。
他對自己說:她仍在,沒有走。
"你看看他那樣子,成天抱著一個娃娃不放。"
薩威克里特拉著蘇菲的手,走進被窗簾遮得暗無天日的房間。
蘇菲看到韓拓失魂落魄的樣子好難過,他的神情好憔悴,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像是在等人;等一個不會再回來的人。
"他很傷心,因為他失去了對他而言最有意義的人。"蘇菲一眼就明白了韓拓悲傷的原因。
"誰?沒聽他說過。"
"奇跡,他生命中最燦爛的奇跡,她走了。"蘇菲鼻頭一酸,眼淚不聽話地掉了下來。
奇跡真的不在了,那娃娃是空的,不再有靈的氣息。 "你怎麼哭了?"薩威克里特愈來愈覺迷糊。 "你不會懂,她多麼的讓人憐惜,你永遠不會懂。"她喃喃地說著,把薩威克里特帶出房間。
傷心的人寧願不要被打擾。
"喂,你至少告訴我怎麼回事啊!"薩威克里特追在她身後大叫。
蘇菲沒有理他,逕自閉上雙眼,知道她即使有再大的神通,也感覺不到奇跡了。萬物總有輪迴,是輪到她尋找新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