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鄒妍被一陣雜沓的奔跑聲吵醒,她皺著眉頭抓起被單往上提,打算蓋住自己的頭,不料被單卻被重物拖住,試了三回依舊沒成功後,她不耐煩地起身查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結果,她看見一個男人伏趴在被單上,距她不到三公分!他散亂的頭發和英挺的側面輪廓讓鄒妍的心脈登時停頓了好幾秒。
是阿瑪濟德,抑或是傑麥?
鄒妍無心求證,不假思索地翻床下地挨在床沿,只露出一對驚駭的大眼屏息地觀察對方的動靜。
半晌,對方仍保持原全不動,均勻的打呼聲與緩緩起落的背部顯示軀殼的主人正沉睡於夢鄉裡,鄒妍因而松了一口氣。
然後昨夜發生的事猛然跳進她的腦海,手腕上的淤紫在在證實傑麥的存在,但她依舊不能確定阿瑪濟德的靈魂是否真來找過她。也許是她太想見阿瑪濟德一面,才會造成幻聽錯覺,鄒妍安慰自己。
一陣敲門聲陡然響起,出於慣性使然,鄒妍佇立在原地不上前應門,耐心地等門外的人進來。
是阿裡,他神色警覺地站在門口,怕冒犯到她,不願上前一步。
他身子微彎,神色敬重地問:“小姐,你還好吧?”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鄒妍眼尖地瞄見阿裡身後有三、四名僕役疾跑經過,於是問道:“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大家跑來跑去的?”
“沒什麼,只是有一名年輕女僕突然暴斃,御醫與護士趕來查看原因罷了。”
鄒妍見阿裡輕描淡寫地說著,兩眼卻不安地向床上的阿瑪濟德望了過去,傑麥充滿恨意的話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我發誓一定會讓你跪著求我占有你!你一天不追我懷裡,我就到處找替死鬼,看看誰的心較狠!
鄒妍的臉刷地慘白,一股涼意自她心頭泛起,她脫口就說:“是他!阿裡,你知道是誰做的好事!他在找替死鬼,他在報復我!”
“鄒小姐,請別妄加揣測,那名女僕是心髒病發,不治死亡,我不認為這件事和傑麥有任何關聯,你的情緒可千萬不能受到影響。”阿裡面無表情地說。
“不行!我得去看看那個女孩。”淚水在鄒妍的眼眶中打轉,她不肯妥協地走上前。
阿裡挺身擋住出入口,不讓她離開。“小姐,這件事你別管。昏述不醒的阿瑪濟德王子也需要你在他身邊。”
“不行,我得確定那個女孩到底是怎麼死的,她是不是被……”凌辱至死這個念頭!鄒妍始終說不出口。
“完全不是那回事!”阿裡矢口否認。“十分鍾後,御醫會奉沙烏岱殿下之請,前來為阿瑪濟德殿下打營養針,那時你再親口向醫生問個明白好了。”
鄒妍狐疑地瞪了阿裡一眼,大聲質問:“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對不對?告訴我那個女孩的情況。”
“對不起,鄒小姐,我不知道。”阿裡雙眼直視前方。
“該死的!由忘了阿瑪濟德說過,我是你的主子,你得告訴我事實!”
“我已經告訴你實情了。我不知道。”
“但是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你就好像知道我要問什麼似地搶白說完全不是那回事。阿裡,我已經習慣你面無表情的樣子了,你騙不過我的。”
一抹欣賞從阿裡的眼底掠過,但他仍是死硬地否認。“恕我不明白鄒小姐所言為何。”
鄒妍氣極地跺腳。“該死!你非要我說出那個字眼,對不對?好,我就成全你!她是不是被人強暴至死的?全身上下有沒有遭人毆打?如果有的話,我要去看她!”
阿裡看著鄒妍歇斯底裡的模樣,知道她內心深處的恐懼,但仍為她的勇氣所懾服。“小姐,請相信我的話,她並沒有受到任何的虐待,她是自然死亡。”
“我不相信!”
“醫生可以證明阿裡的話!”沙烏岱領著一位陌生的中年人出現在阿裡的身後。
“若是鄒小姐不相信的話,可以親自問雷蒙醫生。”
阿裡欠身讓沙烏岱和醫生進入屋內。雷蒙醫生吩咐醫護人員為床上昏睡的阿瑪濟德檢查身子,量體溫。
鄒妍走向醫生,緊縮著喉頭問道:“醫生,你可不可以照實告訴我那個女孩的死因?”
“女孩?”雷蒙醫生稍頓一下,一會兒才恍然地問:“喔!分是指昨晚去世的女僕嗎?”
鄒妍點點頭。
醫生歎了口氣。“她死於心髒衰竭,真是可憐啊!如果她病發時,能早點被人發現的話,也許可以救活也不一定。唉!才十七歲而已。”
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讓鄒妍好過一些,她黯然地跌坐在床旁的椅上,任醫生與護理人員翻轉阿瑪濟德的身子。
她悄然握住他厚實的手掌,以手腹感受他粗糙掌心的熱力,再將他的手挪至自己的臉頰,似在懇求他的支持。
一個小時後,營養針打完,沙烏岱不顧鄒妍的反對,命人將昏睡中的阿瑪濟德挪到特別看護的寢室。臨去時,他告訴鄒妍,已指派專人帶她出去散心、游城,而她這個“嬌客”沒有拒絕的余地。
☆☆☆
黑幕再次降臨前,鄒妍已將頭發簡單地扎成一束馬尾,身著件亞麻白的長衫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望著沉落天邊的夕陽,等待傑麥的造訪。
叩門聲響起,接著呀然一聲,門便被推開了。
鄒妍不願回頭探視,因為她已把情況做最壞的打算了。
出乎意料之外,來的人是律美莎!
鄒妍松了口氣。“小公主,你真的又跑來看我了!”
“我答應過要來陪你的。喲,你的臉色好蒼白。你這副模樣給阿瑪儕德看到是不行的,他一定會跑去跟沙烏岱理論的。”
“喔!他醒來了嗎?”鄒妍關心地詢問律美莎有關阿瑪濟德的消息。
“下午三點多醒來的。他說要見你,但被沙烏岱拒絕了。知道嗎?見不到你,他氣得不得了,把沙烏岱罵到臭頭,吉夏只好帶他去打馬球,消-怨氣。結果由他帶領的那隊打贏了!哇!好可惜,你沒親眼目睹他騎著馬、揮著長槌的英姿。”
律美莎趴在桌邊,露出一副迷醉的模樣,把憂郁的鄒妍逗笑了。
“等等!”律美莎急忙張開雙手,要鄒妍別動。“你笑起來的樣子好美好美,難怪阿瑪濟德會那麼喜歡你。昨天我那些嫂嫂們還說你沒什麼看頭,現在我可明白她們為什麼這麼說了,因為她們嫉妒你!”
鄒妍丟了一記白眼給律美莎,拿起果汁輕啜一口。“別胡扯了!”
“我沒有!她們是真的嫉妒你,因為連我三哥吉夏都說你是個與眾不同的美人。”
“我們不要談這個好不好?”鄒妍看著小女孩微帶興奮的眼神,牽起她的小手拍了拍。“你告-我,今天早晨這個行宮內是不是有個女孩死了?”
律美莎的表情一變,有些遲疑的說:“這是我大哥的房子,我又不住在這裡,所以不清楚你問的是哪一個女孩。”
鄒妍眉一挑,不信任地瞄了她一眼。
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回給鄒妍同樣的眼神,然後責備地說:“哦!你昨天沒照我二哥的話做,對不對?”
鄒妍不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慚愧。“你哥好像什麼事都告訴你似的。他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身上有多少顆痣?”
“嗯,這個倒沒有。那你身上有多少顆痣啊?”律美莎大眼圓睜,傻傻的跟她要答案。
鄒妍歎了口氣。“我跟你開玩笑的啦!誰會去算自己身上有多少顆痣呢!”
“如果我告訴阿瑪濟德的話,他就會算,只是他非得把你的衣服脫得跟夏天的小羊一樣精光。”
鄒妍紅著臉,見這個早熟娃娃的眼睛閃過一絲惡作劇後,急忙扭開了頭。
“哈!哈!你也喜歡阿瑪濟德,我要跟他說去。”
“別亂造謠,我可從沒承認過。”鄒妍被這個小女孩弄得心急了。
“別再否認了,你喜歡他。”小女孩的雙手大幅擺動,像個小衛兵似地來回走著。
正當她們為這個小秘密爭執不下時,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小女孩擺動的小手隨即僵在半空中,半晌才嚴肅地扭頭對鄒妍說:“我要走了,不能留下來陪你。這次記得喔!不要跟他溝通,阿瑪濟德的運氣就靠你了。”
律美莎走後不到五分鍾,天色就完全暗了下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在鄒妍耳邊響起,當她抬起頭時,“傑麥”已如巍峨大山般矗立在她眼前。臥室裡的光線被他擋去了一大半,一道金輪粉綴著他的背影。
“今晨的事僅是牛刀小試,想不想知道那個小女僕是怎麼死的?”
鄒妍定在那兒不動,逕自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他見狀,氣憤地打掉她手上的杯子,然後用力把她拉起來,按住陽台的欄桿上,強迫她看著自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告訴你,那個女孩是被她自己的情欲和你的固執活活整死的!為了不背叛對你的忠誠,我只能看著她跪在地上求我愛她,眼睜睜地看她在地上翻滾忍受情欲的煎熬,其實我只要將褲子一拉,就可以幫那個女人一個大忙的,但我沒有!這四百年來我從未背叛過你,月光,我愛你啊!求你讓我愛你。”
鄒妍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阿瑪濟德式獨特、認真的眼睛著實讓鄒妍的心動了一下,但是她急忙甩頭,告訴自己這個男人不是阿瑪濟德,而是個侵占她心愛男人身體的惡魔!
“你喜歡阿瑪濟德,對不對?”他突然冒出句。
鄒妍防備地注視他,好半天不答腔。
“哈,女人就是笨,才會喜歡他那股假道學的惡心模樣。”他垂下的眼瞼半掩著閃爍的眼眸,試圖看穿她,不待她回答,建議道:“你何不學聰明點,就把我當成阿瑪濟德看吧!其實,阿瑪濟德是我,我就是阿瑪濟德啊!”
鄒妍緊瞅著他虛偽、不真切的眼睛,雖然明知不該去招惹對方,但她還是忍不住想開口駁斥。天啊!她到現在才知道牟定中的意思,原來她個性裡的執拗竟多過順從!
“少自欺欺人了!你不是他,昨日、今日不是,未來亦然,你永遠都不可能會是他,所以別再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訛騙我!現在你老實告訴我,你用這種卑鄙的手法害了多少女人?”
“害?”傑麥將眉一挑,不屑地說:“說害就難聽了,我只是盡我所能地去成全那些膚淺、淫蕩、狡猾又善妒的女人心裡所想的念頭罷了。想想,如果當年沒有這類多余的女人存在,我們早就可以長相廝守了。好久以前我就曾對著地獄之門發過誓,不論神或魔,只要任其一有本事讓我與你重逢,就算要我成為水無寧日的幽瑰,我也甘願一搏!”
鄒妍不被他所說的話打動,依然冷漠地說:“但你別把無辜的人也扯進去。你要知道那些女人不是看上你,而是先看上阿瑪濟德的人!阿瑪濟德從來沒有招惹他人的意圖,是你傑麥,利用他的身子一而再地戲弄異性,藉以滿足你變態的把戲。”
傑麥根本不在乎這樣的指控,他唯一在乎的是,他的月光竟為別的男人說好話!
“你說他無辜?才不呢,打從十七年前他動手拉開那幅畫,心萌占有你的念頭那一秒起,就已不再無辜了。不過,還真多虧他早動了凡心,把我引了出來。”
鄒妍聽著傑麥嫉妒的口吻,酸澀的滋味頓時盈滿心口。
曾經為了抗拒自己對阿瑪濟德的強烈感情,鄒妍叮嚀自己她只是一個移情作用下的劣質代替品;如今傑麥的這番話恰巧強迫她正視自己不願坦然面對的事實——
不論她再怎麼吸引人,充其量也僅是月光的替身罷了。
想到這兒,她的心不禁沉痛起來,更想掩起耳、目,對面前的人嘶聲否認,她不是月光!
但眼前的人並不是阿瑪濟德,就算她喊破了喉嚨,他仍然聽不到。於是,鄒妍死心地不再抱持希望,她將視線移轉到對方的頭頂,只當他是一個叨念著瘋話的軀殼。
“你看著我的眼睛!”傑麥察覺到她的異樣,強行命令。“我要知道你在想什麼。”
鄒妍仿佛沒聽見似地任由他掐著她的肩,甚至因時間過久,連痛的感覺都恍然消失般。
得不到對方的反應,傑麥的急躁性子也在瞬合展現。
他強將她拉了過來,湊上自己的嘴,緊貼著她溫潤的唇瓣,他渴望月光的回應,但是她的兩片唇仿佛被冰塊凍結似地緊抿在一塊兒,怎麼撬都撬不開,沒耐性的他一氣之下動手扯裂她的上衣,揪住她的長發把她拖進屋內,往大床上推,然後就像窺伺獵物的猛獸一般一躍而上。
“剛才我對你好,你敬酒不吃卻要吃罰酒!我是你的主人,你的身心都屬於我,所以永遠別想反抗我!”他失了心智般地咒罵合。
麻布的撕裂聲在鄒妍的耳際徘徊不去,她兩眼空洞地仰視天花板,要自己別之感覺任何事。
但面臨危險,要不恐懼是很難的,於是她伸手抓住頸項間的雞心墜子,以求安慰。
這個動作激起了傑麥的不滿,他二話不說地扯斷項鏈,搶過墜子,湊近眼看個仔細,威脅地問:“這是什麼?”隨後他找到一個微細的扣環,輕輕一按,外殼陡然彈了開來,雞心頓成兩瓣。
傑麥看到裡面裝著的竟然是一個陌生東方男人的照片,怒意又節節高漲,他奮力將項鏈往牆上砸去,咬牙切齒地罵著:“你這不知恥的女人,老是背著我偷人,還把他緊貼在你的心口上!告訴你,從今以後沒有任何男人能看到你的身子,除了我,傑麥!”
鄒妍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對著天花板說道:“你又在對自己說謊了!真的只有你能看嗎?若是這樣的話,為什麼我總覺得是阿瑪濟德的眼睛在盯著我瞧!”
“月光,別嘗試逼我動怒,小心玩火過了頭,我會不計任何代價地戳破阿瑪濟德的招子。你以為我非得憑借他的眼睛才看得見影家嗎?”他冷哼一聲,開始挪開她身上的布料,強迫她翻左又翻右,一寸寸地審視鄒妍雪白的肌膚。
他的眼神充滿了淫穢的狎光,直到掠過她的胸脯下轉至腰際,發現她左右的腰背上各有四處小淤點,前腹兩側也各有處紫印。他狐疑地伸出十指,架在她兩腰之間用力一掐,發現那些淤點竟與他的指腹不謀而合。
他愣了一秒後,氣憤地拉起仰躺的鄒妍,晃著腦袋,眼露凶光地質問她:“你先把自己給了他了,是不是?”
鄒妍看著他默不作聲,隨後一抹得意在她的唇間漫開。
“先把身體給了他又怎樣?你是個鬼,就算你想筅占有我的身子,仍然必須藉著阿瑪濟德才能辦事,你本來就不是實體了,贏的人永遠是阿瑪濟德。這個道理你懂嗎?反正我已享受了阿瑪濟德給我的慰藉,我會永遠記住它的,就連你在我身上時,我想的人也會是阿瑪濟德。所以如果你不介意被阿瑪濟德捷足先登的話,那就盡管上。反正你剛才也說過,你是阿瑪濟德,阿瑪濟德就是你,我想你大概不會在乎吧!只不過我會永遠在心裡嘲笑你就是了。”
“你這個賤女人,永遠不安於室!你以為你被人玷污後,我還會碰你嗎?”他惡狠狠地啐了鄒妍一口,抬手狠抽她兩記耳光,家野獸般撕裂她身上的衣服。“既然你那麼在乎阿瑪濟德,我就要讓你後悔一輩子!現在,給我站起來,就穿著這身破衣服跟我到外面去吧!我要讓阿瑪濟德親眼看你和別的男人公開野合,看看他受不受得了。”
傑麥拖著驚慌失措的鄒妍走出房門,路上,僕人與侍衛吃驚地盯著衣不蔽體的鄒妍和他們心目中的慈善王子疾奔至廣場。他提高音量大聲宣布,如果有哪個男人挺身山來和他身邊的壞女人苟含,懲罰她的淫穢,他會重賞該名勇士黃金五十兩。
三十秒後,廣場四周燈火通明,把夜晚照得和白天一般亮,三層走廊上站滿了圍觀的潮。
他們之中有的躍躍欲試,有的不可置信,有的忍不住竊笑出聲,但就是沒有人斗膽跨出一步大喊“我來”。因為他們都知道阿瑪濟德王子的毛病,他現在說的話不能當真,否則事後的狠帳就有得算了。
阿裡聞風與一行醫護人員趕到廣場東門入口,他們見最詫異不已。他回身四處走動,想尋找一件能夠為鄒妍遮身蔽體的衣物,正巧一位老嬤嬤收了疊床單打從他眼前經過,他趕忙借了一條就奔到廣場正中央。
傑麥見他怒氣騰騰的模樣,不由得挑釁道:“喲!我的武士決定拋開尊嚴,上前為我出一口氣了。人家說肥水不落外人田。看在這麼多年來你對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就把她賜給你吧!”
“殿下,請您停止開這種玩笑。我相信鄒小姐不是有心冒犯您,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趕快為她披上布巾吧!”
傑麥冷冷地笑著,回身瞪了鄒妍一眼,“告-我,你是不是和這走狗也有一腿?耍不然他干嘛對你這爛貨這麼關心。”
鄒妍狠瞪了傑麥一眼,掉開頭,拒絕回答他惡心的猜測。
阿裡雙手下垂,鄙夷地盯著眼前的人看,慢慢地說:“殿下,請回房吧!這麼多人注視下,場面難看。”
“你給我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余地!還有,你很清楚我是誰,倘若我還是個活人的話,你會恨不得宰了我的。現在咱們可以省了那套要死不活的賓主關系!如果你肯合作一點,我們甚至可以來個雙打,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修理一頓。”
一旁的鄒妍渾身打顫,她的唇色已發白,入夜的涼意漸漸侵入她的肌膚,但是比不上當眾受辱來得令她心寒。
傑麥早料到阿裡不會反應,冷笑地諷刺道:“你這個沒用的奴才!見了美色就忘了誰是主子了!現在,我當著眾人的面說一句話——該死的阿裡,你被開除了。如果你不退下去的話,別怪我當場勒死她。我可是說到做到峨!”
阿裡站在原地不發一語,見傑麥抬臂圈住鄒妍的頸子後,他才慢慢退後幾步。
此時,沙烏岱與吉夏也撥開了人群,命令除了守衛以外,閒雜人等一律退回房裡,接著才跨下了廣場。
當他們與阿裡擦肩而過時,吉夏適時地停在阿裡身旁與他說話,沙烏岱一人上前和傑麥攀談。
“傑麥,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如此大動肝火?我們好好說,也許可以解決也不一定。你何不先把月光放了再說呢?”
鄒妍聽到連沙烏岱都稱呼她為月光,不等傑麥開口,馬上搶白地指責他。“你們這兩個白癡到底要我解釋多少回,我不是月光,別把我扯進去。”
“住口!男人說話,沒你開口的份。”傑麥用力地勒緊了手臂。
鄒妍憤恨地仰望他,身子開始掙扎。“要我不開口,可以,你這混球現在就放開我!
“我會的,只要我達成報復後,立刻放開你。”傑麥哈哈大笑幾聲,猛地又收緊手臂,這回鄒妍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她必須踮起腳尖,才能松緩不順暢的氣息。
沙烏岱冷眼看著這個固執的女人和傑麥逞強,久久才又問:“傑麥,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跟我裝蒜!你沒按照我的規矩來,還讓阿瑪濟德暗中擺我一道;你說說看,他用過的女人對我還能有任何助益嗎?”傑麥反問。
沙烏岱小心翼翼地看著對方,緩緩上前一步,矢口否認知情。“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那天我們都不在現場,所以皆認為是你本人現身,更何況阿瑪濟德那時已呈昏睡狀態,是不可能對月光彩取任何行動。傑麥,我看是你太多心。再說,只要你喜歡這個女人,她是不是處子之身並沒有多大的差別,不是嗎?”
傑麥不答,只是往下掃了眼前矮他半個頭的沙烏岱,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右手抓住了沙烏岱,左手立刻松開了鄒妍。
鄒妍詫異地退後三步,看到沙烏岱毫不抵抗地抬起手,示意她退開,她才茫然地退走到阿裡身旁。
阿裡迅速地為她罩上布巾,要護送她離開現場,但被她不悅地拒絕了。她堅持要留在原地靜觀發展。
傑麥再次以左臂鎖住沙烏岱的脖子,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迷你手槍,整座行宮裡的士兵一陣嘩然,迅速舉起長槍瞄准傑麥。
阿裡與吉夏趕忙對著四周的士兵大喝:“不許妄動!”
原本雙手緊揪著白布巾的鄒妍驚駭地捂住嘴,任由白巾落地,她放眼快速掃射三十多名執槍瞄准阿瑪濟德的士兵後,一顆心仿-停止了跳動。
她明白傑麥的意圖了,他在為阿瑪濟德制造弒兄的罪名,強逼阿瑪濟德走上死亡之路,且死後還得背上叛逆的臭名。
不行,這太殘忍了!此刻她已無法強扮冷漠,懼怕終於將她的眼淚逼了出來,她大聲警告傑麥:“該死的魔鬼,不許你動他!你如果動了他,我化成鬼也要向你索債!”
傑麥得意地哈哈大笑,他興奮地在沙烏岱的耳邊挑撥,故意把鄒妍的“他”扭曲“瞧,沙烏岱,女人還真善變呢!前幾分鍾她還是愛著阿瑪濟德的,這會兒她又不忍心見你死了。你想,她是不是又看上你了?其實我知道你也很想得到她,但念在與阿瑪濟德的兄弟情分上,不肯跟他搶。我看不如這樣吧!你親口對你的士兵下令朝我開槍,如此一來,可不是皆大歡喜了?”
“傑麥,你也太小看我的智商了,我不會受你擺布的。你趕快離開阿瑪濟德的身體,去找別的替死鬼!”沙烏岱沉著地斥道。
“哦?是嗎?那就吃你親愛的弟弟送給你的第一顆子彈!”說完,傑麥朝沙烏岱的右小腿外側開了一槍。
子彈擦過沙烏岱的肌膚,穿過他的寬袍後,朝前方彈了過去,為了不造成人員的蠢動,沙烏岱已顧不得那枚子彈往何處鑽,趁著大伙吃驚地張大眼時,揚聲對著廣場四周的士兵說道:“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開槍!”
“是嗎?”傑麥囂張地接口對土兵們說道:“看看他猶豫不決的模樣!難道這就是你們未來酋長的德行嗎?哼,不過是個怕事的家伙罷了!”話畢,他將槍舉得更高了,這回是瞄准沙烏岱的太陽穴。“你們若再不開槍的話,繼承人的頭銜可能就得易位了!吉夏,你這個最終贏家可得看清楚了,日後若真的稱王的話,別忘了我的功德啊!”
“去你的,傑麥!”吉夏忍不住粗聲斥責,“豬操的龜兒子才會聽你亂放屁,我手上若有一把槍,絕對不會放過你。”
“吉夏!”沙烏岱出聲遏止弟弟,“別受他影響!”
“那麼就借把槍上前吧!我隨時歡迎你開槍。你不開槍,那就真的是豬操的龜兒子。”傑麥皮笑肉不笑地說。
“你……”吉夏氣得上前一步,但衣抱卻被他身後的鄒妍拉住了。他沉慍著臉回頭瞪她一眼,只見她眉頭緊鎖,愁著倦容搖了搖頭。
這時,沉默良久的阿裡終於從胸口掏出手槍,上前說話了。“我看還是讓我來吧!”
大伙難以置信地轉頭看著阿裡,其中以鄒妍最為震驚。她二話不說地松開吉夏的衣角上前勸阻阿裡。“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出賣阿瑪濟德!”
“我沒有出賣我的主子,只是遵照他給我的指示行事,他曾說過一旦走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時,就由我出面了結。說實話,鄒小姐,這件事都是因為你而被挑起。如果沒有你,我的主子怎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如果我不曾傻到相信你的話,又怎麼會把殿下的命交在你手裡,讓你恣意危害殿下的安全。你沒把事態的嚴重性放在心上,所以無法聽從殿下給你的忠告、忍下心中的驕傲,辜負了殿下對你的期望,你根本不配他的愛!”
鄒妍聽著阿裡冷血的數落,茫然地低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其實很在乎他的,我……我是愛他的。我只是一時被憤怒沖昏了頭。阿裡,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他,你必須了解這一點!”不知為什麼,鄒妍非常在乎阿裡的認同。
“但是遲了些。現在請你退後一步,別站在這裡礙事!”
淚流滿面的鄒妍大手一張,硬著頭皮擋住阿裡的去路。“如果你真的要殺他的話,那就先朝我動手吧!”
阿裡冷冷地說:“這主意不錯,但是有違殿下的命令。更何況讓你活著歉疚一生,比簡單地一死百了更教人大快人心。”
他把鄒妍抓到跟前,朝她身上碎了口口水以表示自己強烈的鄙夷,然後以只有鄒妍才聽得見的沙啞音量催促道:“給你十分鍾時間找到月光圖的真跡,燒了它!”
然後不容鄒妍置喙,迅速地將她推倒地上。
此刻,鄒妍已顧不得旁人拿什麼樣的眼光看她了,她無視於破皮滲血的膝蓋與手臂,匆爬了起來,往行宮東面的入口沖去。
阿裡深吸口氣,右手緊握著槍柄,篤定地將食指放在板機上,直朝傑麥與沙烏岱的方向走去。
阿裡告訴自己得穩定情緒,照計劃行事,萬萬不能讓傑麥看出破綻。
但要沉默寡言的他將情況拖過十分鍾之久實屬難事,更何況傑麥的性子原本就很急躁,阿裡擔心傑麥一旦無理蠻干起來,他勢必得不顧一切地使用麻醉槍,倘若時間沒配合好,傑麥的幽魂還是會我行我素地存留在這個空間裡。那麼今日的情況就可能再次重演!
想到失敗的後果,阿裡強力振作。不行!絕對要一次將他搞定!
被人忽略將近五分鍾之久的傑麥看著行動慢得像蝸牛的阿裡,整個人開始不耐煩了“嘿!阿裡老兄,你就把槍口對著這個胸口,動一根指頭而已,又不是要你引爆核子彈,有必要怕成這樣嗎?”
“我不是怕,只是在等待上司的指令。”阿裡瞄了沙烏岱一眼,兩人的心同為一件事狂跳不已。
“傑麥,在我下達命令之前,你得讓我們明白巴克的事倩,因為阿瑪濟德一死,我們便無蛛絲馬跡可循了。”沙烏岱故作冷靜地說。
“你還真是囉唆哩!不過也好,我就成全你吧!畢竟我要的是阿瑪濟德的命。
你問吧但是只能問三個問題。還有我話說在前頭,答與不答,可得看我高興了。”
“好,請你告訴我和吉夏,巴克是怎麼死的?”
“你不知道嗎,沙烏岱?好,我告訴你,他五歲時,與人在噴水池邊玩耍,不小心被人推入池裡,後來引起肺炎而死的。知道誰是元凶嗎?是阿瑪濟德!他為了跟巴克搶一顆球未果,一氣之下用力推了親弟弟一把。你一定沒猜到吧!”
“但我聽目擊者說阿瑪濟德也有掉進水裡,如果真是他推巴克入池,邢麼就有兩套說法了?”沙烏岱略微側過頭反問。
“這是你的第二個問題嗎?”傑麥訕然地問。
“當然不是!請你告訴我,如果人死後真有靈的話,巴克現在又在哪裡?是天堂?還是地獄?抑或跟你一樣?”
“沙烏岱!你們的兄弟情深也浪漫得過火了吧!巴充死後不到一年就被人忘得一軟二淨了,你現在才想到要替他哀悼,不嫌晚了些?”
“也許吧!不過東方有句諺語,亡羊補牢,猶末晚也。所以請你還是告訴我吧!”
傑麥勉為其難地哼了一句。“他不在天,也不在地!”
“那麼他在哪裡?”
“他一直在遠處看著阿瑪濟德邁向死亡!”傑麥幸災樂禍地朝四周的群眾大喊了一句,一陣冷風隨著他的話揚了起來,舞弄著地上的落葉,似在印證這一道宣布。
沙烏岱緘默了三秒,神色凝重地仰頭對空中柔聲說道:“巴克!我是沙烏岱。
如困你的靈真的在這裡的話,那麼有一件事情也許你該知道。把你誤推如池裡的人並不是阿瑪濟德,而是我!阿瑪濟德為了拉你,也跌進池裡。你們被救起來後,一個得了肺炎,一個則是發高燒,所以你要怨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阿瑪濟德……”
“夠了!你這個狡詐的狼狗!”傑麥緊緊勒住沙烏岱的脖子制止他再出聲,旋即對著空中大吼:“巴克!別聽他的話!別忘了你這二十幾年來被人遺忘的痛苦啊!
他們一向只疼阿瑪濟德,不是咄?當他深受人們疼愛與關懷時,你在哪裡?你在黑泠的深淵裡啊!連現在也是這樣,沙烏岱為了救阿瑪濟德,才編派了故事,扭曲事實。你千萬別聽他的!別聽他的!巴克,你在干嘛,別拉我的手!”傑麥吃驚地對著空氣說話。
“不……巴克!”沙烏岱吃力地大喊後,也逐漸發現傑麥的手勁竟髭動了起來,盡管傑麥不願松手,但是他卻能正常開口了,這讓沙烏岱更加振奮。“聽我說,巴克,傑麥只是在利用你,以便打擊阿瑪濟德罷了。他的野心之大,絕對不是得到月光就能滿足的,他志在控制我們祖國,制造動亂。你千萬別被他利用了,想想發生在那件事之前的往事吧。當你跌倒時,最先哭的人是誰;當阿瑪濟德被人欺侮時,又是誰最先挺身而出。我記得父王曾說過:巴克與阿瑪濟德在一起從未吵過一次架,他們就像天使一樣的和諧……”
寧靜的秋夜突然又刮起了一陣風,呼呼的風聲聽來像是憂傷的欷吁。
傑麥一見情況走了樣,氣得推開沙烏岱,轉而舉槍比著自己的太陽穴,警告說:
“這是你們逼我的……”
這時,一道白光從傑麥的正後方閃了過來,大伙看了都忍不住喊道:“天啊!
那是什麼玩意啊?”
傑麥見大伙吃驚的模樣,不覺循著眾人的目光回頭探望,不到一秒,白光己籠罩在他的頭頂上了。
動作矯捷的阿裡趁勢沖上前,長腿一提便將傑麥手上的槍踢到五尺之外,右臂一抬毫不猶豫地猛開了一槍。
突然,傑麥仰頸張開嘴,發黑的長舌往外一伸,發出淒厲的哀號聲,足足持續了十秒之久才遽然停止。這時,一小縷黑霧從他大張的嘴中溜了出來,與其說它與空中的白光融合,到不如說是被白光吸納了。最後,阿瑪濟德的身子如一具木偶似地迅速癱倒在地上。
那道白光依戀似地繞著阿瑪濟德的身子轉了一圈後,慢慢地浮起,隨後咻地一下往無垠的天際飛逝而去,愈變愈小,直到它沒入星辰之中,再也無法區別。
在場的人無不張口結舌地靜觀這戲劇化的發展,像是被法力高強的巫師施了咒般,好半天沒人敢動,直到阿裡蹲下身子,抬起昏厥的阿瑪濟德,大家才恍然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