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等人!」那綾不顧雙手沾滿保養黑泥漿,從七樓的保養護育中心衝進了關了又開的電梯,打算搭到位在二樓的「雲霞美人」美發部。她前腳才剛踏進去,馬上就知道自己不識相地破壞了人家的好時光。
因為手本來牽得緊緊的一對男女瞬間往旁撤開,或者說正確一點,是女人彆扭,先行甩掉男的手。男的則一手按著電梯操縱鍵,以一種好玩的眼神凝視著對方,足足三秒後,才轉進來問她這個多餘的乘客。「那綾,幾樓?」
「下二樓。」那綾馬上說。
他按了一個鍵,門一關,電梯便往下滑,到五樓時,門又開了。
男人轉頭對女人輕聲交代一句。「一個小時後,我在轉角的咖啡屋等你答案。」長腿一踏,便出了電梯。電梯門再次合上,那綾半舉著滿是泥的手往女孩那頭欺近,口氣淨是嘲弄。「丁香,你幹什麼跟使老師過不去?關係都公開那麼久了,還這麼放不開?」
「上班地點,不宜太親密。」丁香簡約地答。
「電梯裡誰看得到?」那綾快敗給朋友了。
「管理伯伯看得到。」丁香微翹起手指往監視器比了一下。
「他剛說一小時後等你答案,該不是跟你求婚吧?」
丁香沒說話,一逕地盯著門,那副固執的樣子,跟硬嘴蚌殼有得較勁。
「不說話就表示默認了。你會答應他吧?」那綾用肘頂了朋友一下。
「不知道,我還沒考慮好。」丁香說完,踏出雙門敞開的電梯,拐個彎後,便要往二樓店面走去。
那綾尾隨其後,壓低音量,追問:「交往那麼久,還考慮什麼?我以為你跟他經過前面那一段苦相思後,應該是情比石堅了。」
丁香猛地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那綾,哀怨地說:「那綾,你天生樂觀,不懂我為什麼害怕的心情。」
那綾見到好友一臉驚惶失措的模樣,本能地伸出雙手,但意識到自己的手髒,又頓時縮了回來,「怕什麼?有他在你身邊為你屠龍,你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問題是,如果他本身就是那只龍的話呢?」
那綾愣了一下,說:「不懂耶,你先別進去,和我到樓梯口把話說清楚一點再走。」
兩人避開人來人往的走道。
那綾嚴肅地望著素淨姣好的丁香,口氣凝重地問:「是你發現什麼不對勁的了嗎?還是他背著你出軌?但我話先說在前頭,不管前者或後者,除非你證據確鑿,否則很難說服我跟你同一鼻孔出氣。」
「都不是。」丁香有點惱,欲言又止,片刻後才問:「好吧,你認為我跟他之間有多親?」
那綾皺著眉想了一下,「你回國後跟他住了都快一年了,應該是很親很親吧。」為了強調很親這個字眼,她十隻手指還你儂我儂地纏在一起,瞄到丁香冷漠的表情後,兩手硬是活生生地板開,變了一個調。「不會吧!你的表情是告訴我,他和你交往這麼久,不僅沒帶你上床,甚至邊碰都沒碰過你?」
丁香臉一紅,難為情地說:「也不盡然。」
那綾兩眼半瞇,一副看不出來的模樣,「你們這對師徒還挺會裝模作樣的,從頭到尾,關係變幻莫測,每每都要叫人大吃一驚,你不知道有多少三八同事都賭你們不出半年就會奉子成婚,看來有人要輸大錢了。」
「你沒賭吧?」丁香一本正經地問。
那綾兩眼大瞪不答腔,遲疑了三秒,才說:「我……我今早還正考慮要不要下注。」更正確一點是加注。
「那綾!」丁香威脅地警告她,「你敢背叛我,我跟你之間就無話可說了。」
聲嘶力竭的「一刀兩斷」是孩子威脅人的氣話,從容不迫的「無話可說」可就跟割席絕交一樣嚴重了。丁香這個人不會誇大其辭,一旦這麼說了,就會付諸於行動,那綾知道朋友的個性,開口保證,「好,我保證不再賭,你趕快告訴我你到底在彆扭什麼吧?」
丁香很慎重地斟酌字眼,「我跟他是同床共枕過,事實上,這種情況還是處於進行式。」
「簡而言之你和佟老師之間的關係已發展到『上床做愛』的階段就是了。」
「不是,只有前面兩個字,至於後面兩個字還不夠完整。」
那綾的嘴頓成一個O字型,宮遷秘笈都沒丁香和她師父這一體段佳話有意思。她轉了一下腦筋,將聲音壓得更低了。「簡單回答我的問題,照你剛才說的話來猜,我想你應該還是『完璧之身』吧?」
「生理上是。」丁香頹喪地看著那綾,欲加說明,「但那是因為……」
那綾馬上接下朋友的話。「因為他肯『今日事今日畢』?」
丁香還真服了那綾運用格言的聯想力,白眼一翻,說:「沒錯。」
那綾馬上像個神探似地,大膽推測,「但是你的恩師呢,已單方面地『讓』你嘗到了『今日事今日畢』的甜頭?」
見丁香不吭氣了,看來與事實相去不遠。那綾像貪嘴的小狐狸,隨即補上一句,「他多久讓你嘗一次甜頭?」
丁香將頭一歪,白白的一張臉霎時刷黑,表情難看至極,「我和他之間並不是笑話。」
「問問而已嘛!」那綾吐了一下舌頭,真心道歉,「對不起,玩笑開過頭了。我認為這不表示佟老師不愛你,相反的,他一定是非常在乎你才會不顧自己是否滿足。」這種「我愛你,所以不敢太要你」的臨床理論往丁香和佟青雲身上推演是符合邏輯,但若套在那綾和那個惡質男人身上只能證出「一泡無解的尿」。
是的,這種說法也許很俗、很粗鄙,但那綾沒辦法改變事實,那就是三個禮拜了,她打了不下五十通的電話,依舊沒能跟那個惡質男人說到半句話,反而對他答錄機上的那段懶腔軟調的英文留言倒背如流了——
So still can't reach me?(仍碰不到我是嗎?)That's because I am out(那是因為我不在)Try again if you like!(儘管試吧)You might get lucky next time.(幸運的話,最終會找到我。)
那綾發呆時,丁香已把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等那綾回過神後,她只聽到丁香的後半句,「我覺得很不安,有他陪伴在身側,卻覺得他還是若即若離的,甚至走路時,總害怕在下一個轉角目睹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那個女人會比我聰明、世故、體貼又懂得抓住他的心……」
那綾以前也許覺得這沒什麼好擔心的,但現在她似乎能夠體會丁香的恐懼感,這種轉變全拜那個冷漠無情的惡質男人之賜。
「你啊!傻瓜,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的。」那綾見朋友掉下煩惱的清淚,疼惜地笑她傻。「你沒事亂吃飛醋也得看對象。佟青雲不是那種人,天知地知我知,你也知。我覺得你待會兒見到他時,直截了當地把你的感覺透露給他知道,我想他一定會依你的,若不依,你就威脅不下嫁,早日逼他就範。」
丁香想過後,覺得那綾沒錯,該是自己主動的時候了。「好,我等下找他說去。」
那綾及時攔下了丁香,說:「等一下,我想你先陪我去於姊那邊一下好了,要不然為了你的因素,她可虧大了。」
「什麼意思?嗯!你是說,連於姊都賭我會在半年內奉子成婚?」
「你得原諒她,一個身懷六甲的未婚媽媽總得做點打算,為沒爹的小寶寶多掙點奶粉錢的。」
丁香是真的生氣了,「我真不敢相信你們是這樣當朋友的!」冷冷地把話說完後,掉頭直接往樓下走了。
★ ★ ★
那綾經過櫃檯前,叩叩地敲了兩下檯面,「小林,有好消息沒?「
「沒。「小林伸長脖子探頭說:「我今天已經撥了五通,都被接線小姐問得不好意思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只要叫到了人,我就付電話錢。「
「問題是,都是答錄機在接聽啊,她叫不到人。「
那綾一派鎮定,「這就是中華電信的問題了,我照規矩打叫人電話,叫不到人,又不是客戶的錯。「
「那現在怎麼辦,你還要我繼續撥嗎?「
「不用了,我有空再直接撥好了,謝謝你了。「
「不用說謝啦!見你找人找得那麼急,我都替你擔心了。等一下我再幫你多打幾通。但現在,你完了,剛才佟老師打電話進來找於姊,於姊一掛上電話,就衝出來指名要找你。我看是東窗事發,不僅喜酒吃不到,連年終獎金恐怕都要泡湯。」
「看開一點,你錢可以再賺,我和丁香的友誼能不能持續就看這一次。」說著認份地往於敏容的辦公室走去。
一踏入門,就看到翹著屁股趴在桌前的於敏容一手拿著小籠包,一手在翻檔案,殷紅的嘴滿足地享用美食,臉上掛著一彎甜美幸福的笑,老實說,就一個懷孕六個月的女人來說,於敏容的面容美得有點離譜,身材圓得有夠味道,精神更是好得不像一般想像中陷入愁雲慘霧絕境中的未婚媽媽,如果不是那綾自己的煩惱事已滿到頭蓋頂,要不然好奇心重的她絕對會試著挖出一些新鮮消息來。
那綾輕敲了兩下門。
於敏容抬眼,對她招了一下手。「進來,進來,有件事想跟你談談!」
「什麼事?」
「記不記得上次我提過要推薦你到東京觀摩兩個月的事?」
「記得啊。」
「你那時候說有事無法抽身,現在解決掉了沒?」
「沒,但已經不重要了。」
「太好了,現在又有一個機會了,佟老師和我在紐約有一個叫齊放的朋友想提供一個為期三個月實習觀摩的機會,不僅包吃包住,還包津貼。有沒有興趣?如果沒有,我把機會讓給別人。」
一聽到紐約,那綾整個人活起來了,先前的沮喪一掃而空。「有、有、有,我有興趣,你千萬不要讓給別人。」
「好。這裡是一引起履歷表,你現在就填好,回頭附一張照片給我,基本上,這件事應該已算定案……」於敏容歪著嘴想了一下,總覺不妥,隨即更正,「但照我朋友即使犯了天條都不在乎的叛變性子,可就難說了,所以詳細的工作細節等到有進一步消息時,再跟你確定。」
「沒問題。」
「現在,我有件事要問你,丁香那丫頭這兩天是怎麼回事,見了我都不理不睬的。」
那綾咋了舌,支吾其詞地這個那個兩秒,才說:「於姊,她發現我們兩個都下注了。」
於敏容聞言差點把嚼在嘴裡的小籠包吐出來,「不會吧!是哪只小豬漏了口風的?」
「這隻小豬。」那綾自己招認,不怕被於姊整飭,倒是頗同情於姐,因為她除了怕丁香悶不吭聲地抵制她以外,更怕佟青雲找她清算,不過好在她大腹便便挺了一肚子的避難符,佟青雲再怎麼火大,也不可能對她動粗。
「如果他們知道我帶頭玩,整件事可要沒完沒了,我該主動跟他們認錯嗎?」
那綾點點頭,「上帝說,誠實的人有福了。」
「不。」於敏容豎起一指警告那綾,「別拿你的上帝來我。青雲剛才還春風滿面地跟我談正經事,我想他不知道,既然他不知道,就表示丁香沒跟他提,我直接找丁香談開好了。」
「滿面春風?」那綾一臉狐疑,「你說佟老師滿面春風找你談事情?」
「是啊!」於敏容想了一下,覺得不妥,又改口。「當然電話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他說話的口氣的確是很快樂,百年難得一聞。」
那綾聞言,笑逐顏開,頭搗蒜似地拚命點著,嘴角也鼓起一抹放心的詭異線痕,看來,有人說服某人今日事今日畢了。
於敏容不解地看著那綾,「幹麼笑得這麼暖昧?」
「沒有。」那綾搖搖頭,沒打算告訴於姊她們可以心安了,誰教她是那個始作俑者,讓她內疚幾天也不為過。
「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於敏容沒出聲,直吻去她最後一粒小籠包上的芝麻,還哼唱著阿雅的那首「好呷!真好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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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
齊放從台灣回到紐約恰巧一個月。
這一個月內,光是為排練十幾場親人時裝秀就忙得焦頭爛額,三天過自己家門不入是司空見慣的事。
身為紐約服裝秀場創意總監,他上面有個喜歡出歪點子的怪癖老闆得應付,中有一長串無數個大牌設計師得溝通,下有一票愛耍性子並爭寵的超級名模得安撫,其餘髮型造型師、化妝師、攝影師、燈光師及大大小小提供服飾配件的公司、流行雜誌社和買家得約談,更別提夜夜笙歌,通宵達旦的瘋狂香檳聚會了。
似乎只要多一個人或組織,就會多一份意見,吵來吵去的結果即使他有五名能幹的助理在幫他斡旋打點,他每天平均睡眠的時間還是不會超過三小時,這在台灣之行前從不是問題。
處事周到,冷靜慎重的他一直都很享受在混亂的環境中調節眾人的情緒,控制週遭人的體熱,又能不露半點風聲地冷觀服裝界裡一切荒誕不經的怪現象。在這行裡,誠實是不道德的,只有虛偽、諂媚與裝模作樣才會得到獎賞,人跟人之間的角色及關係有時比自行排列基因的病毒都還瞬息萬變,也因此,判斷人際關係的準則只好用雌雄同體的獵人與獵物來區別。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齊放對他義大利老裔美籍老闆而言是個可宰可殺的獵物。
齊放的老闆狄米奇尼是一個性子急躁卻充滿古怪奇想點子的老妻奴,戀他美麗年輕的妻子卻怕她爬牆,狄氏在任用屬下時,決策常因嬌妻而改變,當初齊放打敗百名的競爭者,得以跟另一位小有名氣的法國籍的廣告創意者搶同個飯碗,兩人的專長各有千秋,難分軒輊,狄氏翻過履歷與個人作品後都頗中意,但比較介意那個法國人,因為法國式的羅曼蒂克是舉世聞名的,僱傭他無異引狼入室,給老婆製造機會,想想還是僱傭亞洲人可能比較保險,因為狄氏印象中的亞州人都是矮矮小小卑躬屈膝的奴顏面孔,不想親眼見到人高馬大、魅力四溢的齊放後,戰策全垮。
幸運的是,他先注意到法國人在婚姻狀態那欄填了已婚字眼,齊放卻是單身,他想選死會好了,但回頭想想,死會仍是可以活標,不見得免疫,因為他就是用財富將愛妻從別的男人手中奪來的。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探問了一下齊放的「性向「。狄氏的困擾同行皆明白,齊放也曾受過高人指點,別去和狄太太有任何瓜葛,他清楚狄氏的難處,正好那時他窮得荒,欠銀行一屁股的助學和就業貸款,這個人工作若沒到手,不用說紐約,大概連墨西哥都待不下去了。
於是他面不改色對狄氏說他是玻璃圈的。
狄氏問他有固定夥伴嗎?他說有,不但很固定。今生把命交給他都甘願。狄氏又問他的另一半是否同行,他毫不考慮地就說是,但對方在巴黎的某家髮廊當首席設計師,要引薦給老闆認識恐怕得等到淡季。於是,心上石頭落地的狄氏就任用他了。
齊放上工沒多久後,就發現老闆的嬌妻真的常趁老闆背過身去時對他放電,齊放雖是獵物,但是一隻懂得逃生技巧的狡兔,他清楚自己若跟慾求不滿的老闆娘發生關係的話,他在紐約根本無立足之地,所以就扮演拉皮條的角色幫老闆娘找情郎,把她的把柄抓在手上後,老闆娘就成了他的獵物;而他的老闆也在不知不覺中被齊放引著鼻子走。複雜難懂嗎?可不會,只要進來玩一場,包準意猶未盡。
但現在,齊放對這種沒日沒夜沒有固定關係的生活感到厭煩。長此以往的過這種日子,精力與構想己快被他的虛榮與貧瘠搾乾了,也許,該是換個工作環境的時候了。
齊放回到睽違已久的狗窩洗澡,毛茸茸的浴巾隨意往結實精瘦的腰上一圍,濕著一雙大腳來到一堆被清潔工高疊成山的信件前,瞇眼快速掃一遍後,心不在焉地逡巡了一眼自己位在曼哈頓黃金地段的高樓寓所。
他知道自己的極限已到,不會再有比這份薪酬更優渥的同性質工作可挑,除非自己當老闆,但當老闆需要資本,錢他是有,但能教鬼推磨的本還沒湊足,而且此刻全都押在兩家快垮的紡織廠上,若現在率性而為換工作,等於得搬到貧民窟去。
看來駑馬是真的戀棧的。
駑馬戀棧!這四個字讓齊放皺眉,順手將郵件往桌上拋,懶著步伐走到答錄機前。液晶數位顯示出奇怪的亂碼,表示打進來留言的次數紀錄已超過帶子的長度,因此前面的留言就會被後而的蓋掉。他還是搔了一下鬍碴子認真地聽了。
留言中,不吭一聲便抹掉的有十來通,其他的留言不是工作夥伴,就是找他出去參加狂歡派對,最叫人心灰意冷的是他的投資代理人告訴他買的股票又跌時,他已沒感覺了。
聽完最後一通留言並殺悼所有紀錄後,他還是不清楚那個拿他當作企鵝的女人到底是否來電過。「企鵝!為什麼是企鵝!鳥他!你煩什麼?沒有最好。」他大聲地說:「省得跟她虛與委蛇。」從冰箱裡拎出一瓶易開罐啤酒走到陽台邊,拉環一扯,灌下一口液體,往對岸的住家望去。
登高遠望能夠暫時讓齊放忘記工作的疲勞,十分鐘後他往下望人車如蟻鑽動的道路,狂想跌下去是不是就此粉身碎骨、腸破肚流,還是,只是死相比較莊嚴的腦溢血而已。
腦溢血!他這輩子只聽過一個人死於腦溢血!最近他不是常想起那個女人說的話,就是會想起跟她有關聯的事。
「別再想了。你不是那種定得下來的人,那天實在不該去跟人家牽扯的。」連日來,他這樣告訴自己無數次。但那個女孩氤氳渴求的眼睛總是會浮上他的腦海,拱膝環胸的嬌憨模樣常逼得他血脈賁張。他抬手往自己的太陽穴處一比,微動食指,做了一個槍斃的動作。
過沒多久,電話鈴響了,他下頷緊繃,兩肋靠在欄杆上,一動也不動地往室內瞪去,響進五聲後,就被答錄機接下了,對方沒開口,靜了三秒後自行掛斷。
齊放滿不在乎地將視野調往河對岸,不到兩秒,鈴聲又大作。這回機器倒帶不及,未能接聽,鈴響了幾乎二十來聲,他人仍像一座石雕地忤在原處,絲毫不為噪音所動,好似在比耐力,等到鈴聲響過三十回猛地乍止,確定對方死心後,他才踏進客廳,從容不迫地拔了電話線,並順手從沙發墊上撈出自己的行動電話,按了一個快速鍵。
等電話一接通,他馬上用流利的英語跟線另一端的人說:「翠西,現在有空嗎?盡快來我這裡。什麼都不必穿,套一件大衣就好。對,你沒聽錯,什麼都不必穿,因為用不上。」
確定對方聽懂白話後,他將手機關掉,打算往臥室走去,走不到正步,原地考慮一下後,又突然折回來,改變初衷地將電話線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