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行記 第46章
    當時的富翁——約翰-史密斯去旅行——橫財——一匹價值六萬美元的馬——精明的報務員——紐約城一富翁——包了輛公共馬車——「進來,不要錢」—一「你一分錢也不能給」——-「加油,車伕,我坐夠味了。」——友善的紐約人

    那時有一些富翁——我指的是「繁榮時期」。每發現一個富礦,就造就出一兩個富翁—一我還記得幾個。他們是些滿不在乎,放蕩不羈的人物,他們發了財,大部分居民也同樣得利——在有些情況下,可能得利更多。

    有兩個表兄弟,是趕車的,他倆為一個人拖運礦石,接受一小股銀礦股份,抵償三百美元的運費。他們把那座礦的三分之一交給別人去開採,自己仍然趕車,但沒干多久。十個月後,那座礦償清了債務,每月付給每個股東八千到一萬美元—一即每年十萬美元。

    內華達早期造就的一個富翁胸前掛著價值六千美元的鑽石,他發誓說他不幸福,因為他用錢還沒有掙錢來得快。

    另一個內華達富翁吹噓他每月的收入常常達到一萬六千美元;他總是愛提起他初到這個地方時,就在這個給他帶來財富的小礦裡,他是如何為了每天那五美元而拚死拚活地幹活。

    這個出產銀子和山艾樹的州還產生了另一位命運的寵兒——他幾乎一夜之間就從一個窮光蛋一躍而成為富翁。不久以後,他居然能夠出十萬美元買一個政府要員的職務,他確實也出了錢,但未能如願以償,因為他的政治資本不如他的銀行存款那麼響噹噹。

    還有個約翰-史密斯。他是個誠實、厚道、好心腸的人,生長在下層社會,目不識丁。他趕一輛馬車,還有個小農場。農場可以使他過得舒舒服服,因為儘管農場產草量不多,但他出產的那點乾草在市場上每噸卻值二百五十到三百美元金幣。不久,史密斯用幾畝草場換了金山一個未開發的銀礦。他開發了那座礦,建了個簡單的十桿礦石粉碎機,十八個月後,他放棄了乾草生意,因為礦產收入已經達到他最滿意的數字。有人說是每月三萬,有人說是六萬。總之,史密斯是很有錢的了。

    後來,他去歐洲旅行。回來後,他一有機會就大談他在英格蘭見到的大豬,在西班牙見到的肥羊,在羅馬附近見到的壯牛。他心中裝滿了舊世界的奇跡,奉勸大家都去旅行。他說,一個人不去旅行,就絕對想像不出世界上那些驚人的事物。

    有一天,乘船的時候,乘客們下了五百美元賭注,誰能把輪船未來二十四小時的航程猜得最接近實際就歸誰。第二天將近中午時,這筆錢都交給事務長,封在一個信封裡。史密斯心中興奮卻不露聲色,因為他買通了輪機手。但是,另一夥人奪得了那份獎賞!史密斯叫道:

    「嘿!那不行!他猜的航程比我寬兩英里。」

    事務長答道:「史密斯先生,你比船上任何人都差得遠。昨天我們走了兩百零八英里。」

    「好,先生,」史密斯聽道:「正是在這點上我贏了,我猜的是二百零九英里。如果你再看看我的數木(目),你會看到一個2和兩個0,這就是200,是不是?——它們後面還有個9(2009),這就是兩百零九。我捉摸這錢該歸我。」

    古爾德——卡利公司的礦產有一千二百英尺,它原來屬於該公司牌號上的那兩個人。卡利先生擁有三分之二——他說,他把它賣了二千五百美元現款和一匹不中用的老馬,這傢伙十七天內吃的乾草和燕麥就花光了這筆錢。他還說古爾德把他那部分拿去換了兩條舊軍毯和一瓶威士忌,這瓶酒三小時內就弄死了九個人,有個無辜的陌生人聞了一下瓶塞就落了個終身殘廢。四年後,這座他們轉賣掉的礦在舊金山市場上價值七百六十萬美元,金幣。

    在早些日子,有個窮困潦倒的墨西哥人,就住在弗吉尼亞城背後的一條山谷裡,他的房子北面的山腰上流出一股手腕粗的泉水。奧菲爾公司分出一百英尺礦產和他交換那股泉水。那一百英尺原來是金礦最富的部分;這筆交易過後四年,它的市場價值(包括礦石粉碎機)就達一百五十萬美元。

    在奧菲爾礦的巨大財富還不為人所知的時候,有一個人在該礦擁有二十英尺,他拿去換了一匹馬,還是匹可憐巴巴的牲口。大約一年後,奧菲爾股票漲到每英尺三千美元,這個一文不名的人常常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吃驚的豪華與悲慘的典型——因為他能夠騎上一匹值六萬美元的馬,然而卻湊不出足夠的現錢去買一副鞍子,他只好去借一副,要不只得不用鞍子。他說如果命運再送給他一匹六萬美元的馬,那會把他給毀了。

    有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在弗吉尼亞作報務員,月薪僅一百美元,最初,他不能識別從舊金山乘船來到這裡的乘客名單中的德國姓名,就機智地弄了本舊的柏林姓名地址錄來作為代用品。他密切注意著經過他手中的探礦電報,根據這些情報,通過舊金山的一個朋友買進賣出股票,用這種方法,他發了財。有一次,從弗吉尼亞發來一份密電,報告在一個著名的礦裡又有豐富的發現,並且通知對方在大量礦產探明之前嚴守秘密。他以每英尺二十美元價值買進四十英尺這種股票,後來他賣掉一半,價格每英尺八百美元,剩下一半價值翻了一番。不到三個月,他賺了十五萬美元,便辭去了報務員工作。

    還有一個曾經由於洩漏電報秘密而被公司解雇的電報員,他和舊金山一個有錢人合謀,把弗吉尼亞一宗大的礦產訴訟審理結果在舊金山有關方面收到密電一小時之內提供給他。為此。這位同謀者根據該情報賣買股票賺得的利潤中,他將佔有相當的比例。於是,他化裝成一個車伕,來到山裡一個偏僻的電報房,和報務員混熟了,一天又一天地坐在電報房裡,抽著煙斗,抱怨說他的牲口精疲力竭,再也走不動了——同時,他傾聽著從弗吉尼亞發來的嘀嘀嗒嗒的電報聲。最後,密電通過電線宣佈了訴訟結果,他一聽到,立即發報給他在舊金山的朋友:

    「倦於等待,將賣馬回家。」

    這是事先約定的暗語。省去了「等待」這個詞,表示訴訟結果與原預料的相反。那個假車伕的朋友以低價買進該礦許多股票,結果是賺了一大筆錢。

    弗吉尼亞有個大礦合併了很久以後,原礦還有五十英尺屬於一個人,他根本沒有在合併文件上簽字。那部分礦產已經很值錢,人們想盡干方百計要找到這個人,但他失蹤了。有一次,聽說他在紐約,一兩個查訪者趕到東部,但沒有找到他。又有一次,傳來的消息說他在百慕大群島,一兩個查訪者立即徑直去東部,再乘船去百慕大——但他沒有在那裡。最後,聽說他在墨西哥。他的一個朋友,靠在酒店裡作招待的工資為生,湊了一點錢找到了他,以一百美元買下了他的「英尺」,回來後把那筆財產賣了七萬五千美元。

    夠了,在銀地的傳說中,這些例子比比皆是,就是我有意,也根本不可能—一列舉。我唯一的目的是為了使讀者瞭解一點「繁榮時期」的特點,用其它方法我都不能講得這樣生動。為了對那個時期和那個地方有一個真實而全面的認識,上面提的事例是很必要的。

    我曾和以上提到的富翁中的大多數有過私交,因此,為了老交情,我改變了他們的職業和經歷,為的是使太平洋沿岸的公眾不致於認出這些紅極一時的闊人。他們不再紅極一時了,大多數都已經重新淪於貧困,默默無聞了。

    在內華達,曾經流行著兩個富翁冒險的故事,或許真有其事,也許沒有,我把他寫在這裡,因為它值得一寫。ˍ。ˍˍˍ

    吉姆上校見過一些世面,或多或少懂些人情事故;而傑克上校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地方,生活十分艱苦,從來沒有進過大城市。這兩個發了橫財的幸運兒計劃去歐洲旅遊——傑克上校是去遊覽觀光,吉姆上校則是為了保持住他的不幸生活帶給他的單純質樸。他們晚上到達舊金山,次晨乘船出發。到紐約後,傑克上校說:

    「我一輩子都聽人說起馬車,今天我想坐一回;花多少錢我都不在乎。來呀。」

    他們走出大門來到人行道上,吉姆上校叫住一輛漂亮的四輪馬車。但傑克上校說:

    「不,先生!我不要你那種小裡小氣的東西,我來這兒要玩個痛快,錢多少都不在話下。我要坐最漂亮的車兒。瞧就是那輛。叫住那輛上面有畫兒的黃馬車——你別為難——一切費用我全包了。」

    於是吉姆上校叫住了輛空載的公共馬車,他們爬進去。傑克上校說:

    「這不是很快活嗎?啊,不,不,我並不覺得咋樣!座墊、窗子、圖畫直弄得你無法安靜。那些夥伴們如果能看見我們在紐約像這樣乘風破浪,會說些什麼呀?的確,我希望他們能看見我們。」

    接著,他把頭伸到窗外,向車伕喊道:

    「喂,約翰尼,這對我的胃口!——也真的對你胃口,你可以確信,對你胃口!我要把這個破爛兒租上一整天。我坐上來了,老夥計!讓他們出去,趕他們走吧!我不會虧待你的,小伙子!」

    車伕把手伸進皮窗洞,拍著手要車錢——那時還沒有普遍使用銅鑼,傑克上校握住那手,誠懇地握了一下。他說:

    「你瞭解我,老夥計!紳士之間好說話。聞一聞這個,看你是不是喜歡!」

    他把一枚二十美元金幣放在車伕手裡。過了一會兒,車伕說他找不起。

    「找個屁!開車吧。快把錢放進口袋裡」

    接著啪地一巴掌拍在吉姆上校的大腿上:

    「這不很夠味嗎?要是我不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租一架這東西,把我吊死。」

    當車停下來時,一個少婦爬上來。傑克上校盯住看了一陣子,然後用手肘碰了碰吉姆上校:

    「什麼也別說,」他耳語道。「要是她高興就讓她坐吧。上帝保佑,這裡還空得很哪。」

    那少婦掏出皮夾子,把車錢遞給傑克上校。

    「什麼錢?」他問。

    「請遞給車伕。」

    「把錢收回去吧,太太。我們不讓你給錢。歡迎你來坐車,高興坐多久就坐多久,這輛車是包了的,我們一分錢都不讓你出。」

    那少婦困惑不解地縮回角落裡坐下。一個提著籃子的老婦人走上來,拿出車錢。

    「對不起,」傑克上校說。「衷心歡迎你上車來,太太,但我們不能讓你出錢。就坐這兒吧,太太,一點也別拘束。就像是你出過錢一樣。」

    不到兩分鐘,又進來三位紳士,兩個胖女人,和一對小孩子。

    「過來吧,朋友們。」傑克上校招呼道:「別管我們。坐車不要錢。」他又湊近吉姆上校耳朵說,「紐約並不是個不愛好交際的地方,我捉摸——一它沒有這麼個名聲!」

    他不讓任何人交錢給車伕,誠心實意地歡迎每一個人。人們回過神來,都把錢裝回口袋,舒舒服服地坐下來享受這快樂的時光。又進來六七個乘客。

    「啊,還空得很,」傑克上校說。「進來吧,就像在家裡一樣。沒有陪客,請客就毫無意義。」然後又對吉姆上校耳語道:「但是,難到這些紐約人是很友好的嗎?難道他們不是冷冰冰的嗎?到處都有冰塊。我捉摸他們會去坐運屍車,如果順道的話。」

    又上來一些乘客;越來越多。兩邊的座位都擠滿了,有一排人站著,抓著頭頂上的楔子。提著籃子、帶著包袱的人爬上車頂。壓抑著的笑聲從四面八方蕩漾開來。

    「嗯,就這種徹底的,冷冰冰的,十足的厚臉皮而論,如果他們不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棒,我是個印第安人!」傑克上校小聲說。

    一個中國人擠進來。

    「我坐夠味了!」傑克上校叫道。「加油干,車伕!繼續坐吧,女士們,先生們。只是別拘束——一切我包了。車伕,這些人愛坐多久就坐多久——都是我倆的朋友,你明白。把他們送往各處,到他們要去的地方——如果你還要錢,到聖尼古拉大街來,我們好說話。祝大家旅行愉快,女士們,先生們——愛坐多久就坐多久——一分錢也不要你們出!」

    這兩個夥伴下了車,傑克上校說:

    「吉米,這是我見過的最友善的地方。那中國人和別人一樣輕鬆自在地走上來。要是再待一會兒,還會見到黑鬼呢。的確,今晚得把門抵好,要不這些野鴨子還會來同我們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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