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島 第十五章 懲隔室,強管棚,強管區
    在新世界帶給我們的許多可喜的放棄中——放棄剝削、放棄殖民地、放棄普遍兵役義務、放棄秘密外交、放棄秘密任命和調遷、放棄秘密警察、放棄宗教課程,還有其他許多奇妙的放棄——誠然,還沒有放棄監獄(監獄的牆壁沒有拆毀,而是加進了「新的階級內容」),但無疑曾經放棄過禁閉室——那是只能在資產階級獄吏兇惡乖戾的腦子裡產生出來的殘忍折磨人的東西。一九二四年的勞動改造法典雖然允許把有特別過錯的犯人關在單身監室裡,但專門警告過,這種單身監室絲毫也不應令人想起禁閉室——它應當是乾燥的、光亮的並備有臥具。

    到六十年代初一直有效的(無效的)一九三三年勞改法典更加人道:它甚至禁止在單身監室裡實行隔離。

    但這倒不是因為時代變得更寬容了,而是因為到這個時候已經通過試驗掌握了其他一套輕重不同的勞改營內懲罰辦法,此時,使人難受的已不是孤獨,而是「集體」,而且受懲罰的人還應當經過

    強管連——強化管制連,後來代之以

    強管棚——強化管制工棚、懲戒作業班,以及

    強管區——強化管制區、懲戒派出點。

    後來,不知不覺間就加上了——不是禁閉室,不是!而是——

    懲隔室——懲戒隔離室。

    如果犯人已經嚇不倒,如果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懲罰可施——那怎能迫使他服從管制呢?

    捕獲的逃犯——往哪裡關呢?

    為了什麼關懲隔室?什麼都有:不中長官的意,招呼打得不合規矩,沒有及時起床,沒有及時躺下,點名時遲到,走的不是那條路,穿得不合規矩,抽煙不是地方,在工棚裡放著多餘的東西——就給你一晝夜、三晝夜、五晝夜。沒有完成定額,發現與女人在一起——給你五晝夜、七晝夜、十晝夜。對於拒絕出工的犯人還有給十五晝夜的。雖然依照法律(依照什麼法律?)無論如何不能超過十五晝夜(可是依照勞改法典連十五晝夜也是不許的!),但這架手風琴的蛇腹卻能拉長到一年。一九三二年在德米特拉格(阿維爾巴赫這樣寫的,這是白紙黑字!),因自殘行為給過一年的懲隔室!如果還想起,自殘是不給治療的,那麼,就是說把受傷的人關進禁閉室去受一年的折磨!

    懲隔室應當是怎樣的呢?它應當是:1寒冷的;2潮濕的;3黑暗的;4飢餓的。所以在懲隔室裡不生爐子(據利帕伊說:甚至室外零下三十度時也是這樣),冬天窗上不裝玻璃,讓牆壁發潮(或者把禁閉地下室建在濕土上)。窗戶小得可憐或者根本沒有(常常是這樣)。吃的是斯大林的口糧——一天三百克,「熱菜」,即清水爛菜湯,只在把你關進去以後的第三、六、九天才供應。可是,在沃爾庫塔-沃姆只給二百克麵包,第三天給的不是熱菜,而是一塊生魚。一切禁閉重應當設想為介乎上述兩者之間的。

    以為禁閉室一定應當像監室一樣——有屋頂,有門有鎖,那是天真的。根本不是這樣!在庫蘭納赫-薩拉,禁閉室在零下五十度時也是一座長滿苔蘚的用原木做成的箱籠。(自由人醫生安德列耶夫說:「我作為一個醫生聲明,在這樣的禁閉室裡是可以蹲的!」)讓我們從群島的一頭跳到另一頭吧:一九三七年在沃爾庫塔-沃姆,關押拒絕出工犯人的禁閉室是沒有屋頂的箱籠,再就是普通的地坑。阿爾諾德-拉波波爾特就住過這種地坑(為了防雨繃上一塊破布),就像狄奧根住在木桶裡那樣。開飯是這樣做的:一名看守拿著定量麵包從值班房裡走出來,叫喚那些關在箱籠裡的犯人:「來領口糧!」但當他們剛從箱籠裡一露出身子,瞭望台上的哨兵就端起步槍:「站住,我要開槍了!」看守表示驚異:「怎麼,麵包也不想要了?好吧,我走了。」——往地坑裡送飯乾脆就是把麵包和魚從上面扔到被雨淋濕的泥地上。

    在馬裡因勞改營裡(當然,在其他許多勞改營裡也一樣),禁閉室的牆上積著雪——關進去的時候還不讓穿勞改營的囚服,而是脫得只剩內衣。每過半小時看守打開一次送飯口,向施韋德勸說:「喂,你受不住的,會送命的!最好還是去伐木場吧!」施韋德拿定了主意,不錯,在這裡呆下去多半要完蛋!於是就上森林去了。施韋德在勞改營的十二年半的時間內,共坐了一百四十八晝夜的禁閉室。受罰的原因無所不有!為了拒絕到「印度」』(盜竊犯的工棚)去值日,得到了六個月的懲戒營。因為拒絕從農業派出點調到伐木場去——依五十八條一14按經濟反革命第二次論罪判刑,得到了新的十年。盜竊犯不願上懲戒勞改點,可以給押解隊長一拳,把他手裡的左輪手槍打掉——也不會被送去受罰。政治犯是沒有出路的——他得把腦袋夾在兩腿中間!一九三八年在科雷馬,關盜竊犯的禁閉室是生爐子的,和關五十八條犯人的可大不一樣。

    強管棚——關押時間要久些。在那裡有關一個月的,三個月的,半年的,一年的,而常常是無期貨。只要認為某個國犯有危險,就可以構成把他關起來理由的。一旦落入了黑名單,以後遇到點什麼事兒:每遇五一節或十月革命節,每遇勞改營內發生逃跑或非常事件,就會把你關進強管棚去以防萬一。

    強管棚——可以是用帶刺鐵絲網隔離開來的最普通的工棚。關在其中的犯人們是要被押去做勞改營內最重最討厭的活兒的。這也可以是具備一切獄規的營內石砌的牢房:在看守室把一個個傳來的犯人毒打一頓(為了不留痕跡,宜用裝有磚頭的氈靴打);每個門上都有門閂、鐵鎖和監視孔,監室是混凝土地面,還有處罰強管棚內犯人用的單獨禁閉室。

    埃克巴斯土茲的強管棚正是這樣的(然而那裡也有第一種類型)。在那裡,犯人關在沒有板鋪的監室裡(鋪著外套和棉背心睡在地上)。鐵板籠口把挨著天花板的小小的窗口完全遮住。鐵板上用釘子穿了小孔,但冬天這些小孔也被雪堵住,在監室裡完全是黑暗的。白天不點電燈,所以白天比夜裡還暗。從來沒有什麼通風。半年(在一九五O年)不放一次風。因此我們的強管棚可以與窮凶極惡的監獄媲美,不知這裡還留下勞改營的什麼痕跡。大小便都在監室裡,不帶出去上廁所。到外面去倒便桶是監室值日的幸福:可以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至於上洗澡房——那就是大家共同的節目了。監室裡擠得那麼滿,所以只能躺著,連舒展手腳都沒有地方。就這樣關上半年。爛菜湯——清水,麵包——六百克,煙葉——一點沒有。如果某人家裡寄來了郵包,而他正好在蹲強管棚。那麼,凡是易腐爛的東西都會被明文「報廢」(監管人員自己吞沒,或者廉價賣給雜役們),其餘的就交保管室存放上好幾個月。(當後來把這類強管犯人帶出去勞動的時候,為了不至於再次被關進來,他們就得幹得勤快一些了。)

    處在這種窒息和不動的狀態中,囚犯們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盜竊犯們是一些神經質的、執拗的人,他們在這方面更甚於其他人(落入埃克巴斯土茲的盜竊犯也被認為是五十八條犯人,他們也得不到寬容)。在強管棚囚犯中最流行的事——吞嚥吃飯時給他們使用的鋁質湯匙。每個吞嚥了湯匙的犯人被帶去作透視,確信沒有撒謊,肚裡確實有湯匙——就送進醫院作胃切開的手術。廖什卡-卡爾諾烏希吞過三次,他的胃已經什麼也不剩下了。科爾卡-薩洛帕耶夫假裝發了瘋:夜裡上了吊,但夥伴們按事先的約定「發覺了」,弄斷了繩索——他被送進醫院。還有某人:把一根線在口中染污(拉過齒縫),穿上針,使它在一條腿的皮下通過。感染!醫院!——管它壞疽病不壞疽病,只要能逃出去就好。

    但是為了便於從受罰犯人身上也搾取一些勞動成果,主人們不得不把他們關進單獨的懲戒區(強管區),在強管區裡,首先是——惡劣的伙食(可能一連幾個月只給湯喝),低口糧。洗澡房的窗子甚至冬天都沒有玻璃,女理發員穿著棉褲和棉背心給赤條條的犯人理髮。可能沒有食堂,但分發爛菜湯也不會在工棚裡,而是在廚房旁邊,領到後必須經過嚴寒的露天拿回工棚,到那裡時爛菜湯已經冰冷了。犯人大批死亡,住院部滿是垂死的病人。

    將來什麼時候光是把懲戒區列舉出來,就足以構成一項歷史研究,何況很不容易把它弄清楚,一切都將磨滅掉。

    給懲戒區指定的是這樣一些工作。到離區三十五公里的遠地方去割草,在那裡住在漏雨的草棚裡,在沼澤地裡割草,腳老得浸在水裡。(遇到好心腸的管押士兵,犯人們可以採食漿果,警惕性高的士兵就開槍打死人,但還是有採食的,因為想吃東西呀!)貯備青貯飼料也是在那些沼澤地帶進行,蚊納成群,卻無任何防護方法。(臉和脖子都被咬壞了,滿是疤痕,眼皮腫了,人幾乎成了瞎子。)——在維切格達河灘地採掘泥炭:把凍結的淤泥層用重錘鑿破、揭開、去掉,從下面取出融化了的泥炭,然後裝上雪橇,自己拉到一公里外的高地去(營方捨不得馬匹)。普通的土工(沃爾庫塔附近的「土工」獨勞點)還有一項慣常的懲戒勞動——露天開採石灰和燒石灰,還有採石。不可能—一列舉出來。凡是艱苦的勞動中最艱苦的,難受的勞動中最難受的——這就是懲戒勞動。每個勞改營裡都有自己的一套懲戒勞動。

    送到懲戒區去的犯人通常是;信教的、倔強的犯人和竊盜犯(不錯,是竊盜犯,由於地方上的教育者缺乏堅持不懈的精神使得偉大的教育制度在這裡遭到破壞人那裡關著整工棚的拒絕為魔鬼工作的「尼姑」(在伯朝拉國營農場為在押犯人設立的懲戒營裡,她們被關在水深及膝的禁閉室裡。一九四一年秋天給了她們五十八條一14的判決,全都槍斃了)。神甫維克托-施波瓦爾尼科夫「因進行宗教宣傳」(復活節前夕為五名女衛生員作了「徹夜祈禱」)被送進懲戒區。送到那裡去的有膽大妄為的工程師和其他肆無忌憚的知識分子。送去的還有捕獲的逃犯。那些怎麼也不願意同無產階級思想體系打成一片的社會親近分子,也被咬緊牙關送了去(分門別類是一項複雜的腦力勞動,我們不會責備勞改營領導有時無意中出錯:例如,從卡拉巴斯派出了兩輛大車,一輛裝信教的婦女去兒童村照料勞改營的兒童,一輛裝女盜竊犯和患梅毒的女犯去多林卡的懲戒區——康斯巴依。但她們把東西放錯了車子,於是患梅毒的女盜竊犯就去照料兒童,而「尼姑們」就上了懲戒區。後來才想了起來,也就這樣留下了)。

    常常因拒絕充當眼線而被送往懲戒區。他們大多數都死在懲戒區,當然不會講述自己的遭遇。那些殺人兇手行動人員更不會說到他們。土壤學家格裡戈裡耶夫就是因這個緣故被送去的,但他活了下來。愛沙尼亞農業雜誌編輯埃爾馬爾-努吉斯也是因此被送往懲戒區的。

    這裡還有一些與女人有關的事件。關於這些事件不能周密而嚴格地作出判斷,因為背後總有我們所不知的某種隱秘因素。然而下面是一件伊琳娜-納格爾親口講述的經歷。她在烏赫塔國營農場行政科當打字員,就是說,是一個找到舒適位置的雜役。她長得體面、茁實,粗大的辮子盤在頭上,有幾分是為了行動方便,穿著一條燈籠褲和如像滑雪時穿的那種上衣。瞭解勞改營生活的人就會明白,這是多大的一種誘惑。行動人員西多連科少尉想同她發生較親密的關係,納格爾回答他說:「寧可讓最次的扒手吻我!你怎麼不害臊,你的小娃娃在隔壁哭哩!」碰了她的釘子後,行動人員突然翻臉說:「難道你以為我喜歡你嗎?我不過是想考驗考驗你。就這樣吧,你以後將同我們合作。」她拒絕了,於是就被送往懲戒勞改點。

    下面就是納格爾到懲戒區後第一晚所看到的景象:在女犯工棚裡混合住著女盜竊犯和「尼姑」。五個姑娘裹著床單走路:女盜竊犯們昨夜玩牌時把這幾個姑娘身上的東西都當做賭注輸光了,就讓她們脫下來交出去。突然,一夥穿著村褲戴著細毛氈禮帽的男盜竊犯帶著一把吉他闖了進來。他們唱著自己的盜賊小夜曲之類的歌子。突然又有一夥男盜竊犯氣乎乎的闖了進來。他們抓住了自己的一個姑娘,把她扔在地上,用凳子打她,用腳踩她。她叫喊,後來就叫不出聲來了。大家都坐著,不僅不干涉,而且好像看都沒有看見似的。過些時候,醫士來了:「誰打了你?」挨打的姑娘回答說:「從板鋪上掉了下來。」就在這一晚,納格爾也被她們玩牌輸掉了,但狗腿子獨眼龍瓦西卡救了她:他偷偷報告了營長,營長就把納格爾帶到門房去過夜。

    到懲戒派出點(像內羅勃拉格的帕爾馬,到泰加林的最深密處)去工作對於警衛隊士兵和看押人員說來也常常被認為是受處分,犯了錯誤的也往那裡送,更常見的是用自我警衛隊員來代替他們。

    如果說在勞改營裡沒有法律和真理,那麼,在懲戒區裡就更不必去找尋了。盜竊犯們在那裡胡作非為,公然帶著刀子走來走去(沃爾庫塔「土工」獨勞點,一九四六年),看守們為躲開他們而跑到區外去,而這還是發生在五十八條犯人佔多數的時候。

    在伯朝拉附近的章圖依懲戒勞改營,盜竊犯們出於惡作劇燒掉了兩座工棚,禁止燒煮食物,趕走了廚子,殺死了兩個軍官。其餘的軍官甚至在丟掉肩章的威脅下都拒絕進營區。

    在這種情況下,長官們就求救於「以夷治夷」的辦法:任命了一個從別處緊急調來的帶著一批幫手的「狗腿子」當章圖依的管理主任。他們在第一晚就捅死了三個盜賊,這才開始稍稍安定下來。

    有一則諺語早就預見到:賊死於賊手。群島教父們依照先進學說把這些社會親近分子繁殖得超過了任何限度,使自己都已經吃不消了,除了對他們實行分而治之,很使他們彼此動刀子(戰後年代盜竊犯與「母狗」的戰爭震撼了群島)之外,就沒有了別的出路。

    當然,盜竊犯們儘管外表上多麼放任,他們在懲戒營的日子也是不好過的,他們也正是想利用這種囂張行為從這裡脫身出去。像一切寄生蟲一樣,生活在可以供他們吸取養分的人們中間對他們更有利些。有時,為了不去例如著名的沃爾庫塔石灰廠之類的懲戒營,盜竊犯甚至把自己的手指砍下來。(戰後年代對某些累犯甚至在法院判決書上就寫好:「在沃爾庫塔石灰廠關押。」上面就把螺釘擰緊了。)

    在那裡,大家都隨身帶著刀子。「母狗」和盜竊犯每天都互相宰殺。廚子(「母狗」)任意盛菜湯:有的結得稠,有的給得稀,有的就乾脆往腦門上給一勺。派工員拿著一根鋼筋走來走去,嗖的一聲就把人當場抽死。「母狗」們身邊養著一些男孩,供玩男色之用。有三種工棚:「母狗」工棚、盜竊犯工棚和「福來兒」工棚。「福來兒」——做工:在勞改營附近的低處開採石灰,然後把石灰石用擔架抬到山崖上來,在那裡堆成圓錐形,裡面留下煙到;點火焙燒;然後在濃煙、煙炱、粉塵中把灼熱的石灰攤開。

    在治達勞改營裡,巴揚戈爾懲戒區是聞名的。

    在還沒有該受懲罰的犯人的時候,先給克拉斯拉格的列伍奇懲戒獨勢點送去了一批「核心勞力」,即一百五十來個毫無過錯的身強力壯的犯人(儘管那是個懲戒點,可是上頭要求勞改營長官完成生產計劃,那只好把普通的苦力們硬打進懲罰點了!),然後再送去盜竊犯和按五十八條判刑的長刑期犯人——重罪犯。盜竊犯們已經有點怕這些重罪犯,因為這些重罪犯已經背著二十五年,在戰後的環境裡殺死一個盜賊不會再使自己的刑期加長,這已經不會像在運河工地上那樣被認為是階級敵人的搗亂。

    列伍奇的工作日表面上似乎是十一個小時,但實際加上到森林上工來回走路(五至六公里)就成了十五小時。早晨四點三十分起床,回到營區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犯人體力很快就耗盡了,於是出現了拒絕出工的犯人。在一般派工出發後,讓拒絕出工的犯人在俱樂部排好隊,派工員走來走去挑選誰該強製出工。這樣的拒絕出工犯人腳上穿著樹皮鞋(「鞋襪當令」,零下六十度),身上穿著破爛的外套,被推出區外——在那裡嗾使五條狼狗向他們撲去:「上呀!」狗把拒絕出工犯人拽翻在地,又撕又抓。這時便把狗叫回,一個中國人趕著一輛掏糞的牛車過來,裝上拒絕出工者運到工地,從路堤上把車上的人推進一片凹地。作業班長廖沙-斯洛博達在下面等著,用棍子打他們,直到他們爬起來給他幹活為止。他們完成的工作量,他記在自己作業班的帳下,而他們所得到的是三百克的麵包——關禁閉的口糧。(想出這套階梯式辦法來的人——可算得是個小斯大林!)

    加林娜-約瑟福夫娜-謝列市裡亞科娃!為什麼你不寫這種事情呢?為什麼你的主人公們蹲在勞改營裡什麼事也不做,不到哪兒去勞動,而只是談論列寧和斯大林呢?

    五十八條的一個普通苦力要在這種懲戒勞改點上活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北鐵勞改營的懲戒派出分點上(長官是克柳奇金上校),一九四六一四七年曾發生過人吃人的現象:把人大卸八塊,煮了吃。

    這恰恰是發生在我國人民取得了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勝利以後。

    喂,克柳奇金上校!你在什麼地方給自己修建了養老的私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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