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柔斯之子喊道:「英雄們,上前來!
從周圍的人群中勇敢地站出來。
所有的人都可以憑武藝和強大的膂力
壓倒你們的對手贏得榮譽。
這頭母牛值二十頭公牛,它就是
為射箭射得最遠的人設置的獎品。」
《伊利亞特》[注]——
[注]與第一章的題詞一樣,這只的詩句也引自蒲柏的《伊利亞特》英譯本,因此與《伊利亞特》原詩有些不同。
艾文荷的名字一經講出,立即從一張嘴飛向另一張嘴,速度之快說明了人們的關心和好奇心如何之大。不用多久,它就傳到了親王的圈子中,他聽到這消息,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了。然而他向周圍掃了一眼,裝出鄙夷的神氣,說道:「各位爺們,尤其是你,艾默長老,博學之士說,人的內心天然會對事物產生好感和惡感,你們覺得這個理論怎麼樣?在我還根本沒有猜到裹在那套盔甲中的人是誰時,我便意識到,我兄長的寵臣已來到我們面前。」
「牛面將軍必須準備歸還他得到的艾文荷封地了,」德布拉酉說,他剛完成了比武的光榮任務,丟下盾牌和帽盔,重又回到親王的隨員中間。
「對,」沃爾德馬-菲澤西答道,「這小伙子看來是會要求把理查賜給他的城堡和采邑還給他的,儘管殿下已慷慨地把它們賞給了牛面將軍。」
「艾文荷這樣的領地,」約翰答道,「哪怕有三個,牛面將軍也不會嫌多,他是不會把到手的東西再吐出來的。再說,諸位,我希望你們沒有人會否認,我有權把王室的領地分封給忠實追隨我,隨時準備完成作戰任務的人,讓他們取代那些在國外遊蕩,到了需要的時候,卻既不能出力也無法效忠的人。」
這個問題對那些人關係太大了,他們不可能不認為,親王自封的權力是完全不容否認的。一致恭維他是「一個慷慨的親王!一個對忠實的追隨者賞罰分明的、高貴正直的王爺!」
隨員中的這一片頌揚聲,自然都來自懷有非分之想的人,他們即使還沒有真正從損害理查工的親信和隨從的利益中得到好處,也指望有朝一日能得到這樣的好處。艾默院長也贊同大家的看法,只是指出:「不能把神聖的耶路撒冷真的稱作外國,它是共同的母親——一切基督徒的聖地。」但是他宣稱,他認為「艾文荷騎士不能以此為口實,替自己辯解」,因為他相信,「理查統率的十字軍至多只到達了阿什克倫[注],全世界都知道,那本來是非利士人的城市,沒有任何權利享受聖城的名義。」沃爾德馬出於好奇心,曾到艾文荷倒下的地方查看過,現在他回來了,說道:「那小伙子看來不會給殿下增添什麼麻煩,牛面將軍大可放心,不必為他得到的封地發愁;那人的傷勢非常重呢。」——
[注]阿什克倫在巴勒斯坦,加沙以北,非利士人的古城。
「但不論他的傷勢怎樣,」約翰親王說,「他是今天的優勝者;哪怕他是我們十倍的敵人,或者我兄長的赤膽忠心的臣子,反正都一樣他的傷勢仍必須得到醫療,讓我們的醫生去照料他吧。」ˍ
他講話時,嘴角露出了一抹陰險的微笑。沃爾德馬趕緊答道。艾文荷早已給扶出比武場,處在他的親友的照料下了。
「我看到愛和美的女王那麼悲痛,確實有些難過,」他說道,「想不到女王的大喜日子給這件事搞成了悲劇。我這個人看到女人為她的情人傷心,是從來不會感動的,但是這個羅文娜小姐不同,她忍住了悲傷,態度仍那麼莊嚴,要不是她握緊雙手,沒有眼淚的眼睛微微顫動,盯住了面前那個氣息奄奄的身子,誰也不會發現她的痛苦。」
「這個羅文娜小姐大家談得這麼多,」約翰親王說道,「她究竟是誰啊?」
「一個撒克遜女繼承人,擁有大量家產,」艾默長老回答,「一朵可愛的玫瑰花,一顆價值連城的珍珠,千里挑一的美人,一束芳草,一株龍腦香。」
「我們要使她破涕為笑,轉悲為喜,」約翰親王說,「把她嫁給一個諾曼人,改變她的血統。她好像還沒成年,我們王室有權支配她的婚姻。德布拉西,你說這話對嗎?如果讓你傚法征服者的部下,娶一個撒克遜女子,獲得大片富饒的田地和大量財產,你覺得怎麼樣?」
「只要這些田地合我的心意,殿下,」德布拉西答道,「那麼加上一個新娘,我是不會不願意的;這件好事會使我終生忠於殿下,您對您的僕人和藩臣所作的一切許諾,也就真的兌現了。」
「我不會忘記這事,」約翰親王說,「我們可以馬上著手辦理,命令我的總管立即通知羅文娜小姐和她的伴當——我是指那個鄉巴佬,她的監護人,還有那個在比武大會上給黑甲騎士打翻在地的撒克遜公牛——出席今晚的宴會。德比戈特,」他轉身對他的管家說,「這第二次邀請,你可得盡量客氣一些,滿足那些撒克遜人的自尊心,使他們無法再度拒絕,雖然我可以憑聖貝克特的遺骨起誓,跟這些傢伙講禮貌只是對牛彈琴。」
約翰親王邊說邊走,打算示意大家離開比武場了,但正在這時,一封小小的信遞到了他手中。
「從哪兒來的?」約翰親王問,看了看遞信的人。
「從國外來的,殿下,但這是誰發出的,我不知道,」侍僕回答。「這是一個法國人帶到這兒的,他說他一路上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務求把它及時送到殿下手中。」
親王仔細端詳了一會信封上的字,又看看蓋在扎信封的絲線上的火漆印,那上面有三個百合花紋[注]。約翰拆開信封時顯得有些不安,隨著讀到的內容,這種不安越來越明顯和強烈了。信上的話是這麼幾個字:
「務必小心,魔鬼已逃出牢籠!」——
[注]這是法國王室的紋章圖案。
親王的臉色變得死一般蒼白,他先看看地上,又望望天空,彷彿一個人接到了判處死刑的消息。從開頭的驚慌中定下神來以後,他把沃爾德馬-菲澤西和德布拉西叫到一邊,將信相繼拿給他們看,然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這是告訴我,我的哥哥理查已獲得自由。」
「這可能只是一場虛驚,信是偽造的,」德布拉西說。
「這是法王的親筆,蓋著他的印,」約翰親王答道。
「那麼,」菲澤西說,「事不宜遲,得立刻集合我們的人馬了,在約克或其他中心地點都可以。再晚幾天恐怕就真的來不及了。殿下得馬上宣佈中斷這場遊戲才是。」
「農民和老百姓還沒參加比賽,這麼草草收場,他們一定會不滿意,」德布拉西說。
「今天時間還早,」沃爾德馬說,「不妨立即舉行射箭比賽,評出勝負,頒發獎品。這樣,對那些撒克遜奴才說來,親王的諾言已充分履行了。」
「謝謝你,沃爾德馬,」親王說道,「你也提醒了我,那個傲慢的農民昨天侮辱過我,我還沒跟他算賬呢。我們的宴會也得在今天晚上按原計劃舉行。哪怕這是我最後一小時掌握權力,這一小時仍是神聖的,不論報復和取樂都應照常進行。新的麻煩等新的一天到來時再說吧。」
號聲立刻吹響了,把正要離開比武場的觀眾又叫了回來。典禮官宣佈,約翰親王因有重大而緊急的公事亟待處理,不得不取消明日繼續舉行的比賽;然而他不願讓這麼多身懷絕技的平民就這麼離開,得不到施展能耐的機會,因此決定在散場之前,立即進行預定在明天舉行的射箭比賽。射箭的優勝者將獲得獎賞,即一隻鑲銀的號角和一條繡有狩獵保護神聖休伯特圖像的貴重絲肩帶。
起先有三十多個莊稼人報名參加比賽,其中幾個是尼德伍德森林和查恩伍德森林的護林人和他們的助手。然而當射手們發現要與這些人進行比賽時,有二十來人退出了競賽,不願在幾乎必然失敗的角逐中自討沒趣。因為在那些日子,每個著名弓箭手的技藝,在周圍許多英里以內是無人不知的,正如在新市場[注]訓練出來的每匹馬的優點,凡是經常出入那個著名集市的人都瞭如指掌——
[注]英國以馴馬和賽馬聞名的集鎮,買賣馬匹的中心之一。
爭奪射手榮譽的名單雖然少了一些,仍有八人。約翰親王從他的寶座走前幾步,打量了一下那些入選的莊稼人,其中幾人穿著王家獵園僕役的制服。這檢查滿足了他的好奇心之後,他開始用眼睛搜尋他憎恨的那個人了。他發現這人仍站在原地,臉上的神色也與昨天一樣,仍顯得那麼泰然自若。
「漢子,」約翰親王說,「我聽了你昨天傲慢無禮的大話,就知道你不是真正喜歡彎弓射箭的人現在果真如此,你看到這些快活的小伙子站在那裡,便不敢冒險,與他們比試高低了。」」
「對不起,殿下,」自耕農回答,「我不參加射箭,除了怕失敗,怕丟臉之外,還另有原因。」
「你的另有原因是什麼?」約翰親王問,他出於某種也許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的理由,對這個人懷有一種欲罷不能的好奇心。
「首先,」莊戶人答道,「我不知道,這些弓箭手平時用的靶子,是不是與我的相同;其次,我不明白,殿下對一個出言不遜、得罪了您的人,為什麼興趣這麼大,萬一他得了個三等獎,這對您也不見得光彩。」
約翰親王的臉驀地紅了,他問道;「莊稼人,你叫什麼名字?」
「洛克斯利[注],」莊稼人答道——
[注]這裡寫的自耕農就是羅賓漢,他作為英國民間傳說中的英雄人物,無真實姓名可查,但據說他出生在一個名叫洛克斯利的村子裡,因此有時人們便用它作他的名字。羅賓漢也以神箭手聞名。
「那麼,洛克斯利,」約翰親王說,「你可以等這些人表演完以後,你再射箭。如果你得了獎,我可以另外再賞你二十枚金幣;但是如果你輸了,你就得剝下你那身草綠色衣服[注],讓人用弓弦把你打出比武場,作為對一個誇誇其談、專講大話的無禮漢子的懲戒。」——
[注]英國的護林人和獵人大多穿草綠色衣服,他們以善於射箭著稱。
「但是如果我不願打賭,拒絕參加比賽呢?」自耕農說。「殿下有權有勢,又有這麼多衛士聽您使喚,要剝掉我的衣服打我,確實很容易,但是您無法強迫我射箭。」
「如果你不識抬舉,拒絕我的建議,」親王說,「比武場的值勤官就得割斷你的弓弦,折斷你的弓箭,把你當一個膽小鬼趕出場子。」
「可這並不公正,驕傲的親王,」自耕農說,「您強迫我冒風險,跟萊斯特郡和斯塔福郡最好的弓箭手較量,可是如果他們贏了,我還得受到不體面的懲罰,哪有這種事。不過既然您要這麼辦,我可以服從。」
「衛士們,仔細看好他,」約翰親王說,「他已經害怕了;我得留心,別讓他溜走,逃避這場比賽。小伙子們,你們是好樣的,拿出射箭的本領來吧;一隻公羊和一大桶酒已在那邊帳篷裡準備犒賞你們了。」
靶子設在比武場南面通道的上端。比賽的人便站在通道的出人口輪流射擊,這裡與目標的距離正好符合所謂遠距離射箭的標準。弓箭手們先抽籤決定前後次序,他們每人可以接連射三次。比賽由一位稱作競技監督官的較低級官員主持,因為警衛督察職位較高,他們不願降低身份,主持平民百姓的比賽。
弓箭手們一個接一個抖擻精神,雄赳赳地跨前幾步,走到規定的位置上進行射擊。二十四枝箭接連發出了,十枝射中了靶子,其餘的也離它不遠,從目標的距離看,仍可算作成績良好。在十枝射中靶子的箭中,兩校在內圈以內,是馬爾沃辛家的護林人休伯特射的,因此他被宣佈為優勝者。
「洛克斯利,現在輪到你了,」約翰親王對大膽的自耕農說,露出了譏笑,「你是願意與休伯特一決勝負呢,還是願意向競技監督官交出你的弓箭和肩帶?」
「既然沒有別的法子,」洛克斯利說,「那麼我還是碰碰運氣吧;不過我有個條件,我在休伯特的靶子上射過兩箭以後,他也必須在我要他射的靶子上射一次。」
「那完全公平合理,」約翰親王答道,「我不反對你的要求。休伯特,只要你能打敗這個牛皮大王,我可以把那個號角裝滿了銀幣送給你。」
「一個人只能盡力而為,」休伯特答道,「不過我有一個祖宗在黑斯廷斯戰役中挽得一手好弓,我相信我不會辱沒他的名聲。」
原來的靶子取走了,換了一個新的,大小一樣,放在原地。休伯特作為前一輪比賽的優勝者,有權先射;他把弓挽在手裡,在弦上搭好箭,小心翼翼瞄準目標,又用眼睛量了好久距離。最後他跨前一步,伸直左臂,把弓舉起一些,使它的中心或者握手處幾乎與臉同一高度,然後把弓弦拉到耳朵那裡。箭呼嘯著穿過空中,落在靶子的內圈裡邊,但不是在正中央。
「你沒有考慮到風力,休怕特,」他的對手一邊說,一邊彎弓,「要不,成績還會好些。」
這麼說時,洛克斯利已跨前幾步,走到指定的地點,似乎根本沒把他的目標當一回事,舉起弓,好像連瞧也沒瞧那個靶子,便漫不經心似的射出了箭。他的話幾乎還沒停,那枝箭已離開弓弦,飛到了靶子上,離正中心的白點比休伯特的箭更近兩英吋。
「老天爺作證!」約翰親王對休伯特說,「要是你敗在那個跑江湖的混蛋手中,你就應該在絞架上吊死!」
休伯特回答的反正還是那套話:「殿下可以絞死我,」他說,「一個人只能盡力而為。不過我的一個祖宗挽得一手好弓……」
「見你的鬼,我不管你的祖宗怎麼樣!」約翰打斷了他的話。「射箭,混蛋,射出成績來,要不然我燒不了你!」
經過這麼開導之後,休伯特回到了射箭的地方,這次沒有忽略他的對手向他提出的勸告,對正好吹過的一陣微風給予了必要的考慮;這次他射得很成功,箭頭落在靶子的正中央。
「好箭,好箭!不愧是休伯特[注]!」場內一片喝彩聲,似乎是在為那個大名鼎鼎的聖徒,而不是在為一個陌生人歡呼。「射中靶心了,射中靶心了!休伯特永遠是休伯特!」——
[注]指狩獵守護神聖休伯特,這只是利用這人與聖休怕特同一名字玩弄的文字遊戲。
「這一次你可輸定了,洛克斯利,」親王說,露出了嘲笑。
「那麼我只得趕走他這枝箭了,」洛克斯利答道。
現在他比上一次小心了一些,一箭射去正好擊中那位對手的箭,把它打成了碎片。這精采的一箭把站在周圍的人驚得愣住了,甚至忘記了用叫喊來表示他們的欽佩。「這一定是一個魔鬼,不是有血肉的凡人,」弓箭手們在竊竊低語。「這樣好的箭術,從英國有弓箭以來還從沒見到過。」
「現在,」洛克斯利說,「我得要求殿下允許我另立一個靶子了,那是北方人常用的;我歡迎每一個勇敢的射手都來試試,借此博得他心愛的漂亮姑娘的一笑。」
於是他轉身向場外走去,一邊說道:「您不放心,可以派人跟著我;我只是要上附近的柳樹林砍一枝柳條。」
約翰親王做個手勢,正打算讓幾個衛士跟著他,免得他逃走;但是人群中爆發了一片「可恥!可恥!」的喊聲,這使他不得不打消了這個不夠大方的主意。
洛克斯利幾乎馬上帶著一根柳樹幹回來了,它大約六英尺長,全部筆直的,比一個人的拇指略粗一些。他開始從容不迫地剝樹皮,同時說道,要一個好獵戶射剛才那麼大的靶子,這簡直是對他的箭來的侮辱。他說,照他看,在他生長的那片土地上,「這好比是拿亞瑟王的圓桌面作靶子[注],那張桌子容得六十名騎士圍桌而坐呢。一個七歲的小孩都可以閉著眼睛,射中那樣的靶子。」然後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場子的另一頭,把柳干直直的插在地上,說道:「只有能在一百碼以外射中這根干子的,才稱得上是神箭手,才配在國王面前佩帶弓箭,也就是給強大的理查國王當差。」——
[注]亞瑟王是英國民間傳說中的不列顛國王,他的故事構成了一套所謂亞瑟王傳奇。他手下有不少騎士,據說為了免得這些人在就餐時互爭座次,他命人製作了一張特大的圓桌,可以容納幾十人,甚至一百多人同時入席。
「我的老祖宗挽得一手好弓,」休伯特說,「參加過黑斯廷斯戰役,可他一輩子也沒射過這樣的靶子——我自然也沒有。如果這個莊稼漢能一箭劈開這根樹幹,我只得甘拜下風,不過我想,我這是輸給一個喬裝改扮的魔鬼,不是輸給一個凡人的。一個人只能盡力而為,我不會明知射不中還偏要射。這簡直是要我射我們神父那把裁紙刀的刀口,或者一根麥稈,或者一條太陽光,那種照得我眼睛發花的白光。」
「你這只膽小的狗!」約翰親王說道。「洛克斯利老弟,你就射吧。如果你射中了,我得說,你是古往今來最好的弓箭手。不論怎樣,你不要老是哇哇亂叫,吹個沒完,得拿真本領給我們看。」
「正如休伯特說的,我也只能盡力而為,」洛克斯利答道,「沒有人能做得更好。」
他一邊這麼說,一邊又拉了拉弓,但這次他仔細檢查了一下武器,換了一根弦,因為他發覺原來那根已不太光滑,經過前兩次射擊有些磨損了。然後他對著目標端詳了一會,這時場內鴉雀無聲,大家都屏聲靜氣等待著結果。弓箭手證實了自己的技術,沒有辜負人們的期望,他一箭射去,柳樹於便應聲劈開了。歡呼聲隨即驚天動地,約翰親王也不得不對洛克斯利的本領大加讚賞,以致暫時忘記了對他本人的不滿。「這二十個金幣,」他說,「還有這號角,是你光明正大贏得的,現在都歸你了。如果你肯穿上制服,在我的貼身衛隊中當一名衛士,跟在我身邊,我還可以給你五十枚金幣。因為從沒有人能這麼堅定沉著地挽過弓,或者用這麼分毫不差的目力射過箭。」
「請原諒,高貴的親王,」洛克斯利說,「但我已經起過誓,如果我參加軍隊,只能在您的王兄理查國王手下當差。這二十枚金幣我讓給休伯特,他今天幹得很出色,跟他的祖先在黑斯廷斯一樣。要是他不那麼謙虛,不拒絕比賽,他也可以像我一樣射中那根柳條。」
休伯特一邊搖頭,一邊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陌生人的饋贈;洛克斯利不想讓人繼續看到他,伺機混進人群中,隨即消失了。
獲勝的弓箭手能夠這麼容易地躲過約翰親王的目光,也許是由於後者公務纏身,正忙於考慮另一些更緊急、更重要的事。他站起身來離開比武場時,招呼他的總管走到身邊,命令他立即趕往阿什口,尋找猶太人以撒。「告訴這畜生,」他說,「在日落以前給我送兩千克朗來。他知道擔保是什麼;但你可以拿這戒指給他看,讓他放心。其餘的款子,必須六天以內在約克城交付。如果他不好好辦,告訴這個不信基督的混蛋,當心他的腦袋。你一路上得多加注意,別跟他走岔了,因為這個行過割禮的奴才,剛才還在這兒炫耀他騙來的漂亮衣服呢。」
親王說完便跨上了馬背,返回阿什口;全場觀眾也隨即散開,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