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婚記 第31章 情侶相會
    年輕的衛士,牢固地保持你的誠實,

    溫柔的少女,

    堅守你愛情的信誓——讓老年人玩弄他們的權術,

    讓白髮的謀略家編造複雜的謊言,

    但你們要像早晨的天空——

    朝陽吸收的霧氣還未玷污的天空,

    保持你們的純樸。

    《考驗》

    兩位君王在佩隆城堡會晤的前一天,奧利弗-丹利用當天這個凶多吉少、至關緊要的早晨,充當一個活躍而能幹的代理人,為主人積極效勞。他通過送禮和許諾,為路易籠絡人心四處奔走,以便公爵脾氣發作時,周圍的人將關心的是平息他的火氣,而不是火上加油。他像夜遊神似的從一個營帳溜到另一個營帳,從一個住宅溜到另一個住宅,和人拉關係,交朋友,但並不是按「使徒」的說法和「不義的財神爺」交上了朋友。正如人們對另一個活躍的政治代理人所說的那樣,「他的手指伸進了每個人的掌心,他的嘴巴柞到了每個人的耳旁」。由於種種原因——其中某些我們曾暗示過——他竟然獲得了許多勃艮第貴族的好感。這些人要麼希望從法國得到某些東西,要麼害怕從法國失去什麼東西;要麼是考慮到,一旦路易權力過分削弱,他們這位公爵就會毫無阻攔地繼續走向與其天性十分合拍的暴虐專制。

    要是奧利弗擔心對方不願見他或聽他遊說,他便利用國王的其他臣僕來做工作。正是按照這種安排,他依靠克雷維格伯爵的幫助,設法使克勞福德大公在巴拉弗雷陪同下見到了自來佩隆以後一直遭到某種軟禁的昆丁-達威特。會見是以談私事為理由。可能是克雷維格擔心自己的主人盛怒之下會對路易採取不體面的暴力行動,所以他也情願給克勞福德提供一個機會,好向這年輕衛士作些有利於路易王的暗示。

    兩個蘇格蘭同胞之間的會見自然十分親熱感人。

    「你這個年輕人真是頂呱呱,」克勞福德說道,一邊像老祖父對待孫子似的撫摸著達威特的頭表示親熱,「你也的確走運,彷彿你一生下來就頭上戴有一頂吉祥的兜帽。」

    「這都是因為他這麼小的年紀就獲得了一個蘇格蘭射手的地位。」勒巴拉弗雷說道,「我的好外甥,我過去從來沒像你這樣出風頭,因為我直到二十五歲才出師,不再當侍童。」

    「盧德維克,你當侍童時,樣子怪難看,活像一座小山,」老年的衛隊長說道,「鬍子就像麵包師的鏟子,背就像那名叫華萊士的駝背老人。」

    「我擔心,」昆丁眼望著地面說道,「這個顯貴的稱號我不會享受多久了,因為我打算辭去衛士職務。」

    巴拉弗雷幾乎驚訝得呆若木雞,克勞福德那蒼老的面孔也顯出不悅的神色。巴拉弗雷最後才找出一句話來說。「辭職!拋棄你在蘇格蘭衛隊取得的地位!這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即使要我當法蘭西總督,我也捨不得放棄我現在的職位!」

    「別說了,盧德維克,」克勞福德說道,「這年輕人要比我們這種老古板更懂得看風使舵。他這一趟旅行準是給他提供了一些對路易王不利的寶貴材料。他打算倒向勃艮第,拿這些材料向查爾斯公爵告密,好撈把油水。」

    「要是果真如此,」巴拉弗雷說道,「那麼哪怕他再是我的親外甥,我也要親手把他宰掉!」

    「好舅父,您總得先問問我是否值得給以這種懲罰吧?」昆丁對答道,「至於您,克勞福德大公,我想對您說的是,我並不是一個搬弄是非、喜歡告密的人。而且無論是審訊還是刑訊都不能使我供出我在為路易工服役期間我偶爾知道的不利於他的東西——因為我效忠的誓言要求我保守秘密。不過我不想再為他服役,因為,除開與敵人作戰所冒的危險以外,我還必須遭受我的朋友對我伏擊的危險。」

    「我的大人,要是他討厭伏擊,我看,他就完了。」那魯鈍的巴拉弗雷憂傷地對克勞福德大公說道,「我自己就遭到過三十次伏擊,而我相信我打別人伏擊的次數比這還多一倍,因為國王打仗就喜歡使用伏擊戰術。」

    「盧德維克,這倒是事實,」克勞福德大公對答道,「不過,你住嘴,我想我比你更清楚這個玩意。」

    「大人,聖母保佑,願您如此,」盧德維克對答道,「不過,想到自己的外甥竟然害怕伏擊,也真叫我傷心。」

    「年輕人,」克勞福德說道,「我稍稍可以猜出你的意思。你在國王指定的路線上遇到了圈套,你就認為有理由說這是國王策劃的,是嗎?」

    「我在執行國王的任務時遇到了陷進圈套的危險,但我幸運地避開了這個圈套。至於陛下在這個事情上是否無辜,我只想讓上帝和他自己的良心去回答這個問題。我飢餓時他給我飯吃,我在異鄉流落時他把我收留下來。我決不會在他處於逆境時對他進行很可能是不公正的指控,因為那件事我畢竟是從最壞的人口裡聽來的。」

    「我親愛的孩子,你就像我自己親生的一樣!」克勞福德擁抱他說,「你看問題的方式真說明你是個地地道道的蘇格蘭人!你也是看到朋友遭難,不念舊惡,只想到他的好處。」

    「既然克勞福德大人擁抱了我外甥,」盧德維克-萊斯利說道,「我也要擁抱他——不過我希望你知道,對於一個兵士說來,懂得伏擊的意義就像牧師會念禱告一樣重要。」

    「住嘴,盧德維克,」克勞福德說道,「你簡直是匹笨驢,不懂得上帝通過這個好小子給你帶來的福音。好吧,我的好昆丁,你告訴我,國王知不知道你這個合乎基督之道的勇敢而忠厚的決心呢?因為,真可憐,在他當前這個困境中他很需要知道,他能指望些什麼作為他的依靠。要是他把整個衛隊帶來就好了!不過,我們也只得服從上帝的意旨——你想,他知道你的意圖嗎?」

    「我的確無從知道,」昆丁回答道,「不過我對那位有學問的占星術家馬蒂阿斯-伽利奧提說過,我決心隱瞞會使勃艮第公爵加害於路易王的任何情況。至於我懷疑的具體事實,那我連您也不願告訴(請您原諒),就更不用說這位哲學家了。」

    「哈!太好了!」克勞福德說道,「難怪奧利弗告訴我說,伽利奧提對你將要採取的態度作出了極有把握的預言。我很高興,原來他根據的不是什麼星象,而是更可靠的事實。」

    「他會作出預言!」巴拉弗雷笑哈哈地說道,「星象可從沒有告訴過他,老實的盧德維克-萊斯利經常幫他那個情婦花掉他送給她的金幣吶!」

    「住嘴,盧德維克,」隊長說道,「你真是個大老粗!如果你不尊重我這白髮老人——因為我自己也很放蕩——那你也得尊重這個純真清白的小伙子。我們不要再談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了。」

    「大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盧德維克-萊斯利對答道,「不過,老實說,我們格蘭一呼拉金的鞋匠——具有預見力的桑德斯-蘇卜勒喬,作為一個先知可抵得上兩個加洛提或伽利奧提(或他別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叫法)。這人曾預言我妹妹所有的兒女有一天都會死光。而他作出這個預言的時間正好是在她的小兒子誕生那天。這指的就是昆丁這個娃娃。他肯定也有一天會死去,以實現這個預言的——真造孽,特別是因為他們全家都死光了。桑德斯有一天還對我預言說,我將通過婚姻發跡。當然,到時候,總是要結婚的;儘管現在還沒有成為事實——儘管什麼時候,怎麼個情況,我也還猜不到,因為我自己不想結婚,昆丁也還小。此外,桑德斯還預言過——」

    「別說了,好盧德維克,」克勞福德大公說道,「我必須打斷你。看來你這個預言無關緊要。你和我必須馬上離開。禱告聖母,願你外甥能堅定他所下的決心,因為目前是一句話不小心,闖的禍就連整個巴黎國會也難以補救。我的好孩子,我祝福你。別忙著考慮脫離我們的衛隊。要知道,很快就有許多仗要打,而且是明打,不是暗打。」

    「好外甥,我也祝福你,」盧德維克-萊斯利說道,「既然你已使得我們最高貴的衛隊長感到滿意,我自然也應當感到滿意。」

    「大人,請等一等,」昆丁說道,一邊把克勞福德大公拉朝一邊,和他舅父隔得稍遠一點,「我必須向您說的是,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已經從我這兒瞭解到目前嚴格保密對路易王的安全至關緊要的一些情況。我作為國王的衛士,受到他的恩惠和救濟,有義務為他保密,但她可能並不認為像我一樣具有這種義務和約束。」

    「一個女人!」克勞福德對答道,「要是一個女人知道了這個秘密,那麼,上帝保佑,我們可又撞進了死胡同!」

    「大人,請別這麼想,」達威特對答道,「清運用您與克雷維格伯爵的關係求他允許我見克羅伊埃-伊莎貝爾小姐一面——正是她掌握了我知道的這個秘密。我相信在可能刺激公爵對路易王發火的問題上我能說服她像我一樣地嚴守秘密。」

    老年的衛隊長沉思良久。他抬頭看看天花板,又低頭看看地面,然後又搖搖頭,最後才說道:「說實話,這裡面有點什麼真叫我莫名其妙。要和克羅伊埃-伊莎貝爾伯爵小姐——要和具有她這樣一種出身、血統和她這樣財產的貴婦人見見面!而你一個蘇格蘭野娃娃竟如此有把握說服她?年輕的朋友,要麼是你過於自信,要麼是你在旅途中很善於利用你的時間。不過,憑聖安德魯的十字說,我將為你向克雷維格遊說。他的確擔心查爾斯公爵對國王的惱怒會發展到蠻幹的地步,我想他可能會答應你的請求。不過,憑良心說,這可真是個滑稽的請求!」

    說罷那年老的大公便聳聳肩膀走了出去。跟隨他的盧德維克-萊斯利也倣傚長官的表情;儘管不知道克勞福德驚奇的原因何在,也竭力像他一樣裝出一副神秘和莊嚴的樣子。

    幾分鐘以後克勞福德走了回來,但沒帶他的隨從巴拉弗雷。老人顯得非常開心。他呵呵笑個沒完,笑容扭歪了他那嚴峻的面孔;他一邊還搖著頭,似乎忍不住要對某個他認為十分荒謬的事表示異議。「我的老鄉,」他說道,「你真不賴——你永遠不會因為膽怯失去一個美人!克雷維格就像喝了一杯醋似的勉強同意了你的請求。他以勃艮第所有聖徒的名義狠狠向我發誓說,要不是事關君王們的榮譽和王國之間的和平,就連伊莎貝爾地上的腳印你也休想再看到。要不是他有自己的夫人,而且長得很漂亮,我還以為他打算通過比武來爭奪這位小姐哩。也許他考慮的是他侄兒斯蒂芬伯爵吧。找上一個伯爵小姐!難道你就不能把目標定得低一點嗎?你來吧。你和她相會只能很短——不過,我想你懂得如何盡量利用這短暫的功夫——說實在的,我也無法責怪你的狂妄,我只是善意地感到事情好笑!」

    對這年老的衛隊長所作的率直的推測昆丁感到既生氣又難堪,看到所有過來人全都認為他的愛情荒唐可笑也感到十分惱火。他額頭漲得通紅,默默地跟隨克勞福德大公來到伯爵小姐所在的烏爾蘇林女修道院。在會客室裡碰見了克雷維格伯爵。

    「風流的小伙子,」克雷維格嚴厲地說道,「看來,不再見見你那羅曼蒂克的旅行中的美麗女伴,你是不甘心的囉?」

    「是的,伯爵大人,」昆丁堅定地回答說,「而且,我必須和她單獨見面。」

    「那可不行,」克雷維格伯爵說道,「克勞福德大公,我請您評評理。這位年輕小姐是我老朋友、老戰友的女兒,是勃艮第最富有的財產繼承人。她竟然向我坦白了某種——叫我怎麼說好呢?總之,她是個大傻瓜,而你這位武士則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褲子。一句話,不能讓他們單獨見面。」

    「當您的面我一句話也不對小姐講,」昆丁十分高興地說道,「儘管我不知天高地厚,但您剛才告訴我的卻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朋友,這是講的實話,」克勞福德說道,「你剛才講的那句話太不小心了。既然你叫我來評斷,那麼我的意見是可以利用客廳裡橫著的這個牢固的鐵欄柵。你可以放心,大不了就是讓他們隔著柵欄饒饒舌頭!夥計,難道一個國王的命運,再加上成千上萬個普通人的性命還值不得讓兩個人有機會在彼此耳朵裡嘀咕一分鐘嗎?」

    說著他便硬拖著克雷維格往外走。伯爵極其勉強地跟在他後面,離開會客室時還一再回過頭來向這年輕的衛士投以憤怒的目光。

    不久伊莎貝爾小姐便走到柵欄的另一側。她看見昆丁一個人在會客室裡,便立刻停了下來,低頭望著地面約莫半分鐘之久。「何必因為別人的瞎亂猜疑,我就得忘恩負義呢?」她說道,「我的朋友,我的保護人——我幾乎可以這樣稱呼你,因為我周圍充滿著那麼多的危險——我惟一忠實可靠的朋友!」

    她邊說邊將手伸過鐵柵,讓他一把握住。他狂吻著她的手,眼淚簌簌地落在它上面。她只是說:「昆丁,要是我們以後再見面,我可不允許你幹這種傻事了。」

    回想起昆丁曾保護她避免那麼多的危險——事實上他的確是她惟一的忠實而熱情的保護者——我想我親愛的讀者們,其中甚至包括一些伯爵小姐和繼承產業的仕女們,也會原諒使她有失身份的這個舉動吧。

    伯爵小姐終於把手縮了回去,然後從鐵柵後退一步,怪難為情地問達威特,他究竟要她幫什麼忙。「剛才和我叔父克雷維格一道來見我的那位年老的蘇格蘭貴族對我說,你有為難之處想要我幫個忙,只要這個要求合理,」她說道,「只要是可憐的伊莎貝爾在無損義務和榮譽的條件下能夠答應的,都不成問題。你當然不能對我這能力十分有限的人要求過高。啊!別說得太莽撞——別說,」她膽怯地望望周圍又補充說道,「別說什麼讓人聽見會給我們帶來不利的話!」

    「別擔心,高貴的小姐,」昆丁憂傷地說道,「在這樣一個地方,我不可能忘記命運擺在我們之間的距離,使你受到那高傲的親戚的譴責。雖然你是我最真誠地愛慕的人,但我也知道,我不像他們那樣富有,那樣有權勢——倒不見得沒有他們那樣高貴。讓事情就像夜裡的幻夢那樣成為過去吧!但儘管是幻夢,它仍將代替真實,永遠留在我的心中。」

    「別說了!別說了!」伊莎貝爾耳語道,「為了你的緣故——也為了我的緣故,別再談這種事了。你最好告訴我:你想求我做什麼?」

    「寬恕一個人,」昆丁回答道,「一個曾為了自私的目的與你為敵的人。」

    「我想我已經寬恕了我所有的仇人,」伊莎貝爾對答道,「啊,達威特!依靠你的勇敢和鎮定,在你的保護下我經歷了多麼可怕的情景啊!那大廳裡的血腥屠殺——那善良的主教——直到昨天我才多少知道了我雖然在場但沒有親眼看到的一些恐怖情節r

    「別再想這些了,」昆丁說道;他看到他們談話時她臉上剛剛泛起的紅暈迅速地轉變成死灰般的蒼白色,「你應當像走在險道上的人們那樣,始終向前看,別往後看。聽我說吧,要是你將路易王那陰險狡猾的政客面目公諸於眾,誠然這對你說來本是再公正不過;但如果你現在要指責他鼓勵你逃跑,甚至策劃使你落進德拉馬克的手裡,那就會造成國王喪命或被廢黜的後果,至少會使法國和勃艮第之間一直在進行著的戰爭變得十分殘酷。」

    「只要是能夠避免的,就絕不會因為我而招致這些災禍。」伊莎貝爾伯爵小姐說道,「何況,即使復仇曾經是我內心深處的強烈慾望,但只消你一提出要求,我也會放棄這個念頭。難道我寧可記住路易王對我的冤仇,而忘掉你對我的無比寶貴的幫助嗎?不過,我該怎麼辦呢?要是我被叫到我的君主勃艮第公爵面前,我就得要麼保持緘默,要麼就講實話。前者意味著藐視公爵;至於說謊,我想你是不希望我這樣做的。」

    「那當然,」達威特說道,「不過你可以把有關路易王的證詞局限在你肯定知道是事實的範圍以內。提到別人謠傳的東西時,不管多麼可信,你也只能把它說成是謠傳;對於你儘管完全相信,但並不能親自證明屬實的東西,千萬別把你自己作為人證。勃艮第的滿朝文武自然不會拒絕給一位國王哪怕蘇格蘭一個最卑微的受審者也會得到的公正裁決。除非有充分和直接的證據證明他有罪,否則,他們就得判他無罪。要知道,任何並非你自己確切知道的東西,都必須通過別的旁證,而非你聽來的謠傳,才能落實下來。」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伊莎貝爾伯爵小姐說道。

    「我想把我的意思說得更明白一些。」昆丁說道,接著他又舉出好幾個例於來解釋。但這時修道院的大鐘忽然響了起來。

    「這是我們永遠分手的信號!」伯爵小姐說道,「達威特,別忘了我喲,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和你忠誠的幫助——」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又把手伸了出來。他又把它一遍遍地吻著。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她竭力把手縮回去時,身子卻往前邁了一步,緊緊貼著鐵欄柵。昆丁感覺受到鼓舞,競吻了她的嘴唇作為告別。年輕的小姐並沒有責怪他——也許是時間不容許了。克雷維格和克勞福德儘管聽不到他們說的話,卻一直躲著窺望他們的動作。這時兩人都衝了進來。前者怒不可遏,後者則一邊拖著他,一邊放聲大笑。

    「回你房裡去!回你房裡去!」伯爵對伊莎貝爾喊道。聽這一喊,小姐便把面紗放了下來,趕忙退了回去。「我看,得把你關進國室,只給你麵包和水過日子。而你這不識體統的先生,我看,待哪天君王和社稷的利益不再和你這種人攪在一起時,你總會嘗到因你膽大妄為而受的懲罰,假如你竟敢把你那叫花子般的眼睛——」

    「別說了!別說了!夠了,該收一收了!」年老的大公說道,「昆丁,我命令你別還嘴,馬上回你住的地方去——克雷維格伯爵先生,他並沒有理由遭到您這般輕視。現在他人不在了,我必須說明,他昆丁-達威特也和國王一般高貴,只是像西班牙人說的那樣,沒有國王那麼富有。他和我本人一樣出身高貴,而我是我們家族的旅長。得了,夥計!別對我們談什麼懲罰了。」

    「我的大人,我的大人,」克雷維格不耐煩地說道,「這些外籍僱傭兵的傲慢無禮是出了名的。您既然是他們的首領,您就應當譴責他們,而不要鼓勵。」

    「伯爵大人,」克勞福德回答道,「我指揮我的衛隊也有五十年之久了,還從來不需要哪個法國人或勃艮第人來指教我。只要我還掌有我的指揮權,承您關照,我打算繼續如此。」

    「行,行,我的大人,」克雷維格說道,』『我原來也並非有冒犯您的尊嚴的意思。您的高貴和高齡使您有權發點脾氣。至於這兩個年輕人,我也願不咎既往。不過我得注意不讓他們再見面。」

    「這種事和您克雷維格的靈魂得救無關,最好別去管它,」年老的大公笑著說道,「俗話說,兩山相會也難阻擋,何況有生命、有愛情、有兩條腿的活人可以命令兩條腿走路呢?克雷維格,那個親吻多富於感情啊!我想它可是個強有力的預兆。」

    「您又在拚命刺激我發脾氣,」克雷維格說道,「不過我不想讓您佔我這個便宜。聽!鐘聲響了,是召我們進城堡去——這將是個可怕的集會,其後果只有上帝能預先知道。」

    「我可以預言這樣一個結局,」年老的蘇格蘭大公說道,「假如對國王動武的話,那麼即使在敵人包圍下,他的朋友寡不敵眾,倒下的也不會是他一個人,事情也不會得不到報復。我感到遺憾的是,由於他的斷然命令我無法事先採取措施來對付這樣一種結局。」

    「克勞福德大公,」那勃艮第大臣說道,「預先提防這種災禍就肯定會引起這種災禍。服從國王陛下的命令,別冒失地發火以給人動武的口實,您就會發現,今天會比您此刻所猜想的順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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