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勢良9點鐘來電話之前,木田一直睡得像死人一樣,真是沉沉酣睡。電話裡,勢良低沉的聲音嗡嗡作響:「現在就開始在搜查本部訊問有關人員。出水署和阿久根署都來了警察,東京的來棲也來了。當然,結城郁子夫人來了。你也來吧。」
「好,馬上就去!」
木田放下話筒,讓靜枝拿出西服。步行去警察署需要十二三分鐘。從土堤上放眼望去,城市上空天高日朗,彷彿已忘掉了昨天的暴動似的,化工廠的煙囪噴吐著縷縷黑煙。那煙雲貼著路旁鱗次櫛比的屋頂輕輕流動著。
來到水-警察署,有關人員已聚集在調查室裡。桌子被搬到刑警部的房間去了,這裡簡直像個會議室。木田坐在松田和高井中間,與勢良隔著三個人。作為兼職法醫,木田手頭有死在湯山的阿久津自殺現場的驗證報告。在木田的上首坐著時任,他旁邊是一個穿灰色西服、瘦高個兒、長臉的男子,大概是來棲。結城郁子坐在清野旁邊,她習慣地低垂眼瞼,從窗戶射進來的光線照在她白皙的半邊臉上。她沖木田略微點點頭,馬上又恢復了原來的神態。
木田一坐到椅子上,像是已在等待的刈谷署長便用演說的腔調首先發言。
「結城宗市被殺案件,搜查本部到昨天為止,一直在追蹤兩名嫌疑人阿久津和河野光夫,發現他們已經死亡。現在,要最後弄清本案的真相。一直秘密進行偵查的東京的來棲先生、時任先生出席,不勝欣幸。本會議是最終查明案情,與此同時,也是解散本部的會議。有勞諸位,實在抱歉。首先,由勢良主任從發端起報告一下事實經過,而後進入正題。」
說完,署長坐下了。勢良不時看看準備好的筆記本,詳細報告了所調查的自10月2日結城宗市到水-以來的情況。他在椅子上坐下來之後,又說:「來棲先生,我有許多不明白的問題。為什麼阿久津殺了結城宗市、接著又殺了河野?請你先談談這個問題吧。」
松田刑警在一旁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阿久津是受人之托。」來棲用沙啞的聲音先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他瞅了一下松田做記錄的筆記本,笨嘴拙舌地開始說明:「不然的話,我也無法理解這一案件。據我所知,阿久津在東京的寺野井正藏律師手下工作。寺野井律師,諸位也許知道,他曾當過戰敗後不久的第二屆茂田內閣建設大臣氏家源吉的私人秘書,也擔任過建設委員。看樣子,阿久津是在他手下干保鏢的差事。律師這一行非常了不得,在有些案件上,甚至要與有勢力的人抗爭,說不定也會幹出恐嚇的事情來。總之,我推測阿久津帶領河野光夫到水-來,是寺野井正藏的命令。阿久津與東洋化工廠的水-怪病問題有瓜葛,估計是負有某種重大使命而來的。說出來令人吃驚,我認為,恐怕是『炸掉工廠』的命令吧!」
「炸掉工廠……」
不知是誰發出低低的叫聲。勢良朝木田這邊看了一眼。
「無法相信,這種事……」
木田嘟噥著。大概來棲聽見了木田的聲音,略微瞇起眼睛,朝他那裡看了看,又繼續說:
「上月20日,在水-舉行了不知火海沿岸漁民誓師大會,那時,大家都認為漁民可能會衝進工廠,引起第二個不幸事件,縣當局也把警察都動員起來。幸而沒發生暴動就完事兒了,但這對於阿久津他們來說,卻是個失敗。為什麼是失敗呢?不,還不如說,為什麼他們來執行如此重大的命令呢?我先從這個問題講講我所調查的事實和推測……」
說到這裡,來棲把話頓了一下,看了看時任。
「寺野井正藏現在當著三家公司的顧問,其一是佐木川化學公司。這是一家大公司,在東京丸之內擁有五層的總公司大樓,在三重縣和巖手縣建有兩家大廠,都生產聚氯乙烯。它們的規模和水-的東洋化工廠不相上下。這樣,東洋化工廠自然成了佐木川化學公司的競爭對手,不,是多年的仇敵。諸位也許知道,東洋化工廠製造聚氯乙烯和可塑劑。這種可塑劑,在日本只有東洋化工廠一家大量生產。可塑劑是聚氯乙烯變成日常生活中的塑料布等二次產品所不可缺少的粘著劑。大概也可以說,有了可塑劑,聚氯乙烯才能有價值。要說東洋化工廠怎麼把可塑劑生產壟斷的,或許有各種理由,但不言而喻,該廠也有篳路藍縷之功。如今,它領先一步,其它聚氯乙烯公司不管怎樣努力,製造可塑劑也無法達到東洋化工廠的生產成本。與其製造,還不如購買。佐木川化學公司、山邊化工廠、日田工業公司等日本有名的同類二次產品工廠都是從東洋化工廠購買可塑劑。東洋化工廠是越來越肥了……當人們對水-病問題議論紛紛的時候,佐木川化學公司自然不會不聞不問。在九州南端發生的這一不幸事件,罪魁禍首是自己的競爭對手東洋化工廠;如果事態惡化下去,就很可能導致它倒閉。佐木川化學公司現在生產的聚氯乙烯可塑劑占日本總產量的百分之三,它是不會丟掉對可塑劑工業的野心的。一旦東洋化工的水-工廠倒閉,佐木川化學公司的三重工廠就會一下子盛況空前,這是毫無疑義的。寺野井正藏雖說是顧問律師,但據我調查,當佐木川化學公司在1951年建設三重工廠之際,他似乎曾利用身居政府建設委員職務的機會,為它大開了方便之門。寺野井和該公司的檜枝常務有聯繫。在董事室裡聽閒談的寺野井也得跟其他出入該公司的顧問律師們競爭。不知寺野井是出於對檜枝常務的忠誠,還是從常務嘴裡受到悄悄暗示,反正他得到近一千萬日元的活動資金是事實。可以推斷,領了這筆錢的寺野井找來部下阿久津、河野,教給他們水質檢測的詭計,讓他們潛入水。他們看中漁民誓師大會的時機就是這個原因。這裡必須注意的是,結城宗市也是奉寺野井之命來水-的。」
木田頓時大吃一驚,而且猛然想起自己對結城宗市探訪怪病的理由的重重疑問。他看看勢良。勢良也臉色發白,驚訝不已。來棲坐在椅子上仍顯得很高,從他的口中下面將傾瀉出什麼話呢?勢良由於期待和不安,把眼睛幾乎都瞪圓了。
「結城過去曾得到寺野井律師的資助。戰後,他從陸軍士官學校進了T大學醫學部神經科。那時的學費和生活費全是寺野井出的。畢業後,結城到江戶山保健所工作。他對寺野井律師一直感恩戴德,所以他奉命去調查水-怪病實情,是毫不奇怪的。自然是為了向佐木川化學公司的檜枝常務提供資料嘍。結城先生本來不打算在保健所消磨一生。作為醫生,他有自己開業行醫的抱負。寺野井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水-怪病的實情,在報紙雜誌上只作了一點浮皮潦草的報道。工廠發表本廠的研究,南九州大學則發表與之對抗的獨自研究。報紙只報道了這兩方面,至於聽取當地漁民意見、調查工廠的排水歷史和生產形態、探討怪病根源等資料,實際上哪裡都沒有。因此,寺野並叫來結城,問他對這個水-怪病是否感興趣。結城專攻神經科,是醫學科班出身,對於這種因吃魚引起的腦神經疾患,不會不關心。我推測,除了記錄水-怪病的實際情況之外,寺野井還要求他辦一件事……」
說到這裡,來棲又歇了一口氣,看看勢良和木田,又看了一眼郁子,然後繼續說:「這是我的想像,還請諸位聽聽……弄工廠的示意圖。寺野井估計,結城宗市以一名保健醫的身份去調查,大概工廠也會敞開讓他參觀。不過,結城即使畫成了草圖,也不知道它將被用於什麼目的。結城訪問了怪病村、漁聯、大學,有了點眉目之後便去了工廠,把變電室、研究室、辦公室等分佈情況裝進腦子裡。他11有約在先,要把示意圖交給寺野井派來的人。這個人就是阿久律。阿久津一直住在宇津美莊等候20日的漁民大會。當然,他巧妙地使用了水質檢測這一計。在約定的日子,阿久津喬裝改扮地出現了。那就是7日的晚上。他是去看結城的示意圖畫好了沒有。但是,示意圖沒有完成,也許結城說了句再稍等一下,便在筆記本上畫草圖。阿久津編造了一些理由,跟他約好會面地點,然後就走了。二十來分鐘以後,結城也出了奈良屋,其原因就在於此。他是帶著畫完的示意圖出去的。」
「阿久津要使用那個示意圖的目的是炸毀工廠嗎?」出水署的刑警緊張地插了一句。
「是的,是炸毀。大概阿久津打算乘漁民衝進工廠之機潛入。就是說,暴動一發生,他就混進去,把炸藥放在工廠的要害部位。如諸位所知,東洋化工廠自從2日的小衝突以來,加強了警戒,四周圍上了森嚴的防柵。所以,除了利用漁民蜂擁而入的空子之外,是無機可乘的。而且,便宜的是,炸完了還會被認為是殺氣騰騰的漁民干的。真是一個周密的作案計劃……然而,這個計劃卻流產了。」
來棲的聲音漸漸激昂起來。署長等人都把眼睛盯在桌子的某一點上。
「這是我的推斷,但捨此推斷,殺害結城的動機就不明顯……我想,那是結城宗市和阿久津會見時,阿久津不留神說出了目的。他接過筆記本,撕下上面畫的示意圖,放進衣袋裡。此後,他們嘮了些什麼呢?這是可以想像的。阿久津以前就認識郁子夫人,但是跟結城卻是初次見面,可能他認為彼此是同志而疏忽大意了。然而,結城反對炸工廠。他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無法無天的陰謀。結城搞怪病調查碰了壁,就是說真正的病因尚未查明。他不能不同意漁民的說法:工廠方面強硬起來的理由就在於病因不明這一點。所以,結城考慮到,現在炸掉工廠,探查病因的辛苦及今後的研究必然都將化為泡影。他相信這是十惡不赦的犯罪行為。應該說,這像個學者的態度。結城本來性情溫和,但似乎也具有固執、不妥協的一面。這在搞科學的人身上是常見的性格。聽了這位結城出乎意外的反對意見,阿久津跟待命的河野計議,頓起殺機。」
來棲繼續著明晰的推理。木田喜然想到自己讀結城宗市的筆記時也曾有所感觸。可是,來棲在哪裡調查的呢?木田抬頭瞟了來棲一眼,然後又側耳傾聽從他嘴裡滔滔流出來的話語:「……要是計劃告吹,從寺野井那兒就領不到錢了,所以必須破釜沉舟。而且,如果殺了結城,那麼……也許阿久津另外還有什麼企圖吧。如今想來,他帶著伽南麻醉藥,也讓人覺得他好像早就懷有殺害結城先生的心思。」
來棲說到這裡把話停下了。大家都把視線投向郁子。一直低頭聽著的郁子的頭髮在微微顫動,過了一會兒,她慢慢揚起臉,把手帕輕輕捂在嘴唇上。她就以這種姿勢開口了。
「來棲先生說的可能差不多。結城從寺野井那兒接受了叫人膽戰心驚的命令去水-,當然是瞞著我的。但是,要找出結城為什麼被阿久津殺害的理由,我覺得剛才說的是對的。阿久津以前就有伽南,在他死掉的房間裡也滿都是。他為什麼如此嗜好伽南香呢?我不知道。不過,從他暗藏著麻醉藥這件事,像先生說的那樣,也可以認為他出東京時就已經懷有殺機。阿久津和我是在寺野井法律事務所相識的,在他身上我看到一股子凶暴的稟性。他殺了宗市和河野,對我來說,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阿久津是想跟寺野井先生要錢,實現奢望啊。他精心策劃,把成為累贅的宗市和河野殺害了。」
郁子說完,嘴唇哆嗦得很厲害。她低下頭,把雙手放在膝蓋上。一身黑色西裝像喪服一樣攫住大家的目光。她滿面悲哀。但本田感到,郁子並沒有把話全說出來。那是什麼呢?此刻,木田也不瞭然。不過,彷彿解開它的時刻即在眼前。看著郁子的肩頭,木田覺得的確如此。他把視線慢慢地轉向來棲。
「你調查的事實和你的推理,我大體上能夠領會。不過,至於佐木川化學公司,它是大家都知道的大公司,在報紙的股市版上時常出現。那樣的大公司,儘管說經濟競爭,恐怕也不會指使如此毒辣的陰謀吧。假如把它作為事實公佈出去,就將是一個大事件,一個可怕的大事件。」
「不錯。可是,現在日本那些引人注目的資本雄厚的工廠或公司,要是仔細地觀察其內部,那你就會發現,它或多或少都蘊藏著不合理的東西。在東京,曾有一件發生在銀座的江湖藝人被殺案件。一偵查,發現與議員有關係,之後線又引到東京都的官吏身上,繼而牽連到大臣。我覺得本案也與此相似。看一下六天前的報紙,寺野井正藏突然作為經濟同仁新葉會的代表,從羽田起飛,前往歐洲考察去了。我已經從宮崎給東京打電話,讓調查此事,但這是事實。我推測,寺野井迫不及待地去歐洲,是擔心九州的事件波及到自己身上。提到六天前,就是阿久津殺了河野的日子。阿久津從報紙上得知寺野井啟程了。跳一步想,這也許是把事前講定的報酬正匯往熊本縣阿久津家鄉、即湯山的阿久津重次郎處的信號。阿久津運氣不佳,觸上了我們從東京追捕別的犯罪嫌疑人一走私嫌疑人古前要藏的羅網。我最初是摸一摸住在宇津美莊的人物是不是古前要藏,但漸漸發覺他是另外一個人。不過,我對他卻非常感興趣,所以一回到東京,就去富阪署打聽了結城失蹤的原委。經調查,覺得那個人好像是阿久津。雖然同在寺野井的門下,但利令智昏,也可能產生殺人的動機。他殺了結城宗市,把屍體扔在烏鴉群聚的辯天山,是想把案做得天衣無縫。他算計屍體一被烏鴉吃掉就蹤跡全無了,因為誰也不會進入那座森林。他放心大膽地騙了船,順順當當地出海,在阿久根附近上岸。阿久津從報紙上看見自已被當作走私嫌疑人追捕的消息,一定大吃一驚。他考慮二人結伴逃亡是不利的,便讓河野各奔出路。但河野不同意。這也合乎情理。因為河野知道寺野井將把錢寄到阿久津的家鄉,他懷疑阿久津如今想獨吞這筆錢。我估計,他倆之間為此曾三番五次地爭執。阿久津把不熟悉地理情況的河野光夫騙往白木川內溫泉。來到今木場村,他又要走近道,把河野誑出村子,給他聞了伽南香。與殺害結城宗市的伎倆完全相同。他把河野拖到台地邊上勒死,然後扔進火山灰窪地裡。但這裡有一點阿久津無法發現,那就是,他是從村子方向登上台地的,誤以為把屍體拋在了台地的最裡邊,其實,為解決失業問題,這個台地最近被指定為開墾區,力工們已經從對面的方向開進來了。工程從遠離村莊的北端開始,這樣搬運沙土很方便,然而,對於阿久津,這卻不能不說是莫大不幸。河野的屍體在第四天就被發現了。」
這時,一直默默聽著的勢良插言道:「那麼,寺野井把錢匯到湯山了嗎?」
「我派時任把郵局全問遍了,哪兒也沒來匯款。為了這筆錢的事,時任和郁子夫人在人吉溫泉一帶不知跑了多少家郵局。不論是航空郵件,還是普通信匯,都沒有從東京寄出的。」
「這麼說,是寺野井言而無信了?」
「是吧……作為活動經費可能寺野井已經給了阿久津一些。在屍體的裡面衣袋裡裝有四萬日元現金,由此也可以判斷阿久津已得到相當一筆錢。但我估計,除此之外,還約定由寺野井匯寄事先講妥的錢。否則,阿久津是不會賣命的……然而,阿久津沒料到,教給他水質檢測和冒充博士等詭計的寺野井在這裡為他設下了另一個圈套……此時,寺野井著是踐約,把錢寄給楊山的阿久津重次郎,豈不就留下了解開這一可怕案件的鑰匙。不能不考慮,寺野井本來就不打算寄這筆錢,不管阿久津他們炸工廠成功與否。他的目的都落空了,因為從報紙上得知20日沒有發生暴動。」
「來棲先生,假如佐木川化學公司已經把錢支給了寺野井,那麼,寺野井不會再另外往水-市派人嗎?」
勢良的這個問題使大家都緊張地屏住氣息。
「可以這麼想。」
「來棲先生,」木田又接著播言道,「那另外行動的人不就是住在奈良屋、與土木建築有關的島崎、戶村嗎?」
來棲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與此同時,刈谷署長聲調尖銳地說:「啊,那清楚了,木田君。他們是昨天從東京來的國民黨議員先生,叫什麼來著……啊,想起來了,是北大路介造秘而不宣地悄悄派遣的秘書。」
「怎麼?北大路議員……」
「這是我昨天調查的。查問了穿著及攜帶物品,果然都和奈良屋民江說的相符。」。高井刑警說:「那兩人是奉議員之命,要查明工廠一到夜裡就排放廢水、一到白天就關閉排水口這一事實,並且直接會見漁民,查看怪病的病態,探查沉積污泥的地域。」
「看來也有相當熱心的議員先生,要知道,這筆經費可是他自己掏腰包啊!」刈谷署長洋洋得意似地說。
高井又繼續說:「我想,或許早栗村的木元又次和泊京的巖見金藏看見的就是這兩個人。茶色對襟毛衣是那個自稱戶村的人穿的。」
木田聽了署長和高井的這通解釋,無話可說,只感到出乎意外。他看看勢良。勢良笑嘻嘻地點了點頭。木田對他的微笑頗感討厭,但另一方面也覺得有些痛快。木田方才聽了來棲的說明,注意到案件的背景,同時心裡還有兩三點疑惑。
首先,結城郁子怎麼知道了阿久津呢?其次,來棲怎麼和結城郁子相識的?這一要緊之處也甚為曖昧。
「來棲先生,你在哪裡認識郁子夫人的?」
來棲瞟了郁子一眼。說:「是夫人到警視廳來了。富阪署的大裡刑警後來也給我看了你們的信,感到夫人身邊有危險,就派時任另外追查這一案件。因為不知寺野井要幹什麼哪!」
「的確,可是,既然寺野井可能加害於人,為什麼不在那裡發出逮捕證呢?」
「因為沒有確鑿證據。只憑懷疑,警察是無可奈何的……夫人去鞠町的事務所找過寺野井一次,當時寺野井不在,說是去熱海了。一調查便知道這是扯謊,原來他在急如星火地辦理出國手續。寺野井手下並非只有阿久津,還有其他嘍囉,難以預料他會幹出什麼來。我從郁子夫人的報告中知道了連結寺野井和阿久津的線,認為也許像她說的那樣,便急忙派出了時任,去查證水泥的假博士是否是阿久津。我也來到熊本,向刈谷署長詳細打聽了情況。據時任調查,阿久津的家在世田谷區的經堂,是三間小房子。他沒有老婆,當然也沒有孩子。看門的老太婆作證說,他從一個月以前就一直沒有回家,這更加深了我的懷疑。」
「來棲先生,」勢良說,「你的說明確實和我們調查的事實相符,只一點有出入。」
來棲和時任對視了一下,然後把臉轉向勢良。勢良繼續說:「那就是阿久津從宇津美莊化裝去奈良屋取示意圖這一點。你說阿久津那天跟結城宗市是初次見面,可我認為並非如此。」
「你的意思是他們在東京就已經認識了嗎?」時任第一次插言。
「不,不是在東京。剛才郁子夫人的證言也提到過,或許阿久津跟結城沒見過面。但來到水-市之後,他們見過一次或兩次。」
「是從2日到7日之間嗎?」
「是的,這有物證……就是木田醫生發現的東京名產榮次郎糖的糖盒子。宗市把這種糖送給患者鶴籐治作,那天是10月5日。本田證實,宗市確實是5日傍晚帶去這種糖的。可是,郁子夫人以前作證說,宗市1日從東京出發時,她去送行,那時宗市沒有帶那樣的盒糖什麼的。這就只能視為是誰把糖給了宗市。」
「可那樣的糖在旅途的火車上無論多少都買得到啊!」時任反駁說。
木田默默不語。他靜靜地回想起從熊本坐上火車時,餐車少女賣土產品的扁平籃子。時任調查得真細緻啊,木田不禁肅然起敬。他繼續傾聽二人的話。
「……即使是在火車上買的,那也是由阿久津攜帶的,這一點有十拿九穩的證據。那就是,糖盒的包裝紙上浸透了伽南香水。就算是偶然的,也除非有人把糖盒放在香水旁邊,否則不會熏染上香氣。這是木田醫生實驗過的,無庸懷疑……這樣,就可以推測出一個事實:經常攜帶伽南香水的阿久津在行囊裡帶著糖盒,後來把它給了宗市。」
「如果是伽南香的氣味兒,就可能是那樣吧。」來棲說。時任默不作聲。
「如果5日以前阿久津限宗市見過面,那麼,他起碼從那時起就在籌劃作案了。」
勢良說完之後看了看本田。
從鹿兒島縣的阿久根署和出水署出差來的警察,發言證實了阿久津在阿久很管轄的海邊攏船登陸以後的行蹤。二人所講述的內容大致和本部迄今為止的調查結果吻合。不過,阿久根署刑警關於炸藥一事的報告引起大家的注意。
「看樣子阿久津是把黑久丸停靠在本署管區的赤崎岬附近。可能是第二天,有漁民出船去笠沙半島的一個小島平瀨,夜裡聽見海上有什麼東西爆炸的隆隆響聲。把這個情報與縣警各署核對,便判明是只二噸級的漁船在海上被炸毀。也跟海上保安部聯繫了,他們仔細查驗碎木片,發現了炸藥炸壞的痕跡。得到這個情報之後,大約過了三天,又接到熊本本部關於天草石灰石山炸藥被盜事件的通告。估計在天草出現的自稱通產省資源調查官的男人就是河野光夫。」
「這麼說,在本署轄區湯浦出現的男人也值得懷疑咯。他是未得手,便銷聲匿跡了。他們離開宇津美莊,借了黑久丸,在某處漂蕩五天,就是為了弄炸藥嗎?」松田刑警說。
「證明這一點,由本部負責吧。一有結果就馬上通報給有關各署。」勢良看著署長的臉,幹勁十足地說。
以上推理使案件的全貌豁然開朗了,唯有木田民平還陷在某種疑惑之中,那就是阿久津殺害結城宗市的動機。是因為反對炸工廠的計劃嗎?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原因嗎?但是,這個疑問,在木田看來是微不足道的。
當天午後,結城郁子由時任陪伴把丈夫的屍體火化了。在水-市北方山麓的火葬場,結城宗市化為灰燼和煙塵消逝了。郁子把骨灰包在白布裡,乘4點鐘的快車霧島號離開了水。木田終於沒有會見郁子。
但是,四天之後,木田民平收到結城郁子寄來的厚厚的親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