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 加州
    他是聽話的,他是獨立的,只是,他再獨立,主控權還在於她。她心裡並沒有放棄美國,放棄加洲。她愛極了那個城市。一個她一共生活過7年的城市。加洲的陽光,加洲的大海,加洲的海鮮,加洲的人情,她在加洲的小家,她新買的寶馬,她的粉紅色的高跟鞋。在加洲的每一個週末的午後,她總是喜歡穿著粉紅色的高跟鞋和幾位女朋友在海邊吃吃海鮮,喝杯香檳。加洲是自由的,加洲是輕鬆的,加洲也是惟一一個城市有把她留住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人!

    放棄加洲的一切搬回來中國和他一起住嗎?她開始想著這個問題,每天目送他穿得乾乾淨淨,香香美美地上班去了之後,她便會一邊享受著她的早上咖啡,一遍又一遍地細細地想著這個問題,雖然她的路到哪都是一個人,到哪都不是她真正的家,到哪都不可能有真正的歸屬感,但畢竟她在加洲的日子是她生命中走向成熟的階段,也是她在一個城市裡呆得最長時間的一個地方,她真正的工作,真正的上班,真正的上稅,真正的生活著的地方。一度的她總是嘗試著把自己當成加洲人,現在要選擇放棄,她心裡是真的捨不得。浪跡天涯路上的辛苦,一個人在路上心長期沒地方著落的疲憊。加洲的空氣、地氣和風水都很合適她的……

    回來中國做什麼呢?找一份工作嗎?當太太嗎?外交官的工作不定,三年換一個國家,每年的假期又多,如果找個工作要上班,他一個人去度假,她搬回來中國就是上班,那又何必呢!畢竟在加洲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她心裡明白,她在心裡一直非常喜歡北京這座城市,對這座城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她在心裡一直感謝這座城市帶給她的所有的好運氣。

    1983年,她參加全國民歌比賽,是在北京得的第一名;1989年,她調入中央民族歌舞團,成為全團最年輕的歌唱家;1990年,又在北京認識了她的前夫,一個叫鵪鶉蛋的美國帥哥,隨他一起移民加洲。今天在半個世界兜了一圈,意料之外地再次陷入這麼一次甜蜜的愛情,這個地方,又是在北京!北京這個城市對她是有很多吉祥的意義的。雖然這樣,她自己用握著咖啡杯的手算了一下,除了他以外,她在北京並沒有太多的朋友。她對北京這個城市並不熟悉。

    選擇讓她陷入了困惑!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走在十字路口的人,而這個十字路口,並非尋常,她面對的不是從一個城市搬到另一個城市,而是要從一個國家搬到另外一個國家,她當然知道他對她的愛情,但這就夠了嗎?激情總是有階段的,一個階段過後,激情之後總是要面對現實的。她並不是太計較的人,但這一次她真的是想了很多很多,因為她知道她已經認真了。

    坐在外交公寓的房間裡,屋子裡很暖和,花兒很香,滿屋子裡都可以聞到他的愛情!走,還是留下!留下,還是走!護照上在中國的簽證,已經逼近眉頭,她的心有一點亂,她的心繼續在掙扎,他聞得出來她的心思,用盡了他所有的智慧,拚命地巴結她,她夾雜在中間,無法思考,無法選擇。最後她決定了,想不清楚的時候,就要學會放下,她選擇了回加洲!

    吉普車在京城高速路上開著,車裡的兩個人選擇了沉默,說什麼呢?兩個都覺得嘴笨,就乾脆不說了。外交官的特殊權力可以直接送她到登機口。在登機口的候機處,她和他就這樣無所顧及地親吻著。雖然她能感覺到旁邊的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段風景,她和他已經不管了。閉上眼睛後,她和他已經升天了,兩個年輕的舌頭就在互相的嘴裡吸呀、纏呀、吮呀,這就是天底下最深情的語言,這就是天底下最美麗的語言,這就天底下最浪漫的情人。

    登機了,檢票的小姐也許是被這一對情人的吻感動了,竟然也讓他上了登機口。飛機起飛了,看著還站在天梯上頻頻向她招手的他,她的心是喜悅的!那天的天是那麼麗藍,陽光是那麼的明媚,站在天梯上的他,那頭柔柔的金髮,那雙藍藍的眼睛,那股身上的俊氣,在藍天底下儼然就是一個英俊得讓人發呆的王子。

    繫好安全帶,她把身體舒服地往後一躺,她對這次回國的艷遇非常滿足。飛機在日本停留了兩個小時,翻閱雜誌的時候,看到了很多桃花,接下來的旅程中,她做了個長長的夢,她夢到了自己全身都紋著粉粉的桃花,醒過來的時候,她感歎了一句「這桃花運怎麼都可以有本事交到皮膚裡面去,夠深刻的」。

    回到舊金山的家裡,她立即就成了電話公司的最愛,這一天四五個小時的國際長途,打得昏天黑地的,支票本裡的美金在隨著每分鐘的流逝劃進了電話公司口袋裡。跑去店裡買了一個錄音機,再把所有的對話都錄了下來,就算去超市買牛奶,也要抱著他的聲音去,就算和朋友聊天,在餐桌上也一定要把他的聲音放在中間,一定讓他當主角,朋友笑她,也可愛她,當然也知道她已經決定走了,勸是沒有用的。

    她決定請客,決定在這個她住過7年的城市裡,把她曾經交往過的男人都請過來聚聚,續續舊,要走了,也得有個交待呀!

    所有的女朋友都尖叫著說她瘋了,但所有的女朋友都踴躍地說:「我也要來!」她只要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好,這是她一向的做人風格。

    預訂了公寓樓下的游泳池,去她最喜歡的伊朗菜館訂了菜,她有個開花店的朋友也很慷慨地送了她很多的花。她沒有讓她的女朋友看成笑話,他們每個人都來了,都畢畢挺挺地來了,很夠義氣地來了。也許知道是最後一次為她送禮物,禮物都送得不算輕。看著身邊女朋友眼珠子快掉下來的神情,她驕傲地笑了。

    那一夜是瘋狂的,那一夜是美麗的,那一夜也是神聖的!

    在游泳池裡,看著他們因為被她的情緒感動,已經無所謂了。西裝革履,連皮鞋也沒脫就跳下去了。

    那一夜,她在心裡再一次愛上了他們,在心裡再一次感謝他們,她知道她和他們的緣是  

    短的。

    開著她的黑寶馬在加洲在路上,她接到了他的電話,她對他說:「要我回來?那得給我配一輛敞蓬的車!」聽得出來他在北京的激動,也聽得出來他滿口答應的激動。

    搬家傷元氣,東西扔得心疼,忍疼割愛了很多。

    北京機場,又是大束的玫瑰花,又是這位癡心的人兒,又是一段瘋狂的相擁相吻。回到了她熟悉的公寓裡,還是滿屋的玫瑰花,還是滿屋的小蠟燭。激情過後,她想看到她的開蓬車。

    他牽著她的手,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嘴裡說著,你真是一個沒有耐心的小姐。推開了書房的門,他說:「希望你會喜歡」。

    順著他的手勢一看,她看見一輛黃色的自行車,她尖叫了起來:「我的寶馬!」他說:「小姐,你只是說你要敞蓬的車,又沒說要寶馬。」自行車上還掛了一個買菜的筐子。她告訴他:「你真的做好準備讓我給你當做飯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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