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當她一打開眼睛就能聞到咖啡的香味,光著小腳衝進廚房,咖啡壺旁邊永遠都寫著一句「我愛你,早上好」的字條。有時寫在紙巾上,卡片上,白紙上,有一次居然把「我愛你」寫在一片麵包片上。北歐國家人的細緻、乾淨、做事專一,執著在他的身上真是非常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了,做事專一的男孩通常都是家教很好的。
每天看他連吃一片麵包也要擺好盤子,放好紙巾,坐正身體,才一絲不苟地吃完後,再
把掉在旁邊的一粒麵包渣撿起來放回盤中,臉上的那副神情,好像是在撿珍珠一樣地細緻。她光想著他從小被他母親細心教育愛乾淨,愛整齊,愛獨立的小可愛樣,再一次吃完晚餐,她站起身來收盤子,他一邊跟在後面收杯子,她在廚房洗盤子,他會乖乖地拿著毛巾擦乾杯子,很懂事,根本都不需提醒。他對她說他媽和他爸都是這樣的,義務責任應該各付一半,她邊在心裡笑著他的可愛樣,邊在心裡想著,生活怎麼會讓她遇到這麼一個又乖、又純、又調皮、又執著、又大男人,對工作,對事業都很盡責任的男孩。
他和她沒有半點相同,不但不相同,而是兩個極大的反差,他有正規的大學教育,她沒有;他有很好的家庭條件,她沒有;他的路上有學校、家人、國家為他鋪墊,而她要吃一碗酸辣面都是要靠自己的10個手指頭去掙。常常的時候,在旁邊看著他就這麼單純地做著旁邊所有的一切事務時,她心裡便想著她身邊的人生活是沒有辦法單純的,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充滿艱辛和困苦。
春天來了,北京城裡艷粉艷粉的桃花全部開放了,她的心和桃花一樣粉粉艷艷起來,養眼得很。
新書出版掀起的熱潮,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自1989年移民美國後,8年的日子裡,她跟娛樂圈甚少來往,對出場、簽售、上節目、安排化妝師和助手這一些事已經很生疏了,重新再進入狀況,她的適應能力還是蠻強的。滿城桃花開放的北京城裡,她因為滿心眼裡裝的都是粉粉的愛情,快樂和美麗都艷艷地蕩漾在她的臉上。
顧林為她的新書宣傳做了美麗的衣服。心疼她的他把要出門的小吉普車擦洗得光光亮亮的。第一場簽書會安排在一個北京的公園裡,地方大,人多,車開進去時遠遠就看見大橫幅上歡迎她的語錄。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名字被這麼誇張地帖在大紅布上,覺得特別可笑,特別俗氣,也特別的不好意思。人潮這般熱烈令她非常心熱。也喜歡北京人對她好,她特別喜歡北京人那股大大咧咧的語調,在這股大大咧咧的語調下面,藏著一顆非常善良、正直和極富人情味的心靈。
車停下來後,人潮蜂擁過來,她擔心他不會講中文,就告訴他一定不要離開她太遠,幫她盯著手提包,幫她多拍一些照片兒就行啦!
人潮和書本很快就把她給掩沒了。簽書途中,她突然感覺人潮一股一股地又往外撤,往她右手邊的方向,特別是那一堆唧唧喳喳的青春少女們。她見不到他,心裡開始不安,乾脆起來站在堆滿了等著簽名的書桌上,只見他完全被圍困在人潮的中間,手裡拿著她的書,面帶著好看又親切的笑容,好開心地為每一位讀者簽著他的大名。她叫著「喂,你幹什麼呀,這是我的簽書會,你湊什麼熱鬧呀,幹嗎簽你的名在我的書上!」被包圍在一堆少女們中間的美男子,一臉無辜狀地對她說「啊,對不起,是她們要我簽的,我不好意思拒絕,我最大的困難就是拒絕美女!」嘴上這麼說著,人家手和筆一點兒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直直地站在桌面上兩分鐘,看著他那副無比享受著被人群,被女生崇拜著的開心勁頭,心裡覺得他好可愛,好令人心疼,也好令人覺得他好不要臉地搶人家的風頭!
簽書完後,商家請吃全桌的蛇宴,她一點兒食慾都沒有。客氣地坐在餐桌中和大家寒暄著,看著對面坐著的人把蛇肉一塊塊地往嘴裡放著,想像著,這些蛇一條條的都被吃到他們的肚子裡,萬一那一條條地蛇都在他們的肚子裡活過來,再一條條從他們的鼻孔裡,眼睛裡,兩隻耳朵裡慢慢往外爬出來的樣子,嚇得她大熱天的冷汗一股股往外冒,還好手一直被他在桌子底下拉著,手被人拉著,心裡就有了安全感,再可怕的事情,雖然怕著,但畢竟身邊還有著一個人拉著自己!看著身邊的他——一個北歐國家來的外交官,一小口,一小口像吃鹽一樣地往嘴邊慢慢地吃著蛇肉時,看著他文明禮貌得一塌糊塗地跟著桌上的人吃著蛇膽酒,全桌人就像眾星捧月一樣地從心裡寵愛著這個大老遠來中國的英俊青年。她心裡浮出來一股股中國人濃濃的好客之情的真情流露!她知道,桌上的人是從心底深處喜歡上這個從北歐來的帥小伙,她從心裡為他高興。
回家的路途中,他和她開著吉普車,穿過一片粉粉艷艷的鮮花,天空藍得透透的,他和她聽著「甲殼蟲」的音樂,手舞足蹈地亂唱著。
換盤的時分,他輕輕地摸著她的長頭髮,柔情萬分地對她說,他今生今世都會很為認識她而感到驕傲!這麼大的一句話,在這一分鐘聽起來柔情得很。他告訴她說,第一次見她,他以為是見到了大野洋子,你們倆人的氣質和樣子都好相似,她似乎感覺到了他為什麼那麼迷戀「甲殼蟲」的音樂和對大野洋子的情緒。
她說,她沒有想到他居然這麼追星。問他是喜歡她本人,還是因為她像大野洋子,還是他在把他們倆人比成列儂和大野洋子,希望她們倆人的愛情故事可以在他們倆人身上演義。一面悠悠在開著車的他,聽著旁邊這位一個又一個問題的她,臉上調皮地笑著說「哎呀哎呀,小姐真不愧是一個寫作人,這麼敏感,這麼激烈,這麼防備」,他說,他小時候,在北極圈裡長大,那裡一年只有兩個季節。半年天黑,半年天亮,半年天黑的冬季裡,他每天每天都聽著「甲殼蟲」的音樂,他也收集他們很多的音樂,並很清楚他們大部分的歌曲……想像
在冰天雪地的北極圈裡,灰灰暗暗的天空下,一個藍色眼睛,卷卷毛毛的小男孩,在對著電話機、收音機、錄音機的畫面、音響聽著「甲殼蟲」的音樂,崇拜著「甲殼蟲」的成功,看著他們提著吉他,拉著美女,前呼後擁的熱鬧,對在成長在人煙稀少的北極圈,這位藍眼睛小男孩的誘惑是多麼遙不可及呀。想到這裡,對著身邊這位已經長大過來了的大男孩,心裡又疼又愛!悄悄在心裡發下誓言,今生今世再苦再難也不可以欺負這位男生!看著在中國的首都北京的寬大馬路上開著乖得跟他一樣讓人心疼的吉普車,似乎是為了他特別訂製的一樣。他和她和他這輛小吉普車,都像在這個城市裡相依為命的三個寶。
廚師做了三樣很可口的四川菜,晚上因為白天的興奮,兩人吃得很是歡喜,三樣菜吃到見了盤底,這是讓廚師很高興的一件事情。收拾完餐桌,他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邊去書房給他媽媽打電話,這是每週雷打不動的。
聽著他在電話裡把簽書的經過一個一個小細節地跟他的母親匯報,那副細緻的小男孩樣,她心裡想著,再成功的男人,只要一跟母親一起,就會變回去大男孩的樣子了。
一天的簽書經歷,他居然可以在電話裡面給他的母親講一個半鐘頭。以後在中國的日子對他來說天天都是新的事物,她開始為他擔心他的電話費賬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