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正如風慕宸所說,這裡,早已被他的人層層包圍。無處可逃的他們,只得被逼向那個萬丈懸崖。崖上冷風嗖嗖,崖下深不見底。小小的石頭落下去,竟是了無聲息。
三人一步一步的後退著,懷中的孩子似乎也是哭累了,又沉沉的睡了過去,嬌嫩的小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惹人萬般憐惜。
風慕宸負手凌然的站在他們的面前,狹長的鳳目中是狡黠而嗜血的凶光,透著徹骨的冰冷。冷風掀起他墨黑色的蛟紋長衫,趁著他如玉的臉龐更覺陰冷。
他步步緊逼,負於身後的手卻又那般緊張的握緊成拳。或者,這一刻他不過是在等一個答案,他在等他的汐兒做出最後的決定,是走?還是留?
「翎歌。」風慕澈突然停下腳步,側身抓緊汐顏冰冷的雙手:「你會照顧好無憂的,對麼?」
看著他幾欲空無一物的雙眸,汐顏開始沒來由的不安。她咬一下自己乾裂的雙唇,道:「請太子珍重自己,也許翎歌一人根本就照顧不了他。他已失去母親,不可再沒有父親。」
「從今以後,翎歌就是無憂的母親。」風慕澈笑著,俊如謫仙的臉上卻綻出視死如歸的淡然:「我曾說過,唯願一死換取你的自由,可到頭來,卻終究還是要用你來保護我的兒子。翎歌,你會恨我麼?」
汐顏含淚搖頭,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哽咽著:「太子,千萬不要放棄自己。無憂他需要的是你,你才是他最最至親的人,他需要你在身邊。」
「翎歌。」他愛憐的觸摸著她光潔的臉頰,似要用盡一生的時間去觀摩留戀:「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好好的愛你一場。放棄那些帝位之爭與權力陰謀,只求簡單的愛你。」
「太子。」汐顏緊張的抓住他雪白的袍角:「來生太過渺茫,請太子珍惜眼前。」
「翎歌,保重。」他俯身,在她櫻紅的唇畔映下輕輕一吻。繼而微微轉身,望向風慕宸凌然站立的地方:「如果我死了,你會放過他們麼?」
風慕宸絕然的笑著,眸中嗜血而兇惡:「那,也要等你死了再說!」話音剛落,手中長劍已破空而出,直指風慕澈的胸口而去。
汐顏微怔,突然伸手相阻,長劍卻在那一刻驟然調轉,擦著汐顏的手臂滑向風慕澈的脖頸。風慕澈笑著,坦然的面對著死亡的到來。如果一死能夠消除他的仇恨而保全翎歌,那麼,他無悔。
「太子~~」淒厲的喊聲震碎了心,也震醒了才沉睡不久的無憂。
猩紅的血染透了雪白的金絲龍紋錦緞長袍,也染紅了天際間那抹虛無的白雲。風,無情的吹亂他墨色的長髮,卻依舊無礙他謫仙般的俊美。
高大的身軀猛然一晃,無力的雙手在她站立的地方輕輕一抓,人,便順而投身入了萬丈的懸崖之下。而那一刻,他俊美的臉上卻綻開一絲淡然而無謂的笑意,一如初次相遇,在那靜謐的冬日午後。
翎歌,這一生能夠遇見你,愛上你,所以,無悔。
「太子~~」汐顏半跪在懸崖邊上,呼喚著這個再也不會回來的男子。太子,太子~~為什麼要這樣輕易的放棄自己?我是如此不值得你這麼做,不值得~~
「嘩~~」耳畔,有長鞭破空而出的聲音響起。汐顏只覺的懷中驟然一空,她整個人,便被那股慣性帶倒在冰涼的岩石之上。
她一怔,抬眸看向身側的風慕宸。他的臂彎裡,正橫臥著哭鬧不止的無憂,襁褓中的無憂或許還未感受到危險的降臨,卻依舊那般淒厲的哭著,令人揪心。
「不要傷害他。」汐顏伸手欲抓,卻踉蹌的一下撲到在了地上。
「你會在乎他麼?」他抬眸,望著地上這個悲憤憂心的女子。薄涼的唇畔勾起一絲冷然的笑意:「汐兒,已經殺了風慕澈,我若再殺了他的兒子,你會如何?」
「我不想回答這個無謂的問題。」汐顏起身,緊張的望著他懷中的孩子,伸手,哀求:「這是太子唯一的血脈,他還那麼小,不會威脅到你的帝位。請你,不要傷害他。」
風慕宸眉頭微蹙,笑著淒然:「難道汐兒不知道,斬草必要除根麼?」狹長的鳳目忽而一凝,望向懷中嬰孩的目光已變得嗜血而滿帶殺氣。
汐顏驚恐的雙眸中映出他高高揚起的長劍,那一劍下去,他懷中的嬰兒將必死無疑。
「不要。」汐顏淒厲的喊著,那一剎那,身體裡那股陌生的內力突然衝破了所有的阻礙,雙腳只輕輕一點,人已突然飛身上前,用力的抓住了那即將落下的長劍。
風慕宸一震,猛然抽身回轉奪回長劍,並順勢衝著她迎面而來的方向猛然刺了過去。那一刻,或者只是出於一種本能,只是因為多年的征戰而養成的反抗習性。所以他忘了,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汐兒,是他這一生最珍愛的女人。
長劍,無情的刺穿了她嬌弱的肩頭,那樣深的傷口,一直蔓延著直達心底最深處。痛,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那樣的痛楚,讓她幾欲瘋狂。
她錯愕的抬頭,望著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子。身體裡,那剛剛才升騰的內力突然在那一刻全部洩盡,發間那支芙蓉點翠金釵驟然滑落在地,散開一頭慢慢變成藍色的長髮。
「啊~~~」她仰天長嘯,長袖在那一刻猛然抽出,捲走他懷中已哭累了的孩兒。
冰藍色的長髮滑過嬰兒沉睡的小臉,紅藍詭異的一雙明眸撞向他滿是憐惜的目光。而她卻笑著,一如初見時那淡然的模樣。湖藍色繁繡金絲芙蓉的長袖輕輕一揮,人,已騰空而起。
風慕宸,也許我們從一開始便是錯的,所以,才有了今時這般蝕骨的疼痛。
曾經相愛原無悔,此刻心痛為哪般?從今以後,你將這南筠國高高在上的霸主,而我,只做世間一個孤單的女子。我們卑微的愛情,只是這歷史長河中的驚鴻一瞥,你記著也好,忘記也好。與我,都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