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沉,月上中空,整個世界安靜的連一絲風都沒有。
汐顏獨站窗前,靜靜的觀望著府中的情形。薄涼的月光一點一點的灑在她精緻的臉上,襯著身著冰藍色衣衫的她猶如月中仙子。
只是,她那樣一副不安的樣子,雙手在衣袖中來回的絞著。
今日是月圓之夜,他,怎會沒有半點的動靜?往日他病魔發作之日,她都會陪在他的身邊,他們曾經相約百年,這一生,無論如何都會攜手一起走過的。
可惜,往日曆歷在目,卻早已不是那時心情。微微的歎息一聲著,他要如何,她又何須再擔心呢?他早就已經不愛她,他的身邊,也早就已經多了另一個女人。
決然的回身,肩上的雲錦曇花披帛卻不小心勾住了一旁的花架,「哧」的一聲,披帛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月色之下,猶如張開的血盆大口,正痛苦的猙獰著。
汐顏蹙眉,今夜的宸王府,安靜的讓人心驚膽戰,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或者,終於還是不放心他的吧?她褪下那條被刮壞了的披帛,繼而匆匆的跑去找他。推開書房、推開瑤水苑,翻遍了整個宸王府,卻都沒有看到他的蹤跡。
她心裡一沉,手心裡溢出層層的冷汗。那一刻,她似乎忘記了曾經的傷害,一心只希望找到他,就再陪他痛一次,最後一次,真的只是最後一次。
「公主。」擎蒼看著她因為找不到風慕宸而幾欲瘋狂崩潰的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告訴她:「王爺今夜不再府中,他、去了皇宮。」
汐顏一怔,繼而狂奔而去。
皇宮,乾元殿。那個原本已經被她封閉的石室中,風慕宸在裡面痛苦的哀嚎著。一切,似乎還是之前的樣子,守在石室門口的,亦只有風行一個人。
汐顏含淚步步走近,耳畔驟然響起當日所言:「以後阿宸有了我,就再也不需要那個陰冷黑暗的石室了。阿宸痛苦的時候,汐兒就陪在阿宸的身邊。阿宸說過,因為愛著汐兒,所以不會傷害汐兒,對不對?」
「對。」風慕宸輕攬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眸帶笑意:「我一輩子都不會傷害汐兒,我只會寵著汐兒,愛著汐兒,不讓汐兒受一丁點的委屈。」
淚,慢慢的滑下臉頰。風慕宸,你我之間,到底是誰在背叛誰?那個說一輩子都不會傷害汐兒的人,是此刻躲在石室中忍受痛苦的你麼?
「王妃。」風行見她前來,冰冷的眸中含上一絲溫暖的希望:「王爺很痛苦,他,需要您。」
汐顏冷笑,目光悠然的望著前方:「他還會需要我麼?有了巫靈珠之後,就會抑制住這種病魔。他,也就不會再這麼痛苦了。」
為了這個巫靈珠,我與他之間,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或者,現在就開始疏離也沒有什麼不好,因為將來有一天,我們注定會為同一樣東西而反目。
也許,從開始就是錯的,即便曾經用力的挽回過,卻終究還是徒勞。重重的歎口氣,轉身:「擎蒼,我們走吧。」人要學著狠一點,才不至於那麼痛苦。
「啊~~~」石室中,傳出一陣如狼一般痛苦的吼叫:「汐兒~~~~~」
汐顏一個激靈站住,心裡的痛便開始抽絲撥繭一般難以抵禦。淚,順著臉頰落入衣襟,她猛然回身撲到石室門口,用力的拍打著那厚重的石門:「開門,快開門。」
我知道自己在你面前總是那般無可奈何,如果我們之間已經無法挽回,那麼,就留下最後一次痛的記憶吧,但願,你與我都能無怨無悔~~
天微亮,石室的門便從外面被用力的推開,溫柔的陽光緩緩射入石室,一切,恍然如夢。
汐顏睜開眼睛,一夜的折磨讓她愈發的憔悴。她忍著肩頭上的疼痛,輕輕的將靠在她懷中沉沉熟睡的男子平穩的放在地上,然後,起身離去。
「王妃。」風行湊上前來,一臉的擔心。昨夜的風慕宸似乎瘋魔比往日更甚,他雖然站在石室外,卻能夠非常清楚的聽到他發出的那種如狼一般淒厲的痛呼。
印象中,自從王爺與王妃成親之後,王爺的瘋魔症曾一度有所緩解。即便每當月圓之夜還是會復發,但是,卻不再那般如狼一般的哀嚎。
「他沒事了。」她抬眼看他,雙眸中滿是是疲憊與心疼:「好好照顧他吧,也許,便是最後一次痛苦了。」等拿到巫靈珠之後,一切,便都會好起來的。
「公主,你沒事吧。」擎蒼伸手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許是碰到了她胳膊上的那些傷口,她疼皺了皺眉頭,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
擎蒼嚇得趕緊抽回手,只伸了胳膊去讓她自行抓住。她對著擎蒼綻開一個悲涼的微笑,,又對著風行淡淡的囑咐:「記住,不要告訴他我來過。」
風行眉心微擰,卻見她已轉身帶著擎蒼決然的離去。她單薄的身軀裹在冰藍色的衣衫下,陽光裡顯得那麼的飄渺與不真實。
「呃~~」石室中的男子忽而發出低低的呻/吟,旋即,睜開一雙幽黑的雙眸。
「王爺,您醒了。」風行慌忙的跑過來將他扶起。他的手,觸及之處一片冰涼,如冰雪一般的徹骨之意。風行知道,這是因為他身體受到嚴重創痛的緣故。
風慕宸掙扎的坐起來,俊朗如玉的臉上疲憊不堪,深邃的眼底掠過失望之色。
還是那樣一個石室,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是那樣寂寞的黑暗。曾以為有了汐兒之後一切都會改變,可還不過一年的時間,便又回到了遠點。
汐兒,那個說願意陪我一起痛的女子,還在麼?汐兒,昨夜的痛楚如毒蛇撕咬,讓我深感絕望。汐兒,那一刻,我多想有你在我身邊,像那些日子一樣,緊緊的抱著你。
「風行。」他瑟瑟的開口:「以後,便只是剩下你一人陪我了。」
原來,他也害怕孤單。母妃離世,皓被逐出皇宮,可是因為還有汐兒在,他還能夠承受。可是現在,連汐兒也放棄他了。汐兒,汐兒~~~~~~
風行歎息著垂下頭去,心中卻暗自思索著是否要將一切都告訴他。
起身時,有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從身上滾落了下來,歡快的打著轉子停在了他的腳邊。他眉心一擰,忙俯身將其撿起,拿在手中細心的看著。
那是一枚看起來極其普通的銀質戒指,鑲著看不出質地的寶石。
他仔細的看著,心裡,突然有什麼東西即刻沸騰如潮。他認得這枚戒指,這是汐兒的戒指,她曾日日懸掛在胸前,從不離身。
汐兒,汐兒~~他回眸,凌厲的目光掃向風行:「她、來過?」
看到風行猶豫的點了一下頭,風慕宸突然便笑了,笑的淒涼而哀傷。汐兒,汐兒,即便你再傷心,你終還是無法輕易做到割捨,對麼?汐兒,此生有你,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