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那麼快就過去了,仿若只是回眸間的片刻,便悄悄的帶走了那個季節的寂寥與沉默。而秋日的午後,卻彷彿再也沒有了那樣明媚的陽光。
寂靜的淨水湖畔,汐顏帶著擎蒼漫無目的散著步。微涼的秋風裡,她只著了一件銀白繡玉蘭花的雲錦長裙,外罩月牙藍孔雀紋錦薄衫,華麗而不失莊重。
淨水湖裡的錦鯉在汐顏的倒影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又悉數歡快的蹦跳著。汐顏見此,卻只是淡淡的歎口氣,再也沒有了昔日的那種驚訝與喜悅。
這個秋日,因為那些難以撫平的心傷,所以,愈發的惹人惆悵。
柔貴妃死了,風慕皓被逐出了京城,阿宸雖然留了下來,卻終歸只剩下了一個有名無實的身份。想要重新翻身奪回一切,真是難上加難呀。
「砰~~」有石子投入湖水中發出的聲音,盪開了湖中央層層的漣漪。
順著石子投出的方向望去,只見高大的垂柳下落寞的坐著一個個子中等的男子。一身華貴的銅色絲綢錦袍,用五彩絲線繡著密密麻麻的福瑞圖案在陽光下燦爛炫目。一眼看去,便知身份尊貴。
汐顏蹙眉,這個人,不是陳玉蓉的哥哥——陳玉桀麼?
許是聽到了有人走路的聲音,陳玉桀側首有些不悅的回望,一雙精明而略顯匪氣的小眼睛輕然的掠過汐顏絕美的容顏,上下探尋的一掃。
汐顏感到他明顯一怔,似是有些害怕一般的起身笑道:「這不是宸王妃麼,這般有雅興來此散步?」
「原來是陳公子啊?」汐顏嘲諷的一笑,道:「連陳公子這種日日酒宴、夜夜笙歌的人都可以在此處獨坐,本妃卻為何就不能來呢?」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陳玉桀少有的恭順,雙手在胸前不安分的搓著,陪笑道:「只是不曾與宸王妃見過禮,少不得話不投機了。那,我先告退了。」
說著,便轉身,灰溜溜的要走。
「陳公子請留步?」汐顏突然開口喚住他,對著他立定的背影冷冷笑道:「姐姐在世時,聽聞陳公子對姐姐百般照顧,本妃還未曾替姐姐謝謝你。」
陳玉桀聞此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顫,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面對著汐顏,道:「宸王妃,這、雪側妃真的不是我殺的,你要相信我。」
汐顏眉頭一蹙:「不是你,那是誰?」
「我也不知道那是誰啊?」陳玉桀哭喪著臉,顫巍巍的回道:「我就知道你會懷疑我,所以這些日子我都不敢出門。宸王妃,我原本是有這個賊心,但我卻是沒那個膽呀。」
「少在這裡裝蒜!」汐顏惱怒,想起盼雪姐姐慘死的樣子,她就恨不得要將眼前的人生吞活剝了。
「我真的沒做。」陳玉桀還在那裡無奈的辯解:「我、我當日支開茹鮮,是想著嚇嚇她的。最好,嚇得她流產,為我妹妹出口氣。可是、可是後來我突然被一棍子給打暈了,醒來的時候,就……」
「混蛋!」汐顏上前一個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怒喝:「姐姐是被你這個畜生給害死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陳玉桀不敢回手,只趔趄的退後了幾步,道:「我沒有對雪側妃怎麼樣,我醒來的時候渾身都被繩子給捆著。雪側妃、是被一群黑衣人給害了的。」
「黑衣人?」汐顏聞言震驚,腦海中慕然想起闖入府中要殺她的那群死士。
「是啊,是黑衣人。」陳玉桀抹一把額頭上溢出的冷汗,心有餘悸的道:「他們個個手持兩把彎刀,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樣子。我不懂武功,又被捆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雪側妃折磨致死。」
汐顏越聽越氣憤,雙手在袖中被握著「咯吱咯吱」的響著,怒道:「既然你在跟前,那他們為什麼沒有殺了你?陳玉桀,這樣的謊話,你以為我信麼?」
「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殺我呀?」陳玉桀滿臉的恐慌:「他們不但不殺我,還將我送了回去呢。哦,他們又向我父親自首,說要揭發幕後黑手!」
「就是揭髮皓王與宸王麼?哼,一丘之貉!」汐顏冷笑,回身看一眼身後的擎蒼,道:「擎蒼,這樣的人我不想再看見,丟他下河餵魚!」
「是。」擎蒼應著,上前一把將陳玉桀抓了起來,準備往河中丟去。
「宸王妃,我真的沒有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啊?」陳玉桀慌張的解釋著:「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錯事,但這次我真的沒有啊?我真的……咳咳。」
他突然咳嗽了兩聲,「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掙扎的力度亦不免小了許多。
汐顏見此情景不免狐疑,忙招呼擎蒼將他放了下來,走到他的跟前,不屑道:「怎麼了,受傷了?」
陳玉桀大口的喘著氣,緩緩的道:「自從那日之後,我便不知何故的難受,偶爾用點力氣便會吐血。大夫也看了,只說是氣血不足,要加以調理。」
汐顏蹙眉,這樣的情形與她當日何其相似?對著擎蒼使了個眼神。擎蒼會意,將手搭在陳玉桀的脈搏上聽了片刻,眉頭微擰,繼而起身對著汐顏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已經知道了陳玉桀沒有說謊,汐顏瞭然的一笑,放他離開。
三人又順著來時的路回去,只是此刻的汐顏卻突然又多了幾許愁然,一雙美目中點點滴滴都是憂傷。稍許,側頭問擎蒼:「擎蒼,你怎麼看?」
擎蒼垂眸,緩緩而道:「他的脈象與公主之前的脈象極為相似,是中了凝血針不假。如此看來,殺害雪側妃的,應該是冷無的人。」
汐顏雖也是有此想法,卻還是有些疑惑,道:「可是,冷無已經死了。」
「他死了,可冷氏家族應該還有活著的人。」擎蒼目光炯然的望著前方,道:「當日冷無一死,南筠皇下令亦不過是將冷氏家族的墳墓挖掘,卻並沒有再追尋冷無的同黨。」
汐顏聞言不免歎息:「那,阿宸豈不是很危險?」
「是。」擎蒼也同意這個說法,道:「他們這次的目的應該就是要將皓王與宸王一起趕盡殺絕,如今,皓王一人將此事承擔了下來,他們的計劃已經破敗了。保不準,還會再來一次。」
汐顏冷笑:「怪不得我們一直找不到線索,原來,竟是找錯了方向。哼,想不到我們與冷氏家族之間的恩恩怨怨,卻白白便宜了皇后一黨。」
擎蒼黯然,又道:「那陳玉桀怎麼辦?」
「不必管他。」汐顏狠狠的道:「既然他已經中了凝血針,想來也活不久了,暫且不用管他。是死是活,只看他的造化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阿宸的安全,只可惜敵在暗處我在明處,的確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