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默無言,各懷心思。
走到漣水宮門口時,芊兒先行一步,轉身看著緋弄影:「今天的楓林我記住了,回去就給你繡一幅好的刺繡。」
她很積極很主動地說要為緋弄影刺繡,但緋弄影並沒有表現出興高采烈的樣子。
相反,一抹罕見的憂傷在那張總是揚著驕傲與慧黠的臉上一閃而過。
他笑得有些淒涼:「好的。那一會兒我就叫人再帶些底布。」
「謝謝。」芊兒點點頭,很禮貌地道。
她嘴角帶著笑,眸中卻沒有笑意。
緋弄影看著那個逐步向宮內走的單薄身影,唇畔滑過一絲苦笑。
他知道,她眸中的堅定告訴他,她還是在想著離開。
她一直想要離開,無論他再怎麼追逐都是如此。但是……苦笑斂起,緋弄影黑眸一閃,遂又沉斂,他是不會放棄的。
緋弄影走後未多久,秀兒端著銀盤來到漣水宮。
「芊姑娘,教主讓我送底布來了,您給看看~」秀兒一扭脖子,略帶稚氣的小臉由下朝上地笑望著芊兒。
「起來吧。」芊兒微微一笑,接過銀盤放在床邊,頭也未回地對秀兒道:「來歇歇吧。」
跪在地上的秀兒緩緩起身,站在床邊遲疑地打量著芊兒。不知怎的,她總覺得雖然芊姑娘是笑著的,語氣也很溫柔,但今天的她與上次有所不同。
想起緋弄影歎息著交代她,要她好好陪陪芊兒。她更覺得不對勁兒。
「咦,你怎麼不坐呢?」芊兒略略整理了一下底布,轉頭瞧見秀兒還站著,不覺得有些驚愕。
「坐吧。」她拍拍身邊的軟褥,褥子上的金色皮皮毛柔軟光滑,讓她心生歎息:緋弄影拿這麼好的東西給作為被囚禁者的她用,這不是浪費東西嗎?
何止是珍稀皮毛,還有這底布,一次他就給了她這麼多。還有上好的金線、銀線……
芊兒側頭看著那銀盤中五顏六色的精美線布微感惋惜時,秀兒自她身側緩緩坐下。
她的眸子一直望著芊兒,甜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芊姑娘,教主說怕你寂寞,就叫我多送了些線和布,說你可以隨便用。」
是嗎?芊兒撫摸底布的手微微一僵,手指漸漸收了回去。
扭頭看著秀兒,芊兒微笑地道:「那你家教主可告訴過你他為何這般對我?」
「因為——」對於芊兒這句話,秀兒差點忍不住就喊出聲來,但是觸到芊兒微笑眸子裡含著的憂傷,她又止了聲,改口道:「可能是因為他對芊兒姑娘你,還是心存關心的吧。」
言畢,她垂下眸子,天知道,她剛才多想大聲喊出:「因為教主他喜歡你!他非常喜歡你!」
在她心中,能被教主熱烈地喜歡著,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呀!
心存關心?芊兒唇邊滑過一抹苦澀笑意,當然,她是他的罪人,是他要予以懲罰的人。他自然對她關心有加。
這種關心,是為了讓她呆在這裡不至於寂寞地瘋掉,然後他才可以長時間地鎖著她,長久地折磨她吧。
想到這兒,她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你走吧。告訴你們教主,我會很用心地幫他刺繡,教他不要心急。」芊兒揮揮袖子,閉上眼。
「芊姑娘——!」秀兒著急地站起來,教主讓她陪陪芊兒,如今這麼早回去的話,教主一定會生氣的。
再說,她也是真的關心芊兒。
「不要說了,今天我有些累了。」
看見芊兒投來的疲憊眼神,秀兒這才為難地點點頭,邊不放心地望著芊兒,邊慢慢往後退。
肩膀碰到珠簾時,她突然止住了步子,忘情地叫道:「那等芊姑娘好一些我能不能來看你?」
芊兒抬頭望著她純真的眸子,心中一顫,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秀兒忙點點頭,撩開簾子飛快地跑了出去。
秀兒跑過百幻宮,未作任何報告就一頭撞進緋弄影的寢宮,撲通跪倒在他腿邊。
正在讀書的緋弄影驚了一小下,看清來人,眉頭一挑,道:「秀兒,你做什麼?」
「教主,對不起。芊姑娘不肯留下我。」
緋弄影眉目頓斂,放下手中的書就要起身。
秀兒忙抱住他的腿道:「教主,我知錯了。但是芊姑娘她說今天不舒服,等她好了就讓我過去。」
緋弄影神色緩了緩,暗忖片刻,低頭看著秀兒,只見她面帶喜色,眼角卻掛著淚水。那種既像是歡喜又像是在哭泣的表情極為奇特。
他眉頭微微一皺,將她扶起:「起來吧。」
「不,教主。就讓秀兒再多跪會兒吧。」秀兒抱住他的腿,強硬地提出任性的要求。
緋弄影想要動一下,她卻將他的腿抱地更緊了。
「哎——」緋弄影歎口氣,終是緩緩坐了回去。
秀兒俯跪在地上,雙肩微微顫抖著,臉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喜悅還是痛苦。
雖她年紀尚小,但自兩年前15歲的她跟了緋弄影,自此所有的一切便都只圍著他轉。
朋友?當他是朋友那是因為只能如此,每次以朋友加貼心丫鬟之態與他在一起,她心中湧動的都是另外一種情愫。
兩年來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愛慕不是一句話就能表達出來的,但她深知,永遠都不能把這份愛戀說出口。
「若不能與教主相伴,也要看著他幸福。」
抱著最愛之人的腿,秀兒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欣喜的眼淚流下臉龐。以後,她最重要的事,就是讓芊兒姑娘接受教主了。
「你在刺繡嗎?」芊兒正坐在走廊處在認真刺繡,緋弄影走到她旁邊坐了下來。
他微微地笑了,燦爛的笑容裡帶點與往日不同的東西。
芊兒恍然覺得,那是憂傷。不敢相信地抬頭又瞧他一眼,她發現再次抬頭時,緋弄影臉上的那份傷感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