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了——」
是嗎？遠走的夜心淡笑，她以為她是懂得事多了，她並未離開月影宮半步，如何變？怎麼變？她什麼也不知。
只記得那夜她對他說：哥哥想離開月影宮，等我當宮主吧。
她想離開月影宮，同樣是這句話。
除非師傅死，她才能當宮主。
影沙他們如此說，她到認為答案未必，雖然自己也認為很可笑。
雷雨交加的夜，庭院裡大片的金菊被雨水敲打，頑強的生命也經不起催殘，片片花瓣凋零埋入泥土，閃電在空中劈出，一個又一個，照亮煩亂掙扎的臉龐。
是暴雨前的燥熱嗎？所有人心緒不寧，總感覺要發生什麼事。
玉無痕執握著筆，雨中的殘菊在閃電下那詭異離奇的美，他竟無法靜下心去畫，甚至犯最可笑的錯誤，一滴墨滴落宣紙潤染開。
要將那滴錯誤的墨汁變成雨水沖刷後的土壤嗎？
啪噠一聲，筆斷了。
十三歲辦什麼笄禮？那個女人在胡鬧！
惱，終是在雨夜走了出去。
「你要做什麼？讓開！」夜心並未後退，許久前，她就習會不再後退，不要讓人弄髒她的衣裳，不要害怕任何人，不要去尋求任何人的幫助，這個世界只有你能幫自己。
「半年前，宮主便定你我之事，如今笄禮已過。」衛青城關上門，眼睛癡癡的看著夜心，因為她，他留在月影宮，因為是她，他耐心的等。
以為還要等倆年，宮主今個卻隨意的告訴他，只要夜心同意，他們可以在一起，月影宮就是這般隨意的地方，宮主夜夜有男子做伴，她這個唯一弟子也不該差別太大。
宮主還笑道他若動作慢了，夜心同別人先在一起，她可是不會幫他做主。
相較半年前，夜心已高出許多，精美的臉龐更加清艷，身子纖長女兒家的嬌態隱隱露出。
「出去！如果不想死就出去！」責斥，夜心的手握緊。
「你請，今晚我們就比劍，若你輸了，這裡沒人可以幫你。」是君子嗎？還願與夜心比劍，他不是確定自己必贏夜心才比的嗎？平時夜心門外有守衛，今個全不見，想來也知是誰的命令，這月影宮裡，還有誰能任意調動人？
誰暗許，衛青城才敢做這樣的事？
室內傳出打鬥，玉無痕立於門外，一隻手伸過來，月影宮主衣衫微亂，想來也知是由什麼場景趕來，身後還跟著個面色青紫的少年男子，緊繃的手緊繃的身，一隻手不斷的在腿間捂壓著什麼，緊貼著站在魔女身後，在她身上蹭、壓、頂，欲言又止說快些回房。
玉無痕沒眼睛看這雙男女，月影宮主武藝地位上的成就他認可，非普通人可做到，他厭惡她排斥她，不只是因他人生唯一的污辱由『她』而生由她而生。
裡面的『她』外面的她，他都不想管，想到此，玉無痕欲轉身，月影宮主眼皮也未動，好似只要他不入內，隨他去什麼地方均可。
「……匡當——」是劍脫手的聲音。「……讓開……走開……唔……」
玉無痕的身體僵了，月影宮主直打哈欠，招招手，影曼與影珠站出來。「宮主。」
「守著這裡，誰也不許進。」說完隨同她身後的男人轉身，風雨更大，飄濕了他們的衣，主人卻一點不在乎。
玉無痕不平。「你說喜歡夜心？你說需要她。」
「對！」笑著點頭。
「你卻讓人欺負她，最初不教她武，你是她的滅門之仇？」
呵，「不是，本宮主是為教導她人性的殘忍與邪惡，她要憎恨，要生存，要冷血要報復，她必需有想要強大的心。」
「她並不想要這些。」
「錯！本宮主救她回來，她就需要這些！」
「讓男人糟蹋她也是讓她憎恨？！」
「又錯！你們不都喚本宮主魔女？她是本宮主的弟子，所以也要習慣會光明的一切毀滅一無所有，暗黑會讓人忘了暖，忘了愛！」
對這樣的人，玉無痕無話可說，室內發出的聲音更響，更擾亂人心，讓他想起怨，憤怒的記憶，他怨她！
不要忘了他怨她……怨她……
轟隆平地炸開的雷，影曼影珠嚇得摀住耳，閉著的眼睛閉開，身後的門開了，她們衝進去。「你想做什麼？宮主不許任何人破壞！」執劍怒吼，毀了夜心是她的願望，哪怕宮主剛才的解釋帶著偏愛的心，總之她不管，就是要毀去，不許任何人破壞。
他怨她……怨她……怨她……
願不曾見她，不曾救她，此時他卻扣著她退離衛青城，他平靜的對月影宮主說：「我代她贏了那個男人，她現在算不算是我的？」
咯咯地笑，月影宮主僅只是「哦」了一聲。
「半年前你說她給我！」溫潤的男人眸光也可以很銳利。月影宮主此時的感觸卻是，他是一個自我控制力極強的人。
「你拒絕了！」
「衛青城與她並沒有真的婚約，你只是口頭許了他。」
「嗯。」不在乎的點點頭。
「他現在死了，她是我的！任我處置。」
「任你處置？這句很有趣，她可是本宮主獨一無二的弟子，任何人都無法處置，至於衛青城死了，明天還有第二個、第三個衛青城。」就是說今晚的事，她不達目地不罷手。
「第二個在你眼前。」捧過夜心的面，在她大睜的眸瞳下，吻上她……
覆上她柔軟甘甜的唇……
「唔……」
玉無痕看到了，她的手是蒼白的、冰冷的、僵硬的、透明的、顫抖的，所以，她還是害怕，還是那個跑到森林裡悄悄哭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