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數個時辰,天已然漸亮,還不見夜心,月影宮主大怒,坐於大殿神情蕭殘,守宮弟子噤若寒蟬低首僵立。
後山森林,夜心抱膝蹲於樹叢瑟縮發抖。
她殺人了!她真的殺人了!
那個全身是血的男人是不是死了?
沒有呼吸是不是去天堂他的家人失去他了?
她……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如果武藝是學來殺人,她今後走的將是怎樣的道路?
「俊傑哥哥……俊傑哥哥……」 帶夜心回家。肩上下抽動,沒有哭,漆黑美麗的眼瞳裡有水氣卻沒有淚,沒有可以幫她,眼淚並不能解決問題,如果問那個人,教她劍救她的人,他會如何告訴她做的對不對?
憐惜的撫她的發?一語不發的挽過她的肩讓她靠著他?會皺起他美麗的眉心?更會複雜難懂的發出一聲歎?!
若是師傅呢?輕蔑的笑,讚她可以殺死欺侮她的人?!
所有的問題均有答案。
夜裡的露打濕她的衣,染上的血在裙角潤開,那個男人的手是暖玉,光滑而溫暖,她害了那個男人沒有?昨夜裡的心慌在她殺死那個男人後消失,剩下的是另一種。
「夜心……宮主找你,夜心……」遠遠的,影沙平靜無波的呼喚傳來,影沙腰間有把很美麗的劍,聽說他的劍比影曼、影珠好,夜心至少也這樣認為。
如果她的世界沒有變,如果她還是一切發生轉變之前的她,是媽口中的小淑女,她會好奇影沙的劍,現在不會!
身子向後退,她殺死人,影沙看到後會如何說?
沙沙聲,影沙終於尋到夜心,看到地上的死屍眉頭微緊。「你殺的?」她那樣小,她來宮裡不久,她得到宮主的認可同時也必須接收所有的妒嫉不滿與報復。
影沙的眼睛帶著殺氣,夜心向後退;抬眸看他,倔強漆黑的眸子,淡淡的帶著霧,透過雲層的光照在她身上,鮮紅的血是最炫麗的點綴。「嗯。」
靜靜的不出聲,向前,夜心幾乎看到他抽出劍了,她向後退,身子還是蹲著,大而漆黑的眸望著他,沒有恐懼與害怕,還是那一層霧,嚮往雲層後方神秘的霧。
「宮主在找你,走吧。」終於,影沙伸出手,夜心看著影沙的手,將自己遞給他,然後,她站起來,脊背是筆直的,精美的下顎微抬帶著空洞的倨傲。
一步……
一步……
夜心走在前方,雙手放於身前袖褳墜於地,一步、一步……
影沙的手終於垂下,再也沒有握劍的姿勢,他發現她與他們的不同了,似乎是那種天生的差別,所以宮主收她為弟子,所以,今後月影宮可能是她的!
勾起唇角帶著諷刺,月影宮並沒有那麼好奪得,四大護法長老,並不簡單呵,身邊全是狼,放鬆便被人撲入虎口最後骨頭不剩,她好好享受做宮主的弟子,最好期望宮主比她活得久!
玉無痕回到自己所居房內,盤坐於床,身體不斷的排出水,冰清透澈,仿若冰溶化。
大殿,影沙將夜心尋回,大家也便鬆出一口氣,月影宮主問她身上何有血?夜心微額首道:「別人的血。」
「那人死了?」咯咯清脆的笑。
「是。」
「下次記得不要弄髒自己的衣裳。」
「夜心知道。」
這師徒二人的對話,讓人升起一股戰慄,三幫九洞的人經此知月影宮現非入留之地,自己犯錯或被旁人牽連,指不定何時就死於非命。也差不多倆日,做客時限也相當,不相關之人紛紛請去。
聽說夜心殺人了,宮裡開始有人怕夜心。
玉無痕對此事淡然並無態度,經夜心之事,月影宮主似也忘了他這個人,倆人在宮裡再無交集,碰面也不曾,他卻也離不開此地。
他的力量在消退,身體不再如前輕盈,是金菊花的香壓制了他的內力?無防!
讓他頻頻發笑的是,三幫九洞的人走了。
江湖上消失一個四絕公子,月影宮出現一個剔透之人,倆者相關,日久必有人知是為一人,他的聲名,終歸要與此地掛上牽連?!
可笑!呵……呵呵……
心裡的複雜,豁然與那一分悵然誰知誰懂?或言誰查覺了?
也許是他的腿有問題,也許是今個月兒方向不對,也許是他想證實他教的女孩到底是憑借什麼殺人,他來到夜心房裡。
月光透過窗照在她臉上,朦朧而白晰,透明有如出生嬰孩。
「哥哥你怎麼來夜心的房間?」朱紅的唇動了,眼睛還是閉著,玉無痕這才驚覺她並沒有睡。
「這月影宮裡誰規定我有不能去的地方了?」站著不動,他的影與她的身交織,暗與白晰詭異的交錯,那景象卻也是讓人心慌。
「哥哥後悔嗎?」
「後悔?」
夜心當那是肯定的答案。「哥哥只有等夜心當宮主才能離開這裡。」
一個他曾經護著抱著的孩子,也許並不能稱為孩子,她現在卻沉靜的淡淡的閉著眼告訴他她已經想到很久很久以後,如果她的父母活著,該為她心酸。
然,一個父母親活著的孩子怎會落到月影宮?!諷刺的笑,而他的諷刺,從來沒人看見,隱藏在他柔和的唇邊。
「哥哥還是回去吧,夜心要睡了。」呼吸變輕、很輕,先前顫動的睫也歸於平靜,玉無痕轉身離開,第一個讓他怨的人,她是不是該榮幸,雖然她也不太幸運。
淡淡的轉身,往後的很多年不知該恨這轉身,還是要感謝,他看到了,夜心微露出被外絞著被角的蒼白手指。
是的,他想起來了,她殺人了,第一次殺人,所以害怕,所以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