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閉眼睛,再一次睜開,從容鎮定地站起來,行了一禮,「你想見我,不會是想和我一直這麼相對無言吧?」
室內暖香緩緩,雲不悔靜靜地站在簾子外,她試圖透過簾子看清裡面的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卻一直看不清,這讓她有些許心焦。雲不悔是談判高手,她也在談判桌上秒殺過對手,可這一切的基礎是他們要在談判桌上,而非隔著一個簾子說話,看不到人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睛,她就琢磨不出他的心思。
琢磨不出心思,她就能難擊垮對手,得到她想要的。
所謂談判的優勢,她全然失去。
她很被動,這感覺她很不喜歡,因為雲不悔是一直掌握主動的人。這樣摸不著對手實力的感覺她是第一次遇見,所以雲不悔越發小心翼翼,唯恐哪句話不順,把對手給惹急了。
然而,她又深深明白一個道理,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如果還繞彎子,特別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談判,若是如此,定是自取其辱,所以她很直接。
她總算看見簾子內那個模糊的身影動了,他似乎起身喝茶,她聽到杯盞相觸的清亮聲音。
風灌進來,添了幾分涼氣,雲不悔微微擰著眉。
「你就是雲瑤夫人?」他的聲音低啞沉著,透出幾分磁性,十分好聽,帶著幾分質感,沉著,霸氣,又有幾分大氣,她說不出一個感覺,光憑一個人的聲音去判定這個人,那也是無知的。
雲不悔淺笑說,「你堅持要見我,卻不知道我是誰?」
她的笑帶著冷,如刀鋒層層劃過紗簾,直逼黑鷹門面,他哈哈大笑,朗朗笑聲震得簾子飛揚,粗狂的豪情氣息透過簾子主僕雲不悔。
他笑什麼?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麼,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她也不知道。
「雲瑤夫人,我的確不知道你是誰,可我知道,樓搖光並非雲瑤夫人,或許說,我上一次見到的人,並非樓搖光。」他沉聲說道,雲不悔一驚,上次見到的人,他什麼時候見過她。
雲瑤商行的事情都是樓搖光出面負責的多,雲不悔是背後決策的人,她下命令,搖光執行,除了和趙王交涉,變化太多,她怕搖光有破綻,所以才會事事過問,且去見趙王。平日裡商行的事情都是搖光一人在處理,所以很少有人見過雲瑤夫人。黑鷹突然說見過她,雲不悔是十分驚訝的,她努力回想自己出現的每一個場合,良好的記憶力回憶每一個可疑的人,卻找不出破綻來。
是誰?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來是和你談雲瑤航運最近的生意,若是你有興趣,可以開始了嗎?」雲不悔果斷地轉開了話題,從進門第一句話開始,她就被黑鷹繞著走,她的心思都圍繞不開他。
這是很危險的情況。
如果在談判桌上,你一味地繞著你的敵人,繞不開,那你注定會輸。
隔著簾子,他的姿態依然狂放,整個人慵懶地攤在暖塌上,似乎沒有談這件事的真誠意願,若是換了平常,雲不悔甩袖就走,可如今,她卻耐著性子。
她需要黑鷹……的錢。
「你說!」良久,他吐出兩個字,雲不悔舒了一口氣,話題總算回到這個點子上,雲不悔來的路上一直在想著如何給黑鷹最好的答覆,她說,「我想和你借五百萬白銀,為期一年,一年後的今天,連本帶利我還你六百萬銀子,你意下如何?」
這利息是極高的,已是20%,可她沒辦法,若是不給出這樣的利息,誰願意把錢借給你,且這麼大的一筆數目,沒有足夠的利潤,他是不會借出。
「這似乎是很誘人的條件。」黑鷹沉吟著,低沉的笑聲從簾子裡透出來,「夫人,怎麼辦呢,我並不缺這一百萬兩。」
這一聲夫人叫得那叫一個柔腸百結,溫柔纏綿,在他低沉又有質感的聲音裡,這兩個字如穿透她的身體般,帶來一種羞恥的憤怒。
她不是傻子,豈會聽不出來,他在佔她口頭上的便宜,他竟然和她調情?
雲不悔壓下心中的不悅,心想著,這黑鷹果然如傳言說得一樣桀驁不馴,狂妄放肆,不顧世俗禮教,令人十分不悅,搖光樂意被他調戲,他不要,偏要她來,真不知道他想什麼。
「看來閣下並無合作之意。」雲不悔不卑不亢,不怒不憤,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今天便是雲瑤打擾了,告辭!」
雲不悔轉身便要走,黑鷹喚住了她,譏誚的話語從簾子內飄出來,「夫人,你的耐性就如此之差麼?一言不合轉身就走,似乎不是你的作風啊。」
雲不悔反擊,「我以為你有誠意合作,我來了。可如今聽閣下言下之意,並無誠意合作,既然如此,我留下來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回去多想一想,怎麼籌借這筆錢。」
「你想幾天之內借到五百萬銀子,除非你去銀礦搶。」他的聲音更見譏諷,雲不悔笑說道,「我一直相信,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所以,多謝閣下提醒。」
黑鷹第二次喚住她,又是一聲柔腸百結的稱呼,「夫人,為……咳咳……買賣不成仁義在,別這麼絕情,咱們喝一杯,別說邊聊如何?」
「我和你似乎沒什麼好說的。」雲不悔蹙眉。
黑鷹說,「此話差矣,我覺得我和夫人是知音,酒逢知己千杯少,豈會無話可說。」
雲不悔冷冷回,「抱歉,話不投機半句多。」
黑鷹歎息,「夫人如此冷硬,這生意可怎麼談下去呢?」
雲不悔目光一輛,微微瞇起眼睛,「你究竟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