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不悔先是一怔,接著臉色滾燙,程慕白捻了一粒生蓮子,送到雲不悔唇邊,笑意深深,兩人都坐在床上,她看見他眼裡她嬌羞無限的自己。
一名嶄新的自己,在嬤嬤的催促下,她微微啟唇,程慕白把生蓮子餵給她,紅唇輕柔擦過指尖,程慕白嚥了嚥口水,喉結明顯滾動一下,連那含笑的目光也深了幾分。
雲不悔要了幾口蓮子,嬤嬤說,「世子要問世子妃生不生。」
程慕白莞爾,問,「娘子,生不生?」
雲不悔最怕苦了,心思都被口中的蓮子苦味給堵了,一時沒聽出意思,苦著臉說,「好苦……」
程慕白,「……」
嬤嬤那一張臉錯愕茫然,十分精彩。
冰月和靈心都是性急的主兒,慌忙在一邊喊著,「世子妃說錯了,說錯了,要說生,生,生……」
兩人聲音又大,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雲不悔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兒犯了錯,睜圓了眼睛看冰月,程慕白拳頭抵在唇角,遮去唇角的笑意。
睜著眼睛,茫然無辜的不悔,真真可愛,真像被人捧在手心,不知人間煙火的嬌人兒,偏偏她心性又是強硬聰穎的,這視覺和心理的反差,令程慕白更覺得雲不悔可愛。
「小姐,要說生啊。」
雲不悔跟著冰月回答,「哦,生,生……」
冰月舒了一口氣,給了雲不悔一個讚許的眼神,雲不悔倏然覺得不對,恍惚間想到什麼,迅速看了程慕白一眼,見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一股熱氣直冒,她連脖頸都紅了,急急低下頭去。
嬤嬤端來兩杯酒,這是合巹酒,喝了交杯酒,兩人便是夫妻,雲不悔和程慕白一人手執一杯酒,在嬤嬤的祝福下微微靠近,雙手交錯,喝下交杯酒。
嬤嬤和幾位侍女紛紛福身,「恭賀世子、世子妃大喜,祝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和好,早生貴子。」
程慕白使了一個眼色,嬤嬤會意,說了一些吉祥如意之話便退出去,靈溪、靈心和冰月福身,隨著嬤嬤一起出了內室,一起退到外室,關上了門。
三月三,銀月如鉤,冰月合著掌心祈福,願雲不悔和程慕白白首偕老,祝雲不悔一生幸福。
內室鴉雀無聲, 雲不悔低垂著頭,白嫩的脖頸浮起粉色,燈光搖曳,女子膚光勝雪,更顯國色天香,程慕白咳了幾聲,輕聲問,「我幫你把鳳冠卸下。」
他扶著她坐到梳妝台前,站在她身後為她解鳳冠,雲不悔微微挑起眼簾,梳妝台銅鏡中模糊映出兩人的身影,穿著喜服的程慕白更添一抹喜氣,若非時而的咳嗽,絲毫看不出他身體病弱。
他的指在她的髮髻上遊走,拂過她的秀髮,身子倏然起了一層疙瘩,雲不悔肌膚更添粉色,他的手彷彿穿梭在她的髮絲間,那種溫柔纏綿之意格外迷離,令人面紅心跳。
她想,今天她臉紅的次數比她十幾年加起來都多。
鳳冠是寶石黃金打造,頗有重量,雲不悔頂著鳳冠坐了一天,脖頸有些酸疼,乍一解開,頓時覺得舒服許多。鳳冠一解開,她頭上再無首飾,梳著了一個半圓吉祥髮簪,沒有挽起的長髮如瀑披在背後,垂到腰間,墨發雪膚,更顯得女子嬌艷欲滴。
程慕白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輕輕為她梳理凌亂的髮絲。
雲不悔轉頭,桃木梳停在髮絲之上,雲不悔道,「我自己來吧。」
程慕白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好,微熱的氣息撲在耳邊,低沉的聲音聽著帶有一絲迷離,「娘子這一頭發絲,長得極好,又黑又柔,為夫很樂意梳理它們。」
雲不悔攔不住,只能坐好,讓他為她梳發,據說男人的頭髮只有妻子能挽起,放下,閨房之中,為夫君挽髮別有情趣,可殊不知,夫君為娘子梳妝,亦別有一番情趣。
淘氣的髮絲在他的梳下慢慢變得柔順,程慕白放下桃木梳,很滿意自己的傑作,讚許了聲,「很美。」
雲不悔低著頭,默默承了這一聲讚美,他說道,「坐了一天,你餓了嗎?過來吃些東西吧。」
程慕白這話,正和雲不悔心意,她的確是餓了,剛剛雖然吃了點,仍然覺得很餓,最重要的是,這樣的情況下,非要做一些什麼,否則她都不知道要和程慕白說些什麼。
氣氛太過曖昧了。
雲不悔舀了一碗蓮子羹,程慕白應酬賓客已用過,並不餓,只是坐下陪雲不悔用膳,她一口一口,吃得極慢。這蓮子羹做得美味,雖涼了些,她卻極愛。
桌上龍鳳雙燭燃燒著,火光在她的臉上跳躍中,猶添嬌媚,雲不悔時而抬眸看向程慕白,有一絲錯覺,彷彿龍鳳雙燭在他眼裡跳躍,兩簇火苗燃燒,紅了她的粉頰。
內室安靜,心跳聲也微快了。
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三夫人教導過她,如何服侍夫君,然而,雲不悔卻有心迴避,程慕白唇角揚起一抹輕笑,「娘子,你已吃了兩碗蓮子羹,不如換一碗百合羹。」
兩碗蓮子羹,吃了快半個時辰……
雲不悔說,「我最愛吃蓮子羹。」
程慕白做恍然大悟狀,很喜歡,吃兩碗卻吃了半個時辰,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這蓮子羹難以下嚥呢。
雲不悔也覺得自己吃一碗蓮子羹太久了,總算放下調羹,程慕白道,「天晚了,娘子,不如一起歇息吧。」
雲不悔緊張地擰著手絹,程慕白目光下移,注意到她的動作,笑意漸深,雲不悔起身,服侍程慕白更衣,大紅的喜服褪下,裡頭只穿著銀白的內衫,程慕白身材挺拔,並不似尋常男人壯碩,稍顯得瘦些,卻又不是瘦骨嶙嶙,有一股精壯之感。
她在他身前忙忙碌碌,為他換衫更衣,尋常是靈溪、靈心的工作,她做起來笨拙,並不利索,他卻滿心歡喜,這嬌小的人兒,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