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春未暖 暖玉篇 第三十五章  梵石山青塵
    「各位果然是絕塵脫俗,竟能過得這煙羅剎。」老翁悠悠而來,身後是一隻雪白的白虎。

    幾個人下意識地護在暖玉和雲環身前,倒是讓那白虎略略頓住了腳步。

    暖玉笑笑,人生總有那麼些人……毫不猶豫地站在你前面為你披荊斬棘,夫復何求呢?她是看不破紅塵,脫不了癡纏的迷夢,但那又怎樣?

    那白虎嗚嗚幾聲表示深受打擊耷拉著腦袋一副挫敗的表情。想它在山上也呆了這麼些年了,難得有生人闖入了這裡,自然是新鮮的。

    老翁一笑,輕撫著白虎頭上的皮毛,「諸位不必擔心,小老兒不是古板的人,來者是客,不會怎麼樣的。」

    暖玉垂眸輕笑,若是不古板怎麼會設這麼多的關卡,分明就是想要阻攔人入山。

    正思量間,便見眼前一道雪影閃過,細看竟是一直雪狐。

    白色的狐毛雪白無暇,媚眼如絲,竟是深情款款地看著老翁,賴在他手上。

    眾人正納罕這雪狐的出現,便聽得身後風聲一陣。

    回眸只見一個年約二八的少女飛身而下,這一刻才看清,身後竟是一座懸空的樓閣,大半半個樓閣坐落在高高的山崖邊上,只靠幾根細柱子支撐。

    這樣奇特的構造,簡直讓人膽寒。

    「你可算是回來了,老娘都要等得發霉了。」少女一叉腰,衝著白虎一齜牙,揪著老翁的耳朵嬌嗔道。

    「哎喲輕點兒……輕點兒……」老翁一副怕事的狗腿摸樣。

    眾人回過神就看到這麼一副詭異的畫面。

    「輕點兒?我在山上枯等,你倒自己找了幾個娃娃玩兒,讓我好等!」少女一副絕不善罷甘休的模樣,掐著理不放。

    「行了,老婆子,這幾個娃娃還看著呢!」老翁忍無可忍地抬手打開少女的柔夷,心疼地揉著耳朵,一手還順勢和少女過起招來。

    兩人都不是泛泛之輩,動作奇快。

    而眾人顧不得觀戰,只糾結在剛剛老翁的話中,什麼叫「老婆子」?這樣的花季少女若是老婆子,那世上還有少女?

    暖玉找了塊兒空地坐下,冷眼看著二人交手,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

    洛寒和弈冰興奮地看著兩個高手過招,心中無比崇拜,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看著。

    雲行和雲環也沒什麼動作,走過來坐在暖玉身邊等著他們分出勝負。

    等了一盞茶時間,兩人已然過了上千招,卻仍沒有停手的意思。

    暖玉也看出眾人一身的疲憊,暮色濃重,夜色已經壓下來。

    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暖玉伸了個懶腰,掌間劃出兩道紅菱,直向纏鬥中的二人迎去。

    不過是一個轉身,便將二人的招式化解。

    二人頓住身形,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睡眼惺忪的少女。

    暖玉挑眉,「夜裡,難道二位不請我們上去休息?」

    那少女迎上來,笑得花枝亂顫,「女娃娃,你的武功是誰教你的?」

    暖玉還未答話,便見一隻白狐、一個虎頭以及一個老翁湊到面前,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她頓了頓,淡淡地吐字,「我師傅教我的。」

    一陣冷空氣過,有片刻沉默。

    「你師傅是誰?」老翁不死心道。

    暖玉勾勾手指,笑了笑。

    兩人一虎一狐湊上來,她緩緩道,「秘密。」

    說罷不等他們反應便轉身率先躍上了懸空閣樓,輕如鴻雁的身子,絕妙的輕功,幾乎沒有什麼震顫。

    她試探著跺了跺腳,腳下根本沒有絲毫動靜。

    唇角一勾,眸中清明瞭然。

    「上來吧,這根本不是什麼懸空閣樓。」暖玉衝著下面的人用了內力傳音。

    這山頂離剛剛的焚香谷高了不知多少,單是從下面看上來只覺得可怕,可是這懸空閣樓其實根本就是建在山崖的平地上,那些細細的柱子不過是障眼法,迷惑那些不敢嘗試的人而已。

    她笑看著下面呆愣愣的二人一虎一狐,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轉身之間閣樓的牌匾上書著臥笑青塵四字。

    「好一個青塵,滾滾紅塵看不破,臥笑青塵也風流。」暖玉笑歎道。

    五個人無比自然地走入閣樓,只見淡雅的小樓精緻而巧妙,佈局甚是有趣。看似隨意的排布卻暗合七星八卦,玄妙非常。

    山上竟還開著不敗的桃花,點點落英醉人眼。

    難怪世人將這梵石山稱作「青塵常覓桃花源」,果真是個世外桃源。

    一間四四方方的書齋,掛滿的是女子的畫像。一顰一笑盡從畫中展現而出,畫的落款處勾勒出一個名字,瀟如凡。

    轉身之間書案對面掛著一幅字,蒼涼澄澈,書著兩行詩。

    相伴紅塵老,此生誰與共。卿話青塵絕,悅盡天下歡。

    心底有什麼動了動,錦城的韶光瞬間在腦海閃動,青安為她執筆畫像的一幕幕,卻在她離開玄家後聽到的關於公主壽宴上他為公主畫像的消息中碎了一地。執手畫眉的年月,終究不屬於他們的故事。

    他有他的責任,而她有她的驕傲,她的執著追求。

    垂眸頷首,微不可聞的輕歎。

    走出書齋,只見院中桃花樹下安放著一張石桌,倒真應了句古話,桃花樹下好安歇。

    暖玉抬手拂過後院石桌上的紋路,深深鏤刻的弧度恰到好處,曼妙妖嬈,神秘隱晦。

    忽覺中間的輪廓有些眼熟,她頓了頓隨意移動的指尖,抬手觸及胸口,那裡……曾經有一塊和這輪廓相合的青玉……

    「娃娃們倒是自來熟。」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

    暖玉放下手,神色如常。

    轉身只見少女青絲飛揚,面若芙蓉。燭火照亮她的臉,白皙透明。

    「兩位既然已經放我們進來,何不以真面目相示?」暖玉指尖掃過桌上的空洞,拂過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那少女一笑,「女娃兒眼力不錯,孺子可教。」

    說罷一手抬起,拂過,便見一個年約四十的女子站在眼前。青絲華發交纏,昭示著她不止四十的年齡。

    暖玉唇角一勾,倒是料不到這人這樣豪爽。

    女子眸光燦若星辰,瞳孔黑如墨玉。

    半老徐娘,別有風韻。暖玉迅速辨認出眼前的女子正是畫上的少女,依稀可見年輕時的容顏。卿話青塵絕,悅盡天下歡……卿悅……畫上的女子應該是叫卿悅,那麼眼前的女子也就是卿悅了。

    正說話間,便見雲行幾個走過來,沒什麼特別的發現。

    暖玉不動聲色地轉手在石桌上輕敲了幾下,沒什麼規律。

    「女娃兒,你娘……這些年過得可好?怎的不知道回來看看我們老兩口兒?」女子上前來將燭台放在石桌上,照亮了石桌上的輪廓。

    眾人又是一滯,有些聽不懂這女子突然的話。

    暖玉亦是一頭霧水,難道這對隱居老人認識娘親?

    見暖玉一臉迷茫,女子拂袖掃過掉落在石桌上的落英,「看來暖香這孩子是沒來得及告訴你啊。」

    暖香,她說暖香!

    暖玉瞪大眼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真的認得娘親!

    女子柳眉微蹙,「若不是你們長得極像,恐怕老頭子也分辨不出來。」

    暖玉抬手覆上自己的臉,和娘親很像……

    「老婆子莫嚇唬小娃娃,不就是會點兒易容術,至於這麼顯擺麼?」

    老翁從樹影後走出,一身錦袍低調奢華。

    易容術?師傅說娘親是素魅鬼手,素魅鬼手最擅長的便是以假亂真的易容術……原來竟是師承眼前的女子……

    「老頭子你有什麼了不起?不也就是會些邪門歪道?」女子反唇相譏,一點兒不含糊。

    老翁面色一紅,有些氣惱,「什麼邪門歪術?這麼多年來這梵石山不就是靠我的陣法才維持了平靜?」

    暖玉靜靜地聽著二人一來二往地笑罵,努力克制著心底的悸動。

    面色沉靜,心底卻是翻江倒海。

    女子斜了他一眼,不以為然道,「誰稀罕這平靜?十年如一日的了無人煙,我都快悶死了。」

    「悶?你有什麼悶的?這吉祥如意都陪著你,你還有什麼不順心的?」

    女子垂眸看了可憐兮兮的白虎和雪狐一眼,眸色溫柔些許,「倒也不是不順心,只是有些無趣。」

    它們陪著固然好,卻也終究不能陪她說話。雖然一開始是她提出的隱居,可現在有些悶了,乍見這一群孩子倒真是想念塵世的風光了。

    她嬌嗔地看著他,恣意地撒嬌。這世上,只有他容得她撒嬌任性,溺愛她到不會計較她的小脾氣。

    老翁歪頭想了想,「娃娃們既上山來了,咱們明日就下山雲遊可好?」

    女子一聽樂了,一把抱住老翁的脖子,開心道,「你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行了……老婆子,娃娃們都看著呢。」老翁說著抹了把汗。

    暖玉一眾人或低頭數螞蟻,或抬頭賞花,自當是什麼都沒看見。世上真是無奇不有,這樣一對頑童般的老夫老妻居然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又拌嘴又嬉鬧,還真是……情趣。

    乾笑了一聲,雲行打破了僵局,「好餓啊。」

    「我去做飯。」女子從老翁身上跳下來,捲著袖子去了。

    沒等多久,便見到了一桌子的好菜。

    驚喜之餘,暖玉等人忍不住大快朵頤了一番。

    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只見院子空落落的。

    懸空閣樓只剩下他們五人,卻沒了那二人一虎一狐的身影。

    暖玉揉著睡顏走到院子裡,只見石桌上一杯早茶,旁邊是一塊白玉璧……與她之前的青玉璧一模一樣的形狀……下面壓著一封素箋,拂開桃花瓣,只見上面瀟灑地寫著一行字:梵石如玉,歸期相別意。

    她的唇角一勾,這梵石山……算是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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