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飛花輕似夢,君如陌上塵酩酊。
踏雪而歸,一路凝在白雪中的紅梅如火焰點動,隨著雪站在雲白的靴底。
回到院子,果真看見雲環站在院子裡坐立不安,踱來踱去的樣子堪堪如熱鍋上的螞蟻,倒是真的擔心了,看她踟躕在院子裡卻終沒有去找青安,倒也是個聽話的丫鬟。
這個小丫頭是青安為她配的,似乎真的是知她入骨。看似好熱鬧的一個人,骨子裡卻瘋狂地迷戀著孤寂的滋味,連他也不忍心打擾,只是偶爾來看看她。他想得很周到,所有的需要的都為她一一想得周到,沒有讓不相干的人打擾她。
師傅將她留在青川整整十六個年頭,終日僻靜的青川並沒有讓她覺得不耐煩,即便是偶爾興起想下山看看,也不過是好奇心的三分鐘熱度。就如此次離開青川,師傅並沒有要求她回去,但她卻總還想著回去,只因心裡真心喜歡那兒的天地廣闊而獨留一人的寂寞而不愴然,仿若一種醉寂寥的情愫……
「玉姐姐,你可回來啦!」雲環迎上來,微紅的眼眶惹人憐惜,凍紅了鼻子,縮了縮身子,手中卻拿著一件狐裘披風。
暖玉抬手將她凍得冰涼的小手握在手裡熱著,打哈哈道,「怎麼?半日不見,就想我了?」
雲環小臉一紅,也不知是凍的還是窘的。
這個小姑娘是早年玄老將軍出征西影救下的孤兒,看她金髮碧眼的模樣,想來是西影的孩子。只是自小在將軍府長大的她開朗活潑,沒有一點國界的概念,對她來說西影有的不過只是拋棄她的父母,而這裡,卻是看著她長大的老爺夫人。
小丫頭和暖玉很合拍,似乎是玄府本就沒拿她當下人看,脾性上也並不唯唯諾諾,而且甚是合作,不會大驚小怪,就比如剛剛,若是尋常的丫鬟只怕是早就去找青安了,不值一提的一個散步未歸也會被鬧成失蹤。
「好啦,回屋吧。」暖玉接過她手中的狐裘披風披在身上,又將她攬在懷裡,「來,爺給你暖暖。」
「玉姐姐……」雲環看著爺們兒似的暖玉,哭笑不得。
兩人說說笑笑進了屋,暖玉本就有修習的底子,只是看小丫頭冷得厲害,才喊著冷讓她生了火盆,倒是暖了許多。
手捧著一杯熱茶,兩人對坐在被子裡,樂呵呵地說著趣事。
話道青安這幾日在忙什麼,雲環才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驚呼一聲。
暖玉挑挑眉,撇著唇等著她宣佈驚天大事,果真……這事兒還真不小,「玉姐姐,上元佳節,寧王在宮中大擺宴席,指名要少爺帶你去呢!」
暖玉嘴角抽了抽,重複著宮宴二字,這算什麼事兒啊?宮宴關她什麼事?
雲環點點頭,肯定道,「少爺畢竟年少,官拜一品也是根基不穩,如今自然是每日忙得不可開交。想來他也是想將你介紹給所有人,斷了某些人的念想的。」
暖玉不可思議地看著雲環,這丫頭未免看得太透,知道得太多了吧。
雲環注意到暖玉的目光,訕訕地一笑,「這都是少爺告訴我的,他說他一定會履行諾言,在半年之內將婚禮辦成。」
那日確是有這個約定,但她並沒有真的要他承諾什麼,畢竟兩人不過見過幾次面,談婚論嫁未必太快了些。就算是為了斷了寧王的念頭,也完全可以讓她直接離開天擎……只是當日他的話已經說出口,若是她走了,恐怕他就遭殃了。
想了想,暖玉還是沒說什麼,反正還有三個月,或許在等等吧,不能連爭取的機會都不給人家不是?
雲環靈動的水眸閃著精光,看著暖玉面上不斷變動的神色,慢慢放下心來,玉姐姐不排斥,少爺就已經成功了一半了呢。
轉眼便是上元佳節,青安來過幾次,為她送來幾套同她身上類似的款式的新衣,雖然材質是永遠也不可能趕上身上的一身紅裙,但也算是上等。
他忙中偷閒地陪著她賞了幾回雪,偶爾……也守著她入睡……彷彿他真的是她的夫君,每日陪著她練字,為她作畫。
有時候不明白,那樣溫文爾雅的翩翩少年,怎麼會是名震天下的少年將軍呢?暖玉摸著他手上的繭細細看去,那不同於她修習的手,雖然也習武卻不粗糙,而他的手卻是高負荷高強度的訓練,可見他付出的很多。
目前的一切來之不易,不論是為了老將軍,還是為了玄家,他都必須不折不扣地擔負起這個名頭,而她理解,故而並不怪他沒有帶她拜見家人,不怪他總是忽然來又忽然離開。
花前月下,暖玉的夢裡開始流淌著有他的點點滴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