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如琉璃之國有朝顏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讓他自己去養
    感覺頭髮被撩起,繼而,耳邊響起頭髮被梳動的細微聲響。這個人竟然……竟然在給她梳發麼?!她何德何能,竟敢勞煩他為她梳發?於是,從被裡伸出手去奪,沒奪回來,她咬了咬牙,準備狠狠用力……

    「這幾日都是本王幫顏兒梳發的……」頭頂響起說話聲。

    朝顏霎時放棄爭奪,把腦袋蓋嚴實,只留頭髮在外面。既然他喜歡梳,就讓他去梳,她可以繼續當自己睡著了。

    他也沒有打擾她。將她沉甸甸的烏髮掬在手中,細細為她梳著,看著凌亂的髮絲一點點變得柔順如水,他煩亂的思緒也緩緩被捋順。

    這幾天守著一直昏迷不醒的她,他就是這樣打發時間的。

    梳好後,用一根髮帶結好,放在枕側,然後伸手去尋她的臉。

    感覺到一隻手伸來,她連忙將被裹緊,但卻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乘隙探進來。她腦袋故意晃來晃去,就是不肯讓他碰到。

    「讓本王看看你。」他面不帶笑道。

    朝顏看不到他的臉,卻能聽出他聲音的嚴肅,只得任他灼熱的手掌婆娑著她臉頰,手指描畫她眉眼輪廓。這熟悉的撫觸令她冰冷已久的心一陣陣戰慄,她屏住呼吸,遏制住所有感官,才不至於掉下淚來。

    在那些噩夢般的意識裡,她是那麼渴望他溫暖的懷抱,他溫柔的凝視,他溫情的撫摸,可是,看到的卻是他牽著別的女子決然而去……

    她以為自己會難過得死去,可最後還是醒來了,因為她想親眼驗證那一切,想親耳聽到這個人向她坦白,不然,她無法死心!

    許久,那手終是移開了。竟然……竟然開始下移!她忍不住惱火,再也不能縱容他,雙手抓住那只可惡的手,狠狠拔出來,丟到被外去!混蛋!心裡想著別人,竟然還想佔她便宜!

    寧琊看著被丟出來的手微怔,隱隱明白她是想歪了,解釋道,「本王只是想確定母子平安,並無別的意思。」

    她被下的臉騰地燒紅一片。既然如此……這也是他的孩子吧,她不能不讓他看……

    他又摸索著探進去,這次沒有遇到任何阻力,就輕易觸到那一團小生命。這是他的孩子,是她的骨肉,是他和她曾經親密無間的證明。每每意識到這一點,他就感動得心裡發酸。

    上一刻明明還是個孩子,這一刻卻要做母親,這轉變太大,連他都有些回不過味來,更何況她呢?或許她還沒有真正明白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吧……

    「顏兒……顏兒……」他突然俯身緊緊擁住她,在耳邊一聲聲喚她的名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定,她是真的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她被沉重的軀體壓著,又被如鉗的手臂箍著,幾乎喘不過氣來,手腳並用開始大力掙扎。這個混蛋,竟然『得寸進尺』!讓他碰一下臉,碰一下肚子就夠了,竟然還要抱她!他有什麼資格抱他?

    見她掙扎得厲害,他只得放開,安撫道,「好了,別亂動,顏兒身子還沒好。」

    她不再動,伸出手指向外面,示意他走!再也不要見他!再也不讓他靠近一步!再也不讓他碰一下!

    他望著這手勢,怔了會兒,若是在以前他一定會轉身離開吧?但是現在他不能走,因為她還病著,她需要他……

    他沒有再碰她,只是坐在床前,默默陪著她,直到天黑才離開。

    確定他走遠,朝顏才猛然掀開被,大口大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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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兒嵐兒進來瞧見她這模樣,都忍不住想笑。晴兒替寧琊『打抱不平』道,「公主昏迷的這三天,王爺可是一直照顧公主,公主不知道,王爺他……他……」一對上朝顏凶狠的視線,立即不敢說了。

    但心裡還是為這幾天看到的感動不已。那麼冷傲不羈的一個人,竟然會親手照顧人,而且還那麼細緻入微……暗怪她家公主不但誤會人家,差點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現在還對人家擺臉色!

    「公主晚上想吃什麼?」還是嵐兒貼心,從不說她不愛聽的話。

    朝顏本來沒有胃口,但一想到肚子裡的小寶寶,認真想了想,報出幾道平時愛吃的清淡菜色。

    飯食被很快送來的時候,還多了份海參燕窩。晴兒道,「這是皇上送的。公主身子弱,為了安胎,以後一定要大補特補才行!」

    她根本沒有任何食慾,聞見這些四溢的香氣,胃裡甚至有些不適,但聽她這麼說,也只得執起銀匙。

    還未開動,外頭又傳來聲響,喚進來,卻原來是那人身邊的小廝合歡!懷裡還寶貝般抱著個金漆盒子。

    「小的見過王妃,這是王爺特意讓人熬製的蓮子糯米粥,清心養神,養胎保胎,還請王妃一定要吃下……」他樂呵呵地順溜道。王妃竟然有了身孕,整個王府已經樂翻天了,因為這些年還從來沒有過小娃娃出世呢……

    朝顏看也不看一眼,對門口的婢女道,「把他趕出去!」

    「哎?不要啊!王妃!王妃!這是養胎好湯啊!王爺親眼看著小火慢燉,一點點熬成的……」合歡被人拉著往外拖,還在賣力地『推薦』。

    養胎養胎,一定是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才對她好的!她莫名地感到氣憤,恨聲道,「讓他自己去養吧!」

    王爺沒『胎』怎麼樣啊?所有人都有這個疑惑,晴兒已忍不住撲哧笑出來。合歡眨巴眨巴眼睛,道,「那……小的回去就這麼跟王爺說!」

    次日,天沒亮,寧琊就黑著臉來了。由於房間裡太暗,她又睡眼惺忪,一時沒看出來,暗暗奇怪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早朝嗎?怎麼會在這裡?身上那應該是官袍吧?

    「昨天說什麼?嗯?」伴隨著磨牙聲。

    昨天?昨天她說過的話太多了,但跟他什麼都沒說,於是,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他單膝跪到床上,一傾身壓上來,她嚇得瑟縮。但,他只是若即若離地伏在她上方,並未壓到她。

    「想起來了嗎?」

    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讓她的臉也有些發熱。竟然用這種方式讓她想,她會想起來才怪!但,已經在心裡發過誓不理他,是以,牢牢閉緊嘴巴。

    忽而感覺一隻手隔著被罩在她腹部,她這才想起昨晚的事,下意識往他那裡瞧了瞧。事實上,雖然她知道自己有了小寶寶,但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獨獨她有,這個人卻沒有,不應該兩個人都有的麼……

    寧琊的臉更黑了,感情還真以為他那裡『有動靜』啊!語氣不善道,「不准再胡思亂想,也不准在下人面前胡說八道!」再胡說,他馬上就要成為滿京城的『笑柄』了!「還有,今晚的蓮子粥要再不吃,本王一定親自來餵你!」

    她還來不及反駁,他已冷哼一聲,起身大步去了。

    她整個人還迷迷糊糊的,許久才醒悟他應是趕著上朝了。沒想到上朝前還能抽空過來向她『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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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過了三四日,她身體漸漸恢復,已能下床走幾步路。

    她已經摸準母后、哥哥和那人來探望的規律,這個時候應該是哥哥或者母后過來,但是兩人竟一個都沒來,她坐在臥房窗下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看著外頭的小宮女交頭接耳,覺得定是有什麼事。

    不知道那個叫做林清幽的女子怎麼樣了,離上次在路上看到她被皇后押去內懲院,已經過去七日,內懲院那邊應該有定論了吧?

    如此一想,她立即決定出去探查一下情況。

    於是,趁晴兒嵐兒等人不備,悄悄溜出了朝顏宮,然後,直奔母后的彰德宮。如果是哥哥和母后在處理同一件事,一定都聚在那裡吧?

    大殿內,母后、哥哥端坐正中,兩側依次是皇后、貴妃、淑妃等人,階下還立著幾個疑似內懲院的老嬤嬤,個個面目端凝。除了似乎有點心不在焉的哥哥,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中間地上跪著的、白衣散發的女子身上!一件內袍堪堪遮體,縱然如此,她仍舊雲淡風輕。

    她從窗口悄悄望過去,正見到這肅殺的一幕,儼然三堂會審!

    正想側耳聽聽他們說什麼,忽覺腰上一緊,身體竟騰空而起,繼而,撞見一具灼熱的胸膛,鉻得她有點疼。

    定住視線,回頭一瞧,眼前這張臉比殿內氣氛還要肅殺,那黑沉沉的眼神似乎想要一口吞了她!

    寧琊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就往回走。兩隻拳頭捏得咯吧咯吧響。這不聽話的小東西,稍有不注意,就讓她溜出去!若非他知道今天有事,特意從府裡過來陪她,也不知會在這裡站多久!

    聽到咯吧聲,她瞄向肩側,只見那手背骨骼凸出,青筋暴露,不禁哆嗦了一下,這要是砸中她,一定會把她身體斷成兩截吧?

    回到朝顏宮,把她往被褥上一放,寧琊冷著臉立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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