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如琉璃之國有朝顏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梅閣驚情
    秋高氣爽薄雲天。

    梅閣幾乎是整個王府最好的一處景致。

    前有水榭歌台,後有梅花落蕊,周圍海棠滴翠。獨立於一眾院落之外,避去了浮躁喧嘩,獨留清幽靜謐,讓人有種置身世外的感覺。

    就是這麼美的一個地方,朝顏想不出像寧琊那樣的人為何竟一直閒置不用。上次籌辦壽宴時,她已經注意到這裡,所以閒暇之餘,總會不自覺來這裡轉轉。

    一日想起那個人愛梅,便吩咐下去讓人重新佈置,以作冬日賞梅之用。

    許馥馨聽後大為吃驚,當即跑來問她,「王妃佈置梅閣,是經王爺准許了嗎?」

    梅閣再好,左右不過是王府的一處院落而已,有必要跟那個人說麼?聽她如此問,她反而疑惑道,「為何要跟王爺說?」

    許馥馨聽她並沒有知會寧琊,臉色霎時變了,說不清是懼怕還是什麼,在她的反覆追問下,才吞吞吐吐道一句,「王爺以前下過命令,不准人動梅閣裡的一景一物……」而後,似乎不敢多說,逃離般匆匆走了。

    她更覺詫異,想去找那人問個清楚,又按捺下,繼續裝作一無所知地折騰梅閣,裡裡外外全都收拾一遍,並將窗紙都換過。

    「這個也要撤掉嗎?林姑娘以前好像最愛這家花鳥屏風……」

    「王爺不是說讓王妃隨便佈置麼?應該沒問題吧……」忐忑的聲音。

    「可是王爺以前也說過不准動一下的,這些年這裡的一樣東西都沒人敢碰過……」

    聲音壓低,「你猜王爺對林姑娘情深,還是對王妃情深……」

    另一個不在意接道,「林姑娘現在都做了皇妃,情深清淺有什麼用呢?反正自林姑娘走後,我就再也沒見王爺真正開心過……」

    許馥馨那麼說過後,朝顏心中狐疑,所以今天才特意獨自過來,想看看這座梅閣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沒想到竟聽到這麼一番話。

    姓林的皇妃只有一個人——林清幽!

    念起這個名字,上次去曄華山時在哥哥馬車裡看到這女子的情形便映入眼簾。

    容貌並不算太過出眾,但那一股子獨特的氣質卻讓人過目難忘。像是天心的一輪月,清泠而高遠,彷彿凡塵俗世都無法入她的眼。再美的女子立在她面前都要自慚形穢!

    如此想來,與那個冷傲的人確實很相配呢!

    她還記得她曾經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她那麼清冷、那麼超然,也是因為已然『離於愛』了嗎?

    而那個人呢?

    自林姑娘走後,我就再也沒見王爺真正開心過……

    初見的時候,她只覺得他是那麼的冷漠、孤傲,像遠在天際的星辰,遙不可及。他對姬妾們的無情,對府中事的漠不關心,原來並非天然如此。原來,他也曾開心過……

    她所見過的那人的笑,只是輕彎唇角的淺笑,卻從來沒有見過他真正的開懷大笑。

    曾經跟那個至情至性、冰雪聰慧的女子在一起,他們是否曾坐在梅花樹下,一起煮茶賞梅論雪,笑談風月?最美麗的時光,也不外如此吧!

    她來王府這麼久,從來沒有聽說過關於梅閣、林清幽的任何言辭,想來是那人早已封口不讓任何人提起。所以她並沒有驚動那兩個說閒話的小丫鬟,免得她們被無辜責難,而是悄無聲息回到臨溪閣,找來許馥馨。

    將所有王府下人遣下,只留晴兒嵐兒兩個在身邊。裝作閒聊般問道,「上次許夫人說,王爺不准讓人動梅閣,是因為梅閣以前有什麼特別的人住嗎?」

    許馥馨又霎時變得不自在,揉著手中帕子強笑道,「馥馨只是隨便說說,王妃千萬不要往心裡去,馥馨也是兩年前才來王府,對那些陳年舊事一無所知。王妃還是不要問了,不然……不然王爺怪罪下來……我們吃罪不起……」

    她也知道她們的為難之處,見她不願說,擺擺手道,「本王妃也是隨口問問,許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人曾在邊關呆過三年,想來應是五年前的事了吧?時隔這麼久,她也不想再追究了。畢竟,林清幽已是哥哥的妃子,而那人,也已是自己的駙馬。縱然心裡稍稍有點不舒服,但忍一忍終歸能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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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此事過去幾日,以前朝顏宮的傳喚太監菖蒲突然出現在王府內,道是太后病重!

    當時那人不在府中,她等不及他回來,只讓人留了口信,就帶晴兒嵐兒乘著宮中馬車匆匆回宮。

    不過是幾個月不見,病榻上這顴骨突出的蒼老容顏她都快不認識了,喉中哽痛,那一聲『母后』竟喚不出來。

    貞賢太后則要平靜得多,察覺榻前有人,緩緩睜開失去神采的雙眼,轉動眼珠,然後遲緩地喚了聲,「顏兒……」嗓音也是滄桑沙啞的。

    她忍不住淚如雨下,一句話都說不上來。趙叡留下人照顧太后,擁著她走出來,抽出她手中帕子細細為她拭淚。

    寧琊得到消息,匆匆跟來時,正看到這一幕,心下微微不悅,但掩下,若無其事地上前行了君臣之禮。

    「顏兒今日就在宮中住下,朝顏宮一直有人打理,顏兒隨時可以過去。」趙叡單手攬著她纖腰,低下頭對她道。

    朝顏一陣感動,沒想到她走後,哥哥還在讓人照顧著她的宮殿。

    寧琊劍眉微蹙,心底裡不太願意她留在宮裡,但貞賢太后病得如此厲害,不能不讓人盡孝。

    朝顏注意到他神色,又想起自己是擅自跑回來的,小心翼翼問道,「我可以留下麼?」

    這又令趙叡不快。他的顏兒是最嬌貴的小公主,何時變得如此謙卑而小心?生怕惹這個男人不高興一樣!於是,壓迫的眼神威逼過去,緩緩道,「霄王有什麼意見嗎?」

    寧琊心裡本來因為她的詢問而好些,被他這麼一逼,比一開始更加不痛快起來,語氣淡漠道,「皇上金口玉言,微臣不敢有什麼意見!」

    朝顏察覺到氣氛隱隱帶著火藥味,當即扶額道,「我想回朝顏宮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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