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止笑了，笑得很好看。
落花，他喜歡這把劍的名字。
落花無情……
翻身下馬，蘇止一臉坦然。
這使得柳支支也很坦然。
如果蘇止痛苦，如果蘇止很難過，那麼她一定也會如此，但蘇止表現的很淡然。
就像是那一日他說得，若你說實話，我便死心。
像是真的死心了一樣，他完全變回了他自己。
清風朗月，如此俊雅。
抽出自己的劍，蘇止對柳支支禮貌的笑：「那我也便要不客氣了，我要活著離開長安，楚王妃請。」
柳支支毫不客氣的揮劍，她的劍術雖然一般，但是得了是風凰真傳，若要認真起來，也非一般人能擋。
但在蘇止眼裡，還是不夠看。
蘇止一邊悠悠有閒的揮著劍，一邊諷刺的笑：「楚王妃如此這般，是捨不得殺我嗎？」
柳支支咬牙切齒：「住口。」
「楚王妃的恨意實在不夠呢，這劍舞的如此纏綿，真叫我捨不下心來殺你。」
「我叫你住口！」
「你師傅就教了你這點嗎？」蘇止揮劍擋開柳支支，手中長劍冷冷的刺向柳支支的心臟。
柳支支的怒火，已達到頂峰。
師傅，她的師傅，這世上再也沒有她的師傅了。
「我叫你住口！」落花光芒大勝，柳支支狠狠的出劍正刺向蘇止的胸膛。
蘇止微微一笑，落在柳支支眼裡，像極了那一夜長安紅燈搖曳下，那樣傾城絕色。
「這樣才對。」他柔的說，長劍劃過了柳支支的身側，身體穩穩的撞上她的劍。
柳支支聽到長劍刺穿皮膚時，恐怖的「呲呲」聲。手上感覺到長劍刺穿人身體時被吞進去一大塊的感覺。感覺到有人抱住了她。
世界忽然一片空白，沒有聲音，只有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誰呢？是誰這樣溫暖，在這種時候抱住了我。
然後下一刻，世界恢復了清明，柳支支搖搖欲墜，身體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她喘息，覺得呼吸如此困難。
有什麼從眼裡落了下來，她沒有知覺，只能任由它落下。
然後，她聽到那個人說：「白癡，你怎麼鬥得過我，我、我讓你的。」
鮮紅的血液濕了她的手，那樣溫暖的血液，讓她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柳支支閉上眼睛，痛苦的咬著唇，抱著同她一樣搖搖欲墜的身體。
不是，這不是她要的結果，不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
為什麼這樣做，為什麼要讓我，為什麼……
蘇止笑，伸出手撫摸她的發，「為了擁抱你。」
柳支支咬住下唇，撕心裂肺的感覺在心裡蔓延。
抱著他倒在草地上，柳支支如何也沒辦法阻止他的血液流逝。
蘇止看著她慌亂不知所措的樣子，嘴角是清風朗月的笑容。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蘇止靜靜的說。
柳支支搖頭，只知道哭，什麼也說不出。
她是要殺他，可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殺了你師門那麼多人，害了你師傅，現在為他們償命。」蘇止平靜的說，血液在草地上開出大片大片鮮艷的花朵。
他仰頭，藍天白雲如此美好。
第一次發現，原來天空這樣好看。
柳支支渾身是血，緊緊的抱著他。
「蘇止，蘇止。」她叫著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要再恨我了好嗎？我都還了，所以別再恨我了，好嗎？」
柳支支死命的點頭，眼淚不停的落下。
我從來，從來都恨不起你來。我恨不起來，我只恨我自己，只恨我自己為什麼要來這個世界，為什麼要遇見你們。
蘇止大口大口的呼吸，蒼白的唇始終帶著笑，釋然的笑。
「幫我告訴蘇訴，我沒殺他母妃……還有，他和他母妃，不欠我什麼。」
該散去的，都散去吧。其實他喜歡那個總是溫柔笑著的女人。只不過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原諒而已。
人生中總有那麼多的無奈，他的無奈是身為皇子，是身為一個母妃被害死的皇子。該恨的一定要恨，該原諒的卻沒有辦法。
人生不是戲本子，你不可能成為戲本子裡那些偉大的人物。蘇止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偉大的人物。
顫抖的伸出手，蘇止撫上柳支支的面容，目光望著長安的方向。
「我雖然輸了，但給他製造了很多麻煩，也不虧了。」
柳支支抱住他，終於泣不成聲。
「蘇止、蘇止、我、我真的不恨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好怕，我好怕再有人因我而死，我承受不起。
蘇止，求你了，你不要死好不好。
這句話說完，柳支支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可笑。明明要殺他的人——就是自己。
柳支支，你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要來。
蘇止依然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面容，仰起頭吻了吻她的淚水。
他沒有時間了，再也不能陪著她了。
「最後相信我一次好嗎？我真的愛你。」
「我信，真的相信你。」
「這長安城，沒了我……依然繁華。你方唱罷我登台，轟轟烈烈永不休止。，沒有我，長安不寂寞。支支，沒了我，你會寂寞嗎？」
柳支支望著他漸漸失去光彩的眼睛，用力的點頭：「我會，我會寂寞。」
蘇止開心了，他真的很開心。
只要你還會為我寂寞，那便好。那說明，我死的真的值得了。對不起，我到死還這麼可惡。
「下輩子，你，你們都別再和我遇上了，不好。」他依然笑，已經沒有了感覺，低喃著的話，是說給她最後的遺言。
閉上眼睛，蘇止便看到那樣動人的畫面，他站在柳樹下，看她像風一樣輕盈。
「蘇止，陽光正好，我們接吻吧。」
她笑得真好看，他會永遠記得的。所以沒有遺憾了。下輩子不要再遇上我這麼陰暗的人，快樂的活著吧，我心愛的小妖精。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問你，你……喜歡我嗎？」
柳支支咬著唇，閉上了雙眼，「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她回答了，告訴他，她很喜歡他，很喜歡他。可是他聽不見了，他閉上雙眼，帶著微微的笑意。
清風朗月一般，離開了這裡，離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