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寧王殿下在柳堤等你。」正午的時候,一個丫鬟忽然跑到柳支支這裡對柳支支傳了這麼一句話。
柳支支的唇色白了白,握緊雙手沒有說話。
蘇訴從書房出來,便看到柳支支站在樹下,面無表情的看著遠方。
蘇訴走過去,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飛起的孔明燈在眼光下閃著蒼白微弱的光芒。
「這是什麼?」蘇訴問。
「以前蘇止的信號。孔明燈亮,半個時辰後,我便去見他。」
蘇訴的手握緊了。
柳支支側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都是過去了。我對他沒有那麼多感情,蘇止說要娶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他不可能。」
一雙擺放在精美櫥窗裡的水晶鞋,享受著世人愛慕的目光,永遠只和高傲的人打交到,從來不知道人間冷暖。那樣一隻水晶鞋,是她所得不到的,而現在她甚至不想再靠近那雙水晶鞋,因為那雙鞋,毀了她的一切。
蘇訴歎口氣,道:「你不需要解釋。」
每個男人都是這樣的,就算你解釋了,他的嫉妒心也還是會在心裡作祟。
柳支支淺淺一笑,發間簪子輕輕搖晃。紅色的衣衫輕搖。
「我不是解釋,只是希望對殿下坦誠,這是為妻者的責任。」
望著身邊的女子,蘇訴忽然悵然若失。
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有太多的不一樣。髮絲規矩的盤了起來,別上了簪子,穿上了華裳。成熟了許多,卻也陌生了許多。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小賴皮一樣纏著他,而他也再不知道該如何輕鬆面對她。
再等等吧,等她師傅的事情過去了,兩個人再重新開始吧。
現在不是時候,現在他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待她,因為她的心裡,始終牽掛著著另一個男人。
就算是她師傅,他也接受不了。他要她,要一個完完整整的她,只屬於他一個人。歎口氣,蘇訴覺得自己的佔有慾真的很可怕。
「去見他嗎?」蘇訴問。
柳支支淺笑,「如果去了,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他。」
真的會忍不住,她最尊敬的師傅,最喜歡的師傅,竟然被他那樣對待。
蘇訴歎口氣,俯身側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柳支支咬著唇低下了頭,最後點點頭道:「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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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支支是傍晚的時候才去的,蘇止一直在等她,本以為她是不會來的,卻沒成想她還是來了。
站在河堤上遙遙望著柳支支,蘇止的眼裡有深深的撼動。
華裳輕舞,步伐款款。在腦海裡預感過無數次的相見,就是沒有想到她會是這般打扮出現在她面前。
她的衣著髮式都詔示著她已為人婦的事實,這事實在他與她之間劃下鴻溝,深於千尺。
柳支支走過去,在與蘇止三米之遙的地方站定,雙手放於腰側,微微施禮。
「見過寧王殿下。」
蘇止的眼神暗了又暗,撩撥了一下散亂的髮絲,看著她道:「我曾經在這裡對你許下過兩個承諾。第一個,不管多難,我都愛你。第二個,我要娶你。第一個,你沒要。第二個,你用行動拒絕。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他用自己最後的優雅問這些話,這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楊柳枝在兩個人面前蕩漾,透過枝椏的縫隙,柳支支彷彿看到了紅燈夜下,一側頭傾了長安的那個男子。
曾經以為,所有的相遇都是緣,現在才明白,那妖嬈的紅燈是魔障,面前的男子是孽緣。
要拚命壓抑,才不衝上去狠狠的質問他為什麼如此冷血殘忍。要強忍著才能不狠狠的給他一刀。
深呼吸,柳支支淺淺一笑,「蘇止,你很高傲,高傲到無以復加,你從來不懂得別人的感受。你的血是冷的,你眼裡的人世,是權與利,是皇位與江山。而我眼裡的人世,是人情冷暖,是五穀雜糧。我只有一句話,嫁給蘇訴,我從不後悔。」
蘇止的手握緊了,清俊的面容漸漸變得冷凝。
「你確定嗎?我馬上就要對付蘇訴,若你現在離開他,我便能救你一命,跟著他,你只有死。這樣你還要跟著他嗎?」
柳支支淺淺笑著,波光瀲灩的湖水無聲的映襯了她的美麗。
「勝負仍未分出,這天下花落誰嫁,還未定奪。」
蘇訴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你要與我為敵了,是嗎?」
心已經麻木了,其實已經不痛了,只是支離破碎,拼湊不起來的無力。
柳支支轉身,金色的簪子在陽光下刺傷了他的眼。
「殿下,今日,你我便把最後的情誼放在這河堤吧。從此以後,長安做舞台,我與楚王殿下,等寧王殿下,唱一出大戲。」
從哪裡開始,就在哪裡結束。蘇止,從此以後,我是我師傅的徒弟,我們露水情緣,此後別過。
蘇止笑,也轉了身。
「好。」
輕輕的,他回。
藏下了百轉千回的感情,藏下了道不盡的心事。
他並不是個懂得愛的男人,相反第一次愛人就搞得這麼不堪。一次次他拿了自尊來求她所愛,直到落下滿地傷心,才發現她要的是什麼,他從來不懂。
那麼他要什麼,她又懂得嗎?
只不過是要一個心愛的人,呆在身邊,一直到白頭偕老。
他為皇,她便為後。
他為寇,他便為匪。
以為你是可以陪我起落,看世間千變萬化,仍然滄海桑田不改變的那個人。誰知道,是我多情一場。
夕陽下,繁華的長安,安靜的河堤,綵衣翩翩的女子與白衣裊裊的男子,終於話別。
從此後,再沒有那濃抹淺書,女子與男子的故事。又的是一番轟轟烈烈,終於上演。
當夜蘇止便親自與風凰對話。而柳支支則回府,痛快的拿出蘇止府上的地圖,與蘇訴徹夜商談營救風凰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