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兒，起來吃點飯吧。」
「師傅，我不吃風歌師兄做的飯，一點兒也不好吃。」
「乖，這次是師傅做的，起來吃點吧。」
柳支支眼睛頓時亮了，從被子裡鑽出來，紅撲撲的小臉煞是可愛。望著眼前的皮蛋瘦肉粥，柳支支樂了。
「師傅你真好，我長大一定要嫁給師傅。」
風凰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鬼柳兒，等你長大了，遇見帥哥了，就不會這麼說了。」
柳支支撇嘴，「這世上哪個會有師傅帥啊。師傅又帥又厲害，天下無敵，風姿無雙，還會下廚，嘿嘿。」
風凰被她逗笑，迷濛的雙眼裡星辰閃爍，「可是到時候，師傅就老了呀。」
「怎麼會，男人四十一枝花，剛好是最有魅力的時候。哇啊，我必須抓緊時間長大才行。不然你以後就去陪別的女人了。」
風凰好看的手指揉亂了她的發。
「為師只陪著小柳兒一個人，等為師死了，就化做月桂樹，伴你左右，佑你一生。」
「呸，呸，呸，師傅才不會死，師傅千秋萬代，永垂不朽。」
「哈哈哈哈，小柳兒，為師又不是大魔頭。」
「師傅……」苦澀的喃呢著，柳支支幽幽的從夢中轉醒。
窗外，悠揚而淒美的《鳳求凰》徐徐傳來。那個人低沉的嗓音在唱：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柳支支伸出手臂遮住雙眸，酸澀的液體就已經溢出雙眼。
柳支支清楚，這次真的躲不過了。
他在等自己，在黃昏中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柳支支就知道，這一次真的躲不過了。
從床上起身，柳支支開始仔細的整理自己。將長長的發用扇面玉冠紮成馬尾。柳支支拿出水藍色長衫穿上。銅鏡裡的自己，帶著點風姿卓越的味道。
十三歲那年，師傅親自給她戴的這玉冠。扇面玉冠，是師傅親手為她雕的，上面就刻著這首《鳳求凰》。
推開門，柳支支便看到了小五他們。柳支支偏頭看向風月，聲音哽咽：「小五……」
風月走上前緊緊的抱住她，「放心，我—跟—你，永遠。」
柳支支蹭了蹭他溫暖的頸窩。
「小五，替我守著師傅，守著青冥山。」
在我離開以後。替我守住最重要的東西，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我的小五，是最懂我的人。
放開小五，柳支支揚起帶著淚花，去看最疼他的兩個師兄。
風歌，風月。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陪著我這麼多年，謝謝你們寵我縱我，陪著我犯錯，陪著我挨罰。就算我走遍天涯海角，就算我老的頭髮也花白。我也不會忘記你們。
「師妹……」風歌與風凌哽咽的看著她。柳支支吸一口氣，壓下所有苦澀。
柳支支盡量調著眼睛看天，不讓離別的淚水滑落。若以後你們要常常想起這一幕，那麼至少我不會留下個哭臉。
「師兄，師訓第三十八條，兒郎有淚不輕彈，生離死別不沾襟。師兄，這是最後一程，師妹拜別師兄。」柳支支說完，便向著琴聲所在的地方走去。
風歌的心像是撕裂了一樣疼。
她是他親手從鬼門關的孩子，是他最喜歡的小師妹。
從小到大，師妹說什麼就是什麼。師妹讓他上刀山，他二話不說就會上。他就是希望師妹好，希望師妹幸福，可是以後，不管師妹幸福不幸福，他都看不到了。
風歌的心好疼，他想要上前拉她，拉住他最心愛的小師妹。
可是……
「師兄，你現在拉住師妹，會害死她的。」風凌咬著唇，死死拉住他。
他們現在的處境，不准許他們挽留柳支支，若是可以，師傅又怎麼能捨得逐她出師門。
風歌看著漸漸不見的柳支支的身影，默默的垂眸。
師妹，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小師妹。沒關係的，就算你被逐出師門也沒關係。所以你別哭。師兄與師傅，是為了你好。所以你別哭，別怪師傅……
柳支支最終在花園庭院的圍牆上看到了風凰。他像夢裡見過千萬次的影子一樣。風華絕代，天下無雙。
溫柔的墨發垂在肩頭，風凰抬眸，迷濛的眼眸裡水汽氤氳。他扯開唇角，淺淺一笑。
「小柳兒，你過的好嗎？」
他的語氣，、還是那麼溫柔。柳支支仰頭，嘴角咧開笑，「嗯，我過的很好。」
風凰的眼眸因為她的話，蕩漾起美麗的光彩。
「嗯，你過的好，就好。」
柳支支死死抓著自己的手，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哭。因為這是最後了，與師傅最後的離別，她想要笑著。
「小柳兒，領師命。」風凰笑著，水藍色的衣袖在風中輕輕搖蕩，他用最溫柔的聲音，對她說。
柳支支眼裡落滿他絕代風華的樣子，牆頭的杏花，紛紛片片的落在他的發間，他的肩頭。他未曾多做表情，卻已傾了世間。
柳支支瞪大眼睛，緩緩的單膝跪下道：「小柳兒在。」
風凰低沉又溫柔的聲音，淡淡的飄散而來。
「小柳兒違背師訓屢教不改，實乃風雨門之恥，自此後逐出師門，永遠不得踏入師門之地。」
柳支支咬著唇，忍住了渾身顫抖。
這場離別，她幻想過很多次，她以為自己會激烈的反駁，以為自己會哭著哀求，以為自己會有很多反抗，可是柳支支什麼都沒有做。
抬起頭，望著仙人一般的師傅，柳支支問：「師傅，你好嗎？」
風凰握著琴的手，緊了又緊，最後慢慢鬆開。
「小柳兒，從此以後，你不再是為師的小柳兒了。你也不再欠為師什麼了。為師這便要帶著師兄們離開青冥山。你的錢，為師不要。」
「師傅既然說和小柳兒不再有瓜葛，那之前的錢，就是師門的，小柳兒從此刻起，淨身出師門。」
低下頭，眼淚最終還是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