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狄恆讓秘書將早上的行程都推了,父女倆坐在山頂的涼亭裡,目光眺望遠處,誰也沒說話。半晌,方狄恆開口打破了沉默,「上次你陪爸爸爬山才16歲,現在爸爸老了。」
「爸爸,你才多大,別總把老字掛在嘴邊。」夏夏微笑的揚起嘴角。
「好,好,爸爸不說。」方狄恆頓了頓說:「我當年強迫你媽媽,很不擇手段,讓她一直恨我,幾十年過去了,爸爸對你媽媽做的事從未後悔過,我謝謝她把你和仲宇帶給我,你兄妹倆就是爸爸的一切。」
「爸爸……」
方狄恆瞇起雙眼,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但是在你身上,爸爸錯了。爸爸見到南宮爵的第一眼,其實就撮合兩家的這樁婚事。爸爸總是希望你順著大道,一路平平順順的走下去,這樣卻往往錯過了更多的風景,其實,小路上的風景也很美。紀衛東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只不過卻無法讓我放心的把你交給她,當時的你們在我眼裡就是小孩子玩過家家,總認為只要相愛就能天荒地老……」
夏夏沒說話,她怕開口,她怕一開口就被爸爸聽出來。
「你有什麼打算?」
她菱唇微微抿起,「準備將工作辭了去旅行,到時候再作考慮。」她看著爸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不是很任性。」
方狄恆笑得很開懷,玩笑的說:「那份工作早該辭了,這樣爸爸就不用對別人說女兒在跑腿。」
她回台裡遞了辭呈,就呆在家裡和陳怡、王媽他們玩玩小牌搓搓麻將,什麼都沒去想,將腦袋徹底的放空。方艷來的時候夏夏剛好自摸,兩天來第一次糊牌,叫得特別的歡。
「掏錢,掏錢……」
方艷看著她手舞足蹈的樣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我的表妹,你日子過得真充實。」
「給你玩。」夏夏起身,「我哥說你出國了。」
「我的行程他能知道?」方艷哼了兩聲,坐了下來,「不過,我手上的案子倒真的是忙完了,想徹底的放鬆放鬆,要不要一起?」
夏夏有些怔忡,這幾天來她多少知道他們的想法,就怕讓她一人呆著。方艷肯定也是想帶她出去散散心。
「問你話呢?發什麼呆啊。」
「好啊,去哪裡。」
方艷厚顏無恥的笑了,「英國,我有同學聚會。」
「不去。」
「親愛的,機票我都幫你訂了,下午三點。」
機場裡,過完安檢,倆人就坐在候機室裡。
方艷還想向她追憶一下曾輕的似水流年,誰知一轉頭,就見夏夏手裡拿著個ipad2全神貫注在切水果,脖子上的圍巾繞的一圈又一圈,一張小臉幾乎縮到裡面,只露出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屏幕。
「你現在怎麼這麼沒勁。」
夏夏抬頭看了表姐一眼,認真的問:「表姐,我是不是很不識好歹。」
「方仲夏,你確是沒勁,說玩的你還當真了。」
「南宮爵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我卻將他從上面拉了下來,他對我很好,我卻這樣回報他……其實我就是不知好歹,在他心裡一定這樣認為。」她像在對方艷訴說,又像喃喃自語,「東子死了,他也沒了……我這種人,不值得人對我好。」
她的動作停了下來,看著屏幕的字樣有些怔愣,夏夏抬頭笑了笑說:「難過的時間已經過了,我現在沒事了,回家的那天就沒事了,所以不要擔心我,說話不用小心翼翼。」
「新聞裡報導的事情真的和南宮爵有關嗎?」方艷難以置信。
「是吧。」
候機室外,突然變得喧嘩,有女的在惶惶不安的驚叫,男的在小聲的議論。在一片嘈雜聲,維護治安中,夏夏透過玻璃看見那張久違的臉,她不禁站了起來。
男人的雙手被銀色的手銬銬著,左右兩邊跟著兩名外國人,嘴巴一張一合,像在同他說什麼,男人唇角的笑意逐漸加染。
男人髮梢下的臉,精緻的近乎完美。他神色淡然,周圍因他而起的喧囂仿若置身事外,嘴角清冷的笑意蘊含著無比陰冷的寒意。
夏夏被這意外的撞見,有些緩不過神,一雙腿直直的站在那兒,忘了任何反應。
南宮爵被押解進入特殊通道時,臉突然轉了過來,深壑的目光陡然對上她的視線,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目光直直的看著她,眉宇微微的皺著。
「方仲夏,等我回來……」倆人的距離隔得挺遠,她卻能清晰的聽見他的聲音,陰狠的嗓音彷彿就在耳畔。
「離開前少惹事非。」其中一人伸手推了推他,嘀咕著。
她看著他被人推著離開,看著他的背影在視線裡消失,聲音卻殘留在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夏夏也不知道,她當時將鑰匙交給王局時,她也不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
現在想想,依南宮爵那樣的人不管在什麼狀況下都會給自己留條退路,可是沒有,他幾乎沒給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
他當初連潛逃的機會都省了……
可現在——
這一切,一切,似乎都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夏夏……」方艷擔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過神,看見周圍投過來的眼神,徒勞的將帽子戴上,看著表姐擔心的眼神笑了笑說:「沒事,飛機到了嗎?」
「還要一會。」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坐了下來,視線望著腳尖,抿著的唇瓣微微的揚起。
英國的天氣不好,不僅冷,還下著雨,方艷高漲的興致頓是熄了一半,吃完飯,倆人買了很多的零食窩在套房沙發裡邊吃零食邊看影片,聽到的永遠是英文,沒一句國語,夏夏埋在沙發裡睡了一覺才適應過來。
聽在耳裡的英文,夏夏不禁想起還沒和南宮爵在一起時,南宮爵帶她去他朋友那兒,他家的管家就是這種英式作派,還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那管家讓他在朋友面前倍有面子,當時她很不給面子的笑了。
南宮爵裝腔作勢的罵了她一句,眼裡的笑卻比她更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