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時辰已不早了,該是時候施針了。」
看到南瑾琛終於放下筆,一旁憂心忡忡的侍者立馬迎了上來,端起
盤子,放在南瑾琛面前。
望著那十二根銀光閃閃的長針,南瑾琛有些厭惡的皺起眉頭,「你放在那裡,本公子自然會動手,下去吧。」
「可是師傅說了,若是公子自己施針,那麼就飛鴿傳書給他,師傅老人家將親自來幫公子。」侍者雖是有些忌憚南瑾琛,但是仍然一本正經的搬出師傅這個名頭,一下子便讓南瑾琛鬆了口氣。
南瑾琛頗為無奈的點點頭,示意他可以為自己施針。十二根銀針依次擺在盤中,用一層帶著藥香的薄紗巾蓋著。
侍者上前幫南瑾琛脫下上衣,露出白皙的肌膚。只是極不相稱的便是這背上遍佈的疤痕,結上了一層厚厚的痂。
從桌上拿出一根銀針,在燭火中刷過一遍,針尖帶上了熱氣。
「公子忍著點。」
「嗯。」輕輕應了一聲,假裝絲毫不在意。
侍者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南瑾琛,微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銀針精準的插入南瑾琛背上的穴道中。未過多久,銀針逐漸變黑了,針尖紮下去的地方還開始滲出了一絲絲的黑色血漬。
十二根銀針依次插入了南瑾琛背上的十二個穴道,無一例外,這些銀針都暗黑了,湧出了黑血。
南瑾琛的整個背都開始泛紅,血漬遍佈,看起來十分觸目驚心。
「公子何必強撐?」侍者唯心不忍的說道。
「哼,本公子撐了什麼,一向不都如此?」南瑾琛的氣息已是起伏不定,面色蒼白,就連嘴唇也是沒有半點血色,鬢邊都是細密的汗珠。
侍者搖搖頭,隨手有拿起一塊玉片,晶瑩剔透,薄薄的拿在手心就像是一塊冰塊一般。趁著銀針上的藥性還未散去,侍者起手便開始用玉片刮向南瑾琛的背部。
每刮一遍,南瑾琛背上的黑血便滲出的更多了,床鋪上已是暗紅一片,使人不敢觸目。如此一來定是痛苦萬分,可是南瑾琛卻從未輕哼一句,似乎這樣的事在他而來是再平常不過了。
一連幾遍下來,原本從南瑾琛體內滲出的黑血終於有了些鮮艷,侍者這才停下手,扶著南瑾琛到了內房,裡面有一個冒著騰騰熱氣的溫泉,還充斥著一股藥材的味道。
南瑾琛一把推開身旁的侍者,自己下了溫泉。
「你出去吧,本公子想休息一會兒。」
看著他眼中濃重的倦意,侍者輕聲走了出去,虛掩上門。
南瑾琛極度疲勞的坐在溫泉中,剛好結疤的傷痕在這麼一折騰下,又全部裂開了,血漬散在溫泉中一下子就不見了。
血肉模糊的背部貼著溫泉略有些冰涼的內壁,一陣刺骨的疼痛襲來。
南瑾琛閉著雙眼,心思卻怎麼也不能平靜下來。那半本桃瓔賦被丟在不遠處的地上,那冒牌趙老爺的話一直讓南瑾琛不斷思索。
恐怕天下間除了南瑾琛的師傅鬼醫,以及先前的那位侍者,知道易泠宮琛公子秘密的人少之又少。
誠如冒牌趙老爺所說,桃瓔賦確實不是什麼絕世武功秘笈,而是一本失傳多年的上古醫書。記錄著百年來各種疑難雜症,以及千奇百怪的毒藥秘方和解藥。
人言傳出來之後,本是一部醫書的桃瓔賦變成了人人得而的武功秘笈。
十年前,飄渺閣閣主張博得到了此書,哪知得書的第二天,飄渺閣就起了一場大火。死傷眾多,隨後張博連帶桃瓔賦也離奇失蹤。
後來張博被朝廷收在麾下,成了淮南駐軍。只是這時,張博的武功已是盡失,桃瓔賦的下落也不明。
有人問起過張博到底他失蹤之時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張博卻是隻字未能說出來,據說那段記憶已被人給抹去了。
自此桃瓔賦消失到它再次出現已是整整十年。
南瑾琛不用懷疑那半本桃瓔賦的真偽,那人的目的他是知道的,自然也不會拿出假的東西。
江湖上原本不需要此物的人卻對它趨之若鶩,可南瑾琛若是得不到此物,那麼此生已盡毀。
他自小便得了一種怪病,與其說是得了,倒不如說是被非良善之人暗地裡下了奇毒。此毒半年才發作一次,體內所有的經脈都會充注毒血,若是不及時將毒血排出,便會滲入骨髓,使人潰爛而死。
而這種奇毒卻是連鬼醫都素手無策,找不出任何的解藥,只能每半年用銀針排毒,暫時壓住毒性,可是這並不是長久之策。沒有完全解去奇毒,南瑾琛必將有日暴斃而亡。
三年前,南瑾琛接手易泠宮,而鬼醫也因為此毒周遊整片大陸,想要找到解毒的方法。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鬼醫查到失傳多年的桃瓔賦為上古醫書,上面記載著各種毒物及解毒之法。倘若得到了桃瓔賦,那麼南瑾琛的奇毒便有可能得到祛除。
南瑾琛倦意已是極深,身子泡在溫泉中,任泉中水一點一點滲入傷口中。灼燒感也隨之傳了過來,骨髓深處微微癢起來,彷彿有螞蟻正在慢慢咬噬。
恍惚之間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嬌小的影子,她整個人立在微風之中,長髮被輕輕撩起,一身紅衣恰到好處的裹住了鳳玨的身子。她帶著淡淡的笑意,原本模糊的面容一點點的清晰起來。
什麼時候起他對她是這麼的念念不忘起來?
什麼時候她如同另一種奇毒一般,深深的滲入了肌膚,骨髓直到心裡?
什麼時候她對他能像他對她那樣,念念不忘到了心裡?
他曾經自覺這樣的感情對自己而言是不會存在的,可是到現今都顛覆了。想起鳳玨,南瑾琛嘴角牽起一個溫暖的淺笑,心滿意足一般,頭靠在溫泉的假石上,安心的睡著了。昏黃的燭光下映照出別樣絕美的場景。
只是不斷如同囈語般的呢喃傳出。
「小玨。」
「小玨。」
小玨,你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