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生門 第1卷 第二章  絕殺
    無生門從橫江湖二十餘年,行事一向張揚,且不說毫無忌諱的將總部設在鬧市之中,光是每個月公開競價生死牌的行為就不同於其他的江湖組織。

    無生門向來就只看錢不認人。江湖上一直對這個囂張的組織頗有微詞。十幾年來,無生門搖擺在黑白兩道中,得罪了兩道中的許多人。就連一向不甚理會江湖紛爭的朝廷對無生門也是相當不滿,五年前四國並亂時,叛軍南逃無生門尋求庇護,致使戰事整整拖延了四個月才結束。

    不是沒想過剷除這個組織,但是沒有人敢以身冒險。曾經有膽大的前去無生門叫囂,而朝廷也派過幾千禁衛軍前去。最後都未能撼動無生門的一草一木,而去的人則無一倖免。

    只是一刀,快的連出刀人是誰都沒看清。一道血痕出現在頸間,血珠細密的湧了出來。這道傷口無法被癒合,不斷地有血珠滲出,一點一點的消耗殆盡。他們就這樣茫然不知所措,親眼看見自己是如何死去的。幾場殺戮之後,再無莽撞的去與那無生門對抗。

    無生門似乎是只深不可測的怪獸,從它出現的那天起,無論時代風起雲湧如何變幻,它依然高高挺立,俯視著世間蒼生。

    淮南駐軍府內,張博一臉焦急的在房內來回踱步,身旁的屬下識相的退了下去,不敢言語,怕驚擾了主人。

    無生門的生死令昨日都發了出去,而目標任務卻只有他一人。不知究竟是有何陰謀,張博心裡自是十分忐忑,卻想不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屋子裡靜的可拍,沒有人敢在這時不要命的出聲。

    只見門外的侍衛急沖沖的跑了進來,慌亂的說道:「大人,大人。不,不好了。」

    張博正煩惱著,被這麼一衝撞,不禁升起一把怒火,一把拽住報道的侍衛,吼道:「慌什麼,有什麼事速速報來。」

    侍衛被這麼一凶,頓時更覺得兩腿發軟,害怕的顫抖起來,「無,無生門的人來了,來了,來了兩個。」

    話音剛落,張博鬆開手,一把癱坐在地上,已是絕望至極。對他而言,無論是獵殺令還是保生令都是死令。無生門速度如此之快,快到他連整理行裝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淮南同錦州之間也有三四日的行程,令牌昨日也才發出,今日人就到了府中。

    眾人也是大驚失色,各個似木頭人一樣杵在原地不敢動彈。

    一陣箏樂傳進屋來,樂聲似高山流水,輕靈婉轉,隨後又是急促而下,恰似一江春水逆流而上。仔細一聽,箏樂中還夾雜著一支長笛的清脆聲。笛聲清冷淡然,彷彿冬日裡倒掛的霧淞,轉而又化成千萬支利劍,支支穿透人的皮膚,直達人心。

    張博空洞的雙眼恢復了一點神采,他慘淡一笑,頗有風度的起身,拍拍衣襟上沾染的灰塵,向屋外走去。

    屋外是一片桃林,陽春三月,此時花朵已經綻放開來,點點粉嫩綴在枝頭。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張博徑直走到一株桃花樹下下面,伸手撫摸那含苞待放的骨朵,終於狠心一折,一節桃枝便取了下來。

    張博召來旁邊的侍從,取來一塊白色綢緞,小心的將斷桃枝放進去包好,吩咐道:「將此信物交與琛公子,就說張博不才,負了公子的期望,只盼來生還有機會同公子舉杯共聚在這桃林中。」

    侍衛接過那白色綢緞,面色凝重的離去,回頭深望那桃樹下的男子。背影落寞,半世淒涼。

    那樂聲一直未停,箏樂和笛聲相互交織,彷彿兩條青龍此刻正交纏一起,拚命廝殺。原本動聽的樂聲卻暗藏濃重的殺機。旋律越是動人,背脊越是發涼。

    張博回身一望,屋頂上分別站著兩個人。持一把古箏的女子一抹銀色輕紗,長髮飄揚,回眸一笑,那張臉嬌媚無比。指尖輕輕撫琴,美得好似墜落人間的天宮仙子。

    再說吹長笛的那位是個俊雅的公子,也是一身銀色,一桿墨青色的長笛無比優雅的放在唇邊。

    短暫的停頓之後,又是箏樂先起,隨後清揚的笛聲步步緊跟,你來我往毫不遜色。幾個回合之後,兩人都有些累意。女子撒嬌道:「景初,這樣玩來有什麼意思,要不我們換種吧?」語氣盡然俏皮可愛,卻依然一股殺機冷冷傳來。

    喚作景初的男子似乎是同意她的說法,點頭回道:「那玖歌覺得換什麼玩好呢?」

    玖歌巧笑嫣然,抬手指著底下的桃園,「三十株桃花,九百七十片花瓣,就以花瓣為刃。」

    張博完全愣在原地,他才是無生門的目標,但此刻卻處於一個直接被忽略的境地,晾在了一邊。無生門來的兩尊大神絲毫沒有要拿他怎麼樣的想法,而是為了好玩比試著,正疑惑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況時,只聽一聲巨響,一株桃樹直挺挺的飛了出去,樹上的桃花一朵不剩,只見個光禿禿的樹幹。

    玖歌抬手運氣,原本散落在地上的花瓣一片片的懸在空中,不斷飄動,不一會兒便繞成一把利劍。掌心稍一用力,利劍便向景初飛去。景初見到花劍正衝自己來,身形一陡,往左偏去。隨手撿起一塊石子,沖最近的一株桃樹樹幹砸去。

    只不過是拇指大小的石子,竟讓整株桃樹猛烈的晃動起來,桃花紛紛從搖晃的樹幹上飛了出來。隨後幾十朵桃花連成長線,也全部停在空中,接著一朵朵的向玖歌襲去。先是擊落飛來的利劍,剩下的幾朵不斷旋轉。在空中搖擺一陣,卻調轉反方向,花朵沖張博而去。玖歌這下有些大意,連忙拿回古箏就彈了起來。

    景初也毫不示弱,取出笛子吹起來。一時間,又回到最初的那種焦灼的狀態,不分上下的力量彼此制衡著。幾朵桃花也因為力量的對抗被定在空中,花色卻變了個樣。原本粉嫩的花瓣頃刻間卻成了暗紅色,紅的似血,有種觸目驚心的美。

    張博被這樣的情形也給震撼住了,腿腳僵在原地不得動彈。週身上下好像被張無形大網給困住了他,行動十分不便。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索性掏出腰間的佩劍,對著空氣就是一陣猛砍。

    「不好。」玖歌瞳孔一縮,飛身向張博撲去。不料,有幾朵桃花的速度比她更快,瞬間散了花瓣出去,一片片都指向張博的胸口。

    沒有流血也沒有疼痛,張博扯開衣襟看去,三片桃花瓣穿透皮膚,死死留在體內,而停留的那個位置,正是自己的心臟。

    他使勁的按了按自己穿過三片桃花瓣的胸口,真的是什麼感覺都沒有,彷彿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未曾發生過一樣。身子卻猛然一緊,倒了下去,心脈全無。

    玖歌看著倒在地上沒有動彈的張博,只好沖景初輕歎道:「果然景初的修為在玖歌之上呢,不過,都要怪這個人自己,明明給他設好了結界保他性命無憂,誰知自己亂運氣給破了,唉。」

    「哦,那玖歌是要認輸了?」景初雙手環胸,斜靠在一株桃花樹下,眼角帶笑。

    「認輸?」玖歌突然換上了另一幅高深莫測的表情,「玖歌可是,從來沒輸過啊,這次自然也不會。」

    起步走到張博身邊,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副銀針,輕輕插在張博的各個主要穴位。之後,自己也坐在地上運起功來,手一用力,幾十根銀針便直直打入張博體內。隨後玖歌又從袖中拿出一隻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藥丸,直接丟到張博嘴裡。

    沒過多久,張博突然睜開了雙眼,環視著周圍的一切。見此情景,玖歌撥弄這自己的頭髮,把東西收拾好,沖景初甜甜一笑,「景初,玖歌說過可是從不會輸得啊。」

    景初走到張博身邊,探了探他的心脈,然後拉起玖歌的手往往外走去,「任務完成了,玖歌想吃些什麼,景初來請。」

    「真的?那就去第一樓吧,那都是我愛吃的。」

    一男一女的身影越行越遠,只剩下張博瞪著雙眼躺在地上,他的身邊多出了兩塊金牌。

    生,死。

    一朵桃花緩緩下墜,輕輕劃過張博的臉頰。

    無生門的任務完成的十分乾淨。張博確實是死了,心脈全無,渾身僵硬,完全是只有死人才會有的狀態。但他又是活著的,他的眼睛還能轉動,能夠分辨出熟悉的事物。

    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恐怕也只有無生門才做的出了。而且相當利落,沒有任何一點牽連。不過,江湖上卻又掀起了一場關於無生門的軒然大波,久久無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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