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父皇皇后(母后),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皇甫離洛心裡滴著血,坐在上面的那個女人害死了娘親,但此時他還要對她行大禮。衣袖下的手,被一隻小小緊緊地握著。
「好好好,平生!快坐!」皇甫逸早早地下了朝,就是想喝一杯洛兒媳婦敬的茶。
而皇甫離洛的今天的表現,驚住了坤寧宮裡上上下下的主子奴才。
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皇甫離洛穿白色之外的衣服。看來,這個七王妃不簡單啊!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皇甫離洛叫皇甫逸為「父皇」,以前都是「皇上皇上」地叫,要麼乾脆什麼稱呼也沒有。這也是大家認為他不受寵的原因。如今,看這父子倆的態度,正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某個人正想放鬆的心,又一次吊起來了。
皇上皇后之下是兩排長長的座位,左邊一排是眾王爺王妃公主,右邊一排是後宮嬪妃。劉小丫兩人落了座,因為是新婚夫婦,位置在眾王爺之首。
「新媳婦向公婆敬茶!」
劉小丫屁股剛著椅,就聽一個老嬤嬤的喊叫。她又一次跪到蒲團上,回去就學小燕子做個「跪得容易」。
「父皇,請喝茶!」劉小丫接過宮女送來的茶,低著頭,雙手舉過頭頂。
「好!」皇甫逸一口氣喝完茶,遞給劉小丫一個厚厚的紅包,笑瞇瞇地說,「好好照顧洛兒!」
「兒媳謹遵教誨!謝父皇!」劉小丫能終於抬起頭。
把紅包遞給身後的瑤兒,再向皇后敬茶,差不多的說辭,但沒有皇甫逸發自的笑容,笑得很公式化。匆忙之中,還是偷偷看了皇后一眼。
約莫四十來歲,正紅色的皇后裝,繡了九隻金鳳,看起來華麗異常,鳳冠上的鳳凰是翠鳥羽毛製成。鳳冠的下部有兩排以紅、藍寶石為中心,用珍珠圍成的小圓圈。鳳冠後面垂著六條葉狀的裝飾物,上面滿是珍珠和寶石。鳳冠上的翠藍部分均使用翠鳥的羽毛製成,看起來能把人的眼睛晃花了。黛眉鳳眼,朱唇一點,眼波流轉,柔情似水,但這柔情中似蘊含著一些別的什麼,她的眼眸竟是如此深不可測。
接著是向各位王爺王妃敬茶,有嬤嬤在一旁提示著。
皇甫浩軒的座位緊挨劉小丫,此時見她向自己緩緩走來,心不自覺地跳快了許多。
淺粉色的衣服,衣袖、襟前、袍角卻用素金色鑲了寬寬的邊兒,衣上精細構圖繡了綻放的紅梅;足上一雙同色的小繡花鞋,緞子面兒上用金線也是繡的紅梅;頭髮只盤了簡單的髻,簪著支八寶翡翠梅花釵,猶如朵浮雲冉冉飄現;淡淡的妝容,把她的臉色襯白了許多,不知道還以為她皮膚就是那樣子的,嘴角梨窩隱現,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
雖然是很簡單的打扮,但是非常適合她。原來她穿上女裝後,可以變得這麼漂亮。
「太子,請喝茶!」劉小丫福身行禮。
皇甫浩軒半天沒反應,李夢玉在茶几下拉了他一把。
「太子,請喝茶!」劉小丫再一次叫道。
「小丫,都是一家人了,你這麼叫,是不是當大哥的哪裡對不住你?」皇甫浩軒也不接茶,盯著劉小丫看。
劉小丫尷尬地端著茶,眼睛看向皇甫離洛,他卻神神地把頭轉向他處。
「大哥,請喝茶!」劉小丫生氣了!她這是為了誰,在受他們一家子的氣?這麼多人,他不陪她敬茶也就罷了,現在她碰到難題了,他竟然不理她。好,看誰先理誰。
「好——」皇甫浩軒在接茶時,手像是不小心碰了劉小丫的手指。這個細微的動作,劉小丫根本沒往他處想,但另外兩個可不這麼想了。
只見皇甫浩軒身材偉岸,膚色古銅,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猶如希臘的雕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顯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他的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邪惡而俊美的臉上此時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
「小丫,小小見面禮不成敬意!」喝完茶的皇甫浩軒塞給劉小丫一份禮物。
「謝謝大哥!」劉小丫看也不看,隨手就遞給雲容。
皇甫離洛雖然頭在別處,但眼神地直追隨著劉小丫。當皇甫浩軒摸劉小丫手時,他暗罵某只鴨子笨,恨不得立刻殺了皇甫浩軒。見劉小丫根本不把皇甫浩軒的見面禮當回事,心裡那個得意啊,果然是他的女人,真給他長臉子!原諒她了!
皇甫浩軒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劉小丫竟敢無視他的禮物,他就那麼招她討厭嗎?
皇甫浩軒下座的人,應該就是太子妃李夢玉了。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肌膚白皙光滑,如雪似玉,這襯得她一頭烏髮更黑。烏髮挽成流雲髻,嵌著幾顆明珠,鬢上插著一支金絲八寶攢珠釵閃耀奪目,另點綴珠翠無數,一團珠光寶氣。
再偷偷地四周看了一下,皇宮盛產俊男美女,男女老少都美得不像樣,她這只醜小鴨走進了天鵝湖!
「太,大嫂,請喝茶!」劉小丫本想叫「太子妃」的,但前頭叫她老公「大哥」,稱呼一變,人家肯定不樂意。
「七弟妹,雖然你是平民出生,既然嫁進皇宮,就是皇室之人了,今天又是你新婚第二天,怎麼穿得如此寒酸?豈不是讓人笑話皇家太窮?」李夢玉不喝茶,教訓起劉小丫。
「大嫂教訓的是!」媽的,皇帝皇后都沒教訓我,你憑什麼教訓我,難道公婆都死了?我礙著你什麼事?我寒酸點,不是為了襯托你們這些人嗎?宮中的女人果然太壞了!
「大家都說七弟疼愛七弟妹,看來也未必!本太子妃就俗一點,這支珠釵給你!」李夢玉從頭上拔下金絲八寶攢珠釵,往劉小丫頭上插。
「謝謝!」劉小丫的眉頭不經意地蹙了一下。她奶奶的,真狠,那麼用力,不知會不會流血?要是病菌通過頭皮傳給她就慘了。嚴重地鄙視自己,現在是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
「李夢玉,你當自己是什麼?父皇母后都在,你充什麼老大?想教訓人回自己宮去!」皇甫浩軒因為劉小丫無視他的禮物,本想看戲的,但看到她被珠釵刺痛了,心跟著痛起來。
皇甫離洛想要站起來的衝動又生生地壓下去了。
「妾身……妾身知錯!」
「既然知錯,還不向小丫道歉!」
「這……」
「大哥,都是小丫的錯,您別再責怪大嫂了!要是因為小丫,傷了你們夫妻的感情,小丫萬死難辭其罪了!」劉小丫看時候差不多了,福身施禮。
「小丫,你快起來!」皇甫浩軒想去扶劉小丫,但劉小丫身子不動,腳後退一步。
「請大哥別再責怪大嫂!」
「看看,這才是真正的太子妃應該的胸襟!這回算了,別再有下次!」
「是!」李夢玉唯唯諾諾。
而皇甫浩軒一句「這才是真正的太子妃應該的胸襟」,讓大部人臉色都變了。
「朕本來是不想說的,但現在看來不說是不行了!大家一定都好奇,朕為什麼會答應讓劉小丫當七王妃吧?」皇甫逸如鷹般的眼睛掃視四周,所有的人都低下頭。
「大家可知,秋初的災民事件為何能很快順利解決?」皇甫逸也不指望有人會回答,「那是因為小丫率先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賑災,還發動其他商家一起賑災。」
「可知朕為何會把京兆尹發配邊疆嗎?小丫想通過京兆尹上告朕,讓朕賑災,卻被他打得只剩半條命。後來,小丫把留在京城的災民乞丐組織起來,讓他們有工做有飯吃,保證了京城的穩定。」
坤寧宮鴉雀無聲。劉小丫心裡把皇甫逸罵了個狗血噴頭,不教訓李夢玉,卻把她推到風尖浪口中,她平靜的日子啊!她以後放個屁都要小心點,否則馬上就有人告訴皇上了。
「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皇甫逸慢慢地喝著茶,給大家足夠的時間思考。
「多年來,朕對災民們不夠關心,深感自責,已經在盡量彌補過錯。百官們卻能瞞就瞞,能拖就拖,不顧百姓生死。而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公主,有誰能替他們著想一下?什麼是高貴?如果沒有百姓在下面托著,你們怎麼高怎麼貴?什麼是寒酸?沒有一顆善良、寬容之心,再華麗的衣裳、再貴重的首飾,也彌補不了內心的寒酸!」
大家的頭壓得更下了!這麼多年來,皇甫逸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嚴厲地教育人了,點明的是皇子公主,可是任誰都聽得出,他這是在給劉小丫撐腰,給所有人一個警告。劉小丫,你們動不得,朕是她的靠山!
劉小丫在心裡為皇甫逸喝彩!那時聽豆子的描述,覺得他這個皇帝真不怎麼樣。沒想到,他竟有勇氣直面自己的過錯;更沒想到,他會把百姓放到那麼高的位置。憑這兩點,就有可能成為漢武唐宗一樣的皇帝,但也只是可能,傑出的皇帝,還要有其他的條件。
「小丫!」
「在!」看多了學生回答問題時的模樣,劉小丫在突發情況下習慣性的動作是立正舉手。
「哈哈……你這是做什麼?」皇甫逸換臉的速度真是快。
「在我們家鄉,這是表示對父親地尊敬!」劉小丫說得冠冕堂皇。
「為什麼突然要對朕表示父親地尊敬?」皇甫銳利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嘿嘿,我也不知道,下意識就做了。」劉小丫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好了,趕緊敬茶吧,免得有人不高興了。」
「臣妾(兒臣)不敢!」除了劉小丫和皇甫離洛,其他都起身下跪。
「起來吧!」
「謝謝皇上(父皇)!」
劉小丫心裡嘀咕,她好像間接地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表面上還是帶著微笑,敬完一二三四五六王爺王妃的茶,再敬右邊皇帝的嬪妃。整個過程相當順利,沒有人再為難她,相反的,都是客氣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她當祖宗供著。她現在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即使要找她麻煩,也不會像李夢玉傻到當皇帝的面當眾人的面。
劉小丫帶著許多貴重的禮物,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座位。
「累了吧?喝口茶!」皇甫離洛及時地遞上茶。
劉小丫裝著沒看到,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觀丹田。
「小丫,請喝茶!」皇甫浩軒也遞來一杯茶。
「謝謝大哥!」劉小丫接過茶,「咕嚕」著一口氣就喝光了。
「你!」皇甫離洛氣得雙眼冒光。
劉小丫朝皇甫離洛得意地笑著,小樣的,剛才不陪我不幫我,現在討好晚了!
「小丫,你還沒用膳吧!走,陪父皇用早膳去!」皇甫逸朝劉小丫招手。
「是!」哇塞,她一隻小鴨子竟然可以陪皇帝單獨用膳?做夢也不敢想啊!劉小丫樂呵呵地跑到皇甫逸身邊。
皇甫逸扶著劉小丫的手離去,所有人都下跪恭送,劉小丫的敬茶也結束了。
「洛兒,你去忙自己的事,朕有小丫陪著就行!」皇甫逸不在意地對著不請自來的皇甫離洛說。
「我沒什麼事。」皇甫離洛亦步亦趨。
「朕以為你很忙呢,平時想見你一面都難。」皇甫逸得意了!臭小子,你也有跟在朕後面的一天。這麼想著,越看劉小丫越喜歡。瞧她剛才把洛兒氣得,真是太對他胃口了。
「就像父皇說的,我這不是正在改正錯誤嗎?來陪父皇用膳!」
「是嗎?是陪小丫用膳的吧?」
「都是,都是!」
「兒大不中留!一起走吧!」皇甫逸不顧劉小丫拚命眨眼睛,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能和洛兒同桌用膳,這是他盼了多年的事。
劉小丫一氣之下,就甩開皇甫逸的手。
「哈哈哈……」皇甫逸卻笑得很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