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不緊不慢,轉眼入秋,蘇承歡的肚子也有了反應,八月初的時候,她曬著忽然暈倒了,醒來後,就看到孟哲一臉狂喜的站在床邊。
「承歡,我們有孩子了,承歡!」
孟哲那天激動的身子微微顫抖的樣子,蘇承歡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和孟哲相處,已經從相近如賓的模式,轉入了一種被寵被疼被愛的模式。
孟哲每天都愛粘著他,微風徐徐的日子,他會策馬第她去周邊看風景,大西北的蒼茫壯闊,給人一種心氣開闊的感覺。
有時候太陽很大,他就帶她到附近的果農家去,秋天的葡萄成熟的恰到好處,甜蜜的讓人覺得牙上都粘了蜂蜜一樣。
他若是出去打仗了,出門前就會深深的擁抱她一刻鐘,然後在她耳邊輕聲道:「等我回來。」
話很剪短,很樸素,卻像是一種承諾。
九月初十過後,戰事頻繁起來,聽水花說,西涼割土借兵,割讓了兩座城池給更西邊的樂業國,樂業國借了五萬精兵給西涼。
樂業雖然是小國,兵力也只能和西涼相當,但是樂業地處惡劣環境,土壤貧瘠,地獄寒冷,這練就了樂業百姓頑強的生命裡,每一個人都是驍勇善戰。
樂業五萬的精兵,其兵力就相當於西涼的十萬兵力。
西涼兵這多半年折損了三萬餘,還剩下7萬多,如今加上這相當於西涼兵力十萬的樂業五萬精兵,實力對於元盛來說,不可小覷。
西涼藉著樂業的幫襯,縷縷進犯元盛邊境,孟哲已經向朝廷請兵,卻不知是不是世事弄人,東邊的南海國居然也在八月底的時候對元盛發起了進攻,元盛現在可謂是四面受敵,根本調派不出兵力來支援孟哲。
蘇承歡曾在營長門口,遠遠的看到孟哲皺褶眉頭,那深深的溝壑中,藏著無限的苦惱,但是靠近營帳後,他卻又換上了一臉溫柔的笑容,矢口不提戰事上的困難。
蘇承歡能做的,只是盡量不要給他添麻煩。
這幾日,孟哲好像失眠的很嚴重,往往睡到半夜就起來,在屋子裡靜靜的坐著,眉頭深鎖,蘇承歡知道他是怕翻來覆去吵醒自己,心裡總是暖暖的,卻也有點心疼孟哲。
和孟哲的感情很微妙,每次歡愛的時候看到孟哲的傷口,蘇承歡都會無意識的把身上耕耘的男人當做是景辰夜,而孟哲眉頭深鎖的樣子,卻好像也有幾分景辰夜苦惱時候的影子。
蘇承歡總想做點什麼幫幫他,但卻又怕自己給他添亂了,所以只能每天練字讓自己平靜下來。
九月十三的時候,西涼兩萬軍隊從後方包抄了過來,還好孟哲早就知道敵人有這一手,在後面布設了一堆機皇,打破西涼軍。
這一仗的勝利,讓原本有些萎靡的士氣又大漲起來,蘇承歡也在孟哲臉上看到了笑容,可就在大家沉靜在勝利的喜悅中時,一個噩耗卻傳來了。
「南海邊境失守了。」
「然後呢?」蘇承歡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是孟哲第一次和蘇承歡說軍士,面色凝重,大口的餵著酒。
「北疆邊境的軍隊,抽了一半過去支援,前探子來報,北疆見我軍抽走了一半兵力,有些蠢蠢欲動。」
蘇承歡微微皺眉:「不可能啊?」
「什麼不可能?」
蘇承歡蹙眉搖搖頭:「沒事,北疆離此,有多遠?」
以奚清風的個性,蘇承歡想必定不是這種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蘇承歡覺得北疆應該不可能出兵,可是一想到現在是奚清風的兒子在當政,這個不可能也有了可能。
她心頭是擔憂的,元盛四面受敵,只有南面臨海沒有受制,如此局勢,真的大大不妙,雖然這是那個殺千刀的景辰劍的江山,但是這也是景辰夜的家,蘇承歡一面想撒手不管,一面卻也放手不了。
所以,她想去找奚清風。
孟哲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回了話:「相去千里,車馬兼程,也要個三天三夜。--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認識一個人的, 我曾經幫過他,如果我去說,可能……」
「誰?」不知道是不是蘇承歡聽錯了,怎麼覺得孟哲言語間有些醋意。
「北疆的太上王,奚清風。」
「他……」
孟哲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和他如何認識的。」
語氣裡的酸意,倒是沒了,誰都知道奚清風為了個女人不要了江山,奚清風那麼愛那個女人,必定對他構不成威脅的。
蘇承歡也不隱瞞,把自己和奚清風相識,還有顧念心的事情全部合盤托出,一說完,孟哲忽然一拍大腿,滿面喜色:「原來如此啊!」
蘇承歡怔了一下:「怎,怎麼了啊?什麼如此?」
「你剛才說了嚴勇是嗎?」孟哲笑問,方纔的愁緒已經一掃而空。
蘇承歡點點頭,更是納悶:「怎麼了?」
孟哲一把摟住了蘇承歡,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滿腹愁緒盡散去:「想必北疆王蠢蠢欲動,是因為這人了。」
蘇承歡聰慧,頓然像是明白了什麼,卻也不敢確定,只試探的問道:「難不成駐守北疆的,是……」
「就是嚴勇,原來這是私仇公報了,承歡,你真是解我國一大危機了,你先吃飯,我去寫一封信。」
「要皇上撤了嚴勇嗎?」蘇承歡看到孟哲一臉笑顏,不知為何,心情也被感染的愉快起來。
沒想到無意間能幫到他,太好了。
她就說奚清風不是這種人,奚清風既然要用太上王的身份把顧念心接過去,那就是現在已經恢復了太上王的身份。
北疆王尚幼,奚清風這一回去,雖然是太上王,但是說白了就是重掌了皇權,一切都要他這個真大王做主,只要他不願意,誰都不敢對元盛動兵。
所以說,北疆的蠢蠢欲動,就是因為奚清風下了令,奚清風下令的原因,只因為當年嚴勇差點玷污了顧念心,所以想要報仇而已。
奚清風那樣為愛瘋狂的人,完全有可能為了這種事情失去理智。
如今把嚴勇撤了,他的理智估計就會還魂吧。
孟哲寫完了信,讓將士八百里加急送到京畿,然後過來一把歡喜的抱起了蘇承歡:「承歡,你真是我的好娘子。」
這是孟哲第一次,喊承歡娘子。
承歡心頭不知為何,居然跳了一下。
雖然是孟哲在喊他娘子,但是不知道為何,看著孟哲的眼眸,她居然覺得越來越恍惚,越來越恍惚。
漸漸的,孟哲的鬍子一點點在蘇承歡眼中剝落了下來,一點點一點點的,露出了他的下半個鼻子,露出了他的嘴唇,露出了他的下巴,還了他整張面孔,那儼然就是景辰夜的面孔。
蘇承歡的眼神裡是,閃過大量的驚喜,身手去撫那張臉,摸到的卻是一大把鬍子。
幻覺了,認錯了,再一次認錯了。
最近的她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因為懷孕了,幻覺越來越多,已經多次把孟哲當做了景辰夜。
待意識到孟哲只是孟哲,並明白景辰夜已經死了之後,她的眼神黯淡下來,輕笑一聲:「放下我來,我懷著身孕呢!」
孟哲忙一把放開她,有些憨有些慌有些自責:「瞧我太高興了給忘了,承歡!」
他把她放下來,卻還是摟在懷中。
蘇承歡埋在他胸口,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心漸漸平靜下來。
「嗯?」
「以後,喊我夫君吧!」
他的語氣中的,帶著幾分請求,蘇承歡輕笑了一句:「怪肉麻的。」
她輕描淡寫的用肉麻兩字拒絕了他的請求。
他身子僵了一下,沒有再要求。
得不到她的那聲「夫君」,他卻從此以後把她喚作了「娘子」,尤其是歡愛的時候,他會溫柔的舔舐她的耳根,一聲聲不斷的喊她娘子,每次蘇承歡都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聽,好像是景辰夜在那喊她。
甚至又一次,她忍不住還喊了一聲:「六王爺。」
她明顯的感到身上的孟哲動作停頓了一下,不過下一刻,卻又大力耕耘起來,完事後,他沒有追究此事,只是把蘇承歡攬入懷中:「既然你會愛上他,必定也會愛上我,夜了,睡吧!」
蘇承歡的肚子越來越大,四個月的時候,已到了過年了。
因為和西涼軍的對峙,所以主帥不敢輕易離開,蘇承歡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二個年,是在戰場上過的。
十分的熱鬧,一群將士引吭高歌,氣勢沖天,辟啪作響的篝火,點燃了半壁天空,蘇承歡和孟哲坐在上首,有將士上來敬酒,一臉紅光, 微微醉態。
「將軍和夫人,真是天作之合,一對璧人。」
孟哲似乎很高興的,和對方對飲了連續三碗。
又有將士上來,祝蘇承歡生個大胖兒子,保家衛國繼承將軍風範。
孟哲也很高興,藉著連干了三碗。
……
那個夜晚,普天同慶,這方西邊土地上,新年的氣息也一樣的濃厚,席間觥籌交錯,推杯交盞,大家部分上下,暢懷開飲,蘇承歡心情也被感染的十分愉悅,還一時興起,交了大家一首豪氣壯懷的歌。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侵犯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空明山缺。壯志饑餐敵虜肉,笑談渴飲西涼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把滿江紅改了改幾個字,她一副女將氣勢,一句句的教給大家唱,壯志豪情的一首詞,更讓大家熱血澎湃起來,孟哲用一種欣賞又深愛的眼神看著她,等到她教完坐下的時候,他握住了她的手。
「好詞,比上次那首詩更要來的好。」
蘇承歡懵了一下:「上次的詩?」
孟哲卻已經和別人繼續對飲去了:「喝,喝,一醉方休,明朝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蘇承歡心底的疑惑也被這種豪情壯志給撫平了,微笑著看著孟哲,又遙望了一眼西邊。
這場仗,居然一打打了快一年了。
過了子時,就是第二年了,猶記得當年鳳冠霞帔嫁入孟府,新婚之夜鬧出了那麼一出,呵呵,當時怎會想到,如今和孟哲,居然能如此平靜的相處,甚至在外人開來,是恩恩愛愛。
孟哲喝的有些多了,吐出來的氣息都是酒氣。
蘇承歡沒有攔著他。
他是將,是帥,是主,她就算擔心他的身體,也要給他留足面子。
她只是拉了拉水花,讓她下去準備醒酒的湯水。
最後筵席散去,孟哲是真的醉的一大糊塗,幾個將士把他抗進來後,水花正在準備沐浴的湯水,看到這一幕,不由的笑了起來:「和當時一樣呢,不過當時喝醉的是夫人你。」
蘇承歡笑了笑,賢惠的捲起袖子,試了試水溫:「剛好,水花你出去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水花又笑了起來:「連說的話,都和將軍當時說的一模一樣呢,夫人和將軍,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承歡嗔了一句:「多嘴的丫頭,出去吧!」
水花這才笑嘻嘻的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