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十分暖了,蘇承歡的傷勢也有所好轉,能下地走動的第一天,她就要求的紫蘭攙她去六王爺府,看望六王爺。
小姐,六王爺說過,任何人他都不想見。
蘇承歡淡淡一笑:上門就是客,他該不會拒絕的,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你先去通報一聲,若是當真不願意,我便不去。
紫蘭想了想,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半盞茶時間後,紫蘭回來,面色微喜:小姐,王爺允了。
替我梳妝吧!微微勾了勾唇角,雖和三王爺結了仇,但是蘇承歡是個是非分明的人,景辰夜和井旭東是兄弟沒錯,但是景辰夜也捨命救過她,這份恩情,她謹記在心。
所以,即便井旭東陷害來自己和悠然,但是一碼歸一碼,景辰夜的的捨命相救,蘇承歡還是想親自去答謝一番,雖然她知道,人家賠上的是性命,她一兩句感謝之言,根本就無足輕重。
紫蘭給她梳洗打扮了一番,她略微清瘦的臉孔,頓然增了幾分清理顏色,紫蘭問她想要穿哪套衣裳,她本要說穿的素雅些,可想到景辰夜命不久矣,就覺得素雅之色,太過慘淡,於是要了件墨綠色的絲綢長裙。
在紫蘭的伺候下梳洗穿戴了妥當,她微跛著一條腿,在紫蘭的攙扶下,照著長生府而去。
站在長生府門口,蘇承歡忽的百轉千腸,生了萬千感慨。
景辰夜的以死相救,蘇承歡怎會不知道因為什麼,她原本以為景辰夜必定恨她入骨,即便還有殘存的點滴的愛,也因為她嫁給了孟哲而隨風消逝,卻沒想到,他居然願意為她送命。
她知道,景辰夜必是愛的她入了骨,所以才會在那一刻,毫不猶豫的把她擋在胸口。
葉悠然曾問過蘇承歡:什麼樣的男人,能打動你。
危險來臨的時候,把生的機會給我的男人。蘇承歡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
當時不過是信口這麼一說,她回答也並不是十分認真,可是那天景辰夜替她擋劍的一瞬,她真的感覺到了心臟猛烈跳動的感覺,心動了,抑或是心痛了,蘇承歡已記不得,她只曉得,站在長生府門口,看著那鮮紅的長生兩字,她忽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她深深呼吸兩個,將這股淡淡的衝動壓回了心底,然後,在家丁的指引下,和紫蘭一起進了府邸。
穿過兩條廊子,再一個小院和一個月洞門,眼前出現的,是一座在參天大樹遮蔽下的小屋,孤零零矗立在樹叢之中,顯得說不出的淒清冷然。
夫人,王爺就在裡頭。姑娘,王爺說了,只讓你家主子一人進去,請隨我到偏院來吧!
嗯!紫蘭隨著家丁出了院子,蘇承歡一人在門口站了會兒,看著那清冷的白牆黑瓦的小屋,久久挪不開步子。
直到屋子裡傳來一陣不停息的咳嗽聲,她才忙緊了步子上前,推門而入,三兩步朝著窗口一個瘦削的背影而去。
王爺,你沒事吧?王爺?
景辰夜轉過身來,安慰的笑笑:不礙事,你來了!
這樣的開場白,讓蘇承歡有些無從適應,她腦子裡的景辰夜,雖然身子向來羸弱,卻從來都是意氣風發,從來都是氣勢凌人甚至有時候,還有些小無賴。
什麼時候那樣的景辰夜,變成了眼前這弱不禁風的,說話有氣無力的男人。
蘇承歡心裡又莫名開始隱隱作痛,痛的她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景辰夜看到她這般模樣,擔憂的問了句: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身子還沒好利索,就不該過來看我,坐下吧。
太過溫柔,溫柔的讓蘇承歡越發的無可是從,腦子裡忽然就跳出那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刺的她心口更痛,為了不讓景辰夜察覺到,她忙低頭一個呼吸換氣,盡量讓整機看上去不那麼難過。
外頭天氣很好,王爺怎不出去走走?言罷,她似想到了什麼,想說什麼補救,景辰夜卻全無所謂的笑了起來,很是調侃的拍了拍自己的腿。
想走來的,可惜這兩個傢伙不聽話了,這裡也挺好,打開窗,外頭就是一片山茶花,而且也清靜的很。
蘇承歡的手,不受控制的撫上了景辰夜的雙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盡感到景辰夜的腿忽然顫了一下,她不免驚喜一陣,不過隨後,卻又隱沒了笑容,應該是錯覺吧,都癱了,哪裡來的顫抖。
以後,剩下的這段日子,就讓我來做王爺的腿吧!很煽情的話,蘇承歡幾乎是脫口而出,沒有見到景辰夜之前,她心裡只是抱著感恩的心,可見到他這般模樣,不知道為何,她做事說話,都開始不受自己大腦的控制,有些隨心所欲起來。
她雖然自己也震驚於自己的言談舉止,但是出口後,卻並不後悔,反倒徹底的隨了心,抬起頭,認真的笑著看向景辰夜:剩下的日子,就讓我來做王爺的腿。
景辰夜怔怔的看著蘇承歡,忽的板了臉孔,一張臉,黑沉的厲害:孟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蘇承歡不解的看著景辰夜,他不是該高興激動的嗎?曾今的他,用盡辦法想要得到她,現在她自己送上來,他為何來個嚴厲拒絕?
蘇承歡並沒有走,而是一直站在他邊上,忽然的,低下了頭,一把捧住景辰夜的臉,對著他的唇,深深的印了個吻上去,沒有輾轉纏綿,只是蜻蜓點水,看著景辰夜震驚的樣子,她輕笑起來,笑靨如花。
她忽然就明白,景辰夜之所以拒絕,怕是以為她是想要用自己來報恩,男人最受不了的愛情,就是報恩式的,所以景辰夜才會嚴詞拒絕了她。
蘇承歡其實想告訴他,無關報恩,只因那捨命護衛,真的打動了她的心。
她吻他,不是為了色誘他,而是為了確定自己心裡的真正感覺,蘇承歡這個人,是那種不喜歡,死活不會接受,但是一旦喜歡了,也絕對不會逃避的類型。
她用一個吻,來確定對景辰夜的真實感受。
有點甜,她嘗到了,是淡淡的愛戀味道。
她和無數個男人接吻過,形形色色的男人,各種各樣的吻。
深吻,舌吻,強吻……
她熟知吻的滋味,有的吻,淡如開水,比如拍戲時候和男主南配的吻,機械的,無關情愛,只有任務。
有的吻,很鹹,比如雨水裡馬斌的那個吻,有點苦有點鹹。
有的吻,卻是甜的,蘇承歡這輩子嘗過兩個甜的吻,一個是葉悠然的,一個就是現在,葉悠然曾說過,因為有愛,所以吻是甜的。
蘇承歡剛才那一吻,就是想試一下,景辰夜的是什麼味道的。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卻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有點微微的甜,雖然很淡,但是總歸是有味道的。
她是個敢愛敢恨的人,瞬時明白,其實在景辰夜抵命相救的一瞬,她就動心了。
只是,她愛了的時候,他卻已經不敢愛了。
孟夫人,請自重,你走吧!
王爺!
孟夫人,不要讓我叫人趕你,孟夫人是有頭有臉的人。
蘇承歡楞了一瞬,隨後開口,聲音有些惱怒:不用叫人,我自己走。
走到門口,忽折了回來:井旭東,是你三哥是不是?
景辰夜似乎一點都不好奇她已經知道了,點了點頭。
蘇承歡咬牙切齒的看著景辰夜,警告道:告訴他,不要讓我看到他,不然,我會把他千刀萬剮剁成肉碎,還有,告訴他,若是敢動悠然一根汗毛,我就讓他祖宗十八代陪葬。
本是明朗的心情,因為景辰夜的不識好歹,瞬間吃了火藥一般,暴躁起來,蘇承歡這般,也是為了掩飾自己有些窘迫的心情,從小到大,奶奶的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和男人告白,真是第一次,主動的告白,還是和一個快死來的有過無數個老婆的男人。
她說服自己所有這一切,只把目光放在眼前,他倒好,和她擺譜起來,她這麼要臉面的人,整張面皮,一下子被景辰夜給撒了一把灰,灰頭土臉。
景辰夜看著眼前凶悍的她,一言不發,等到她全部說完,他才不明不白的問了一句:悠然是誰?
蘇承歡這才想到,葉悠然在這個世界的名字,已經換了。
容無敵,告訴他,他要什麼我都答應,讓他把無敵還給我。
景辰夜微微蹙起了眉頭:你和容無敵,很要好?
生死相隨的姐妹,若是無敵出了事,我也不會獨活。她這不是因為知道景辰夜喜歡她,所以故意拿自己但是生死威脅景辰夜,而是真心話,你若在我便在,你若亡我相隨。
景辰夜的眉心聚的更攏,似在好奇遠在京畿和蘇城,一個從商一個從仕,這樣兩個家族的小姐怎麼可能碰得到,甚至結交至深,可以生死相隨?
只可惜不等他問,蘇承歡就已經奪門而去,留給了他一個生氣的背影。
蘇承歡走後不久,屋子的角落裡,現了一抹湖藍色的身影出來。
怎麼不答應?她可不是那種輕易說愛的女子,拒絕了一次,你這輩子可能都別再想聽到了。
那藍色的身影,站在窗口,負手而立,見不到正面,只看得到修長挺拔的身子和一個溫潤如玉的側臉,如今正半轉向景辰夜,淡聲問道。
我怕她是為了感恩,那不是我要的。景辰夜淺薄一笑,雖門口早已沒了蘇承歡的身影,他卻依舊看的出神,目光深邃。
她不是那種為了報恩而願意出賣自己的人,她很愛她自己的,寧可犧牲所有人的幸福,也會努力保全自己的個性。藍衣男子輕笑著點撥,景辰夜楞了片刻,隨後笑起來。
你倒是把她說的如此自私,但方纔你也聽到了,為了榮無敵,她可以生死相隨,還要把我們的祖宗十八代切成肉碎。
哈哈哈!藍衣男子也笑起來,自私中,卻也有讓人費解的地兒,你說,她和無敵如何認識的?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三哥!
藍衣男子轉了身過來,笑容溫潤,儼然就是那個蘇承歡恨的咬牙切齒,想要切成肉碎的男人。
怎麼了?
我們這麼做,對嗎?景辰夜抬眸,微蹙著眉頭看向井旭東,不,現在應該是景辰劍。
景辰劍也緊了眉心,良久,苦澀一笑:只能如此,皇后娘娘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我們若是不做點犧牲,不說皇位,怕是性命都難保,為母妃想想,她在宮中這些年處心積慮,步步為營,樹敵眾多,一個人戰鬥著,不都是為了我們兄弟兩?
可是三哥——你真捨得嗎?
景辰夜看著窗外的一片爛漫花海,抬眸深邃的看進景辰劍的眼底。
景辰劍表情一僵,身子也明顯的顫了一下,隨後,卻是決絕的點了點頭:不捨,也得捨,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魚和熊掌,可以兼得,只要我們不要那個……
夜!景辰劍的表情冷峻起來,收斂了臉上所有溫潤之色,既已走到了這一步,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生或死,捨情是生,捨家是死,若單只我一人生死,我絕不願捨了無敵,可是關乎到你和母妃,我沒的選擇。
可是!
好了,別說了,不要動搖我的心,無敵是個聰明人,和承歡一樣,我想到了老四那,她必定也有法子保全自己的。
為了取得四哥的信任,真的要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嗎?景辰夜垂下了腦袋,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景辰劍苦笑:對,無敵要送,你要死,我會娶夢隱,孟哲要歸順四哥,鐵松要發配邊疆,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必須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