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微涼,西落的殘陽映紅了橘子山頭。一銀髮褐衣老者迎風而立,俯瞰著腳下的大夏禹州城。禹州城乃大夏國京師之邸,十里高牆將禹州城隔為軸心皇城和四方烏瓦。紫陽街是禹州城的第一大街,整條街繞皇城外圍東西方向延伸,與南北走向的祥雲街匯聚於朱雀門前。
此刻,一層餘暉正籠在皇城之上,大夏國這番遲暮之景又有幾人知曉?銀髮老者想起這浮華之下的內憂外患,不禁捶胸頓足唏噓長歎。
「乾坤能大,算蛟龍、元不是池中物。
風雨牢愁無著處,那更寒蛩四壁。
橫槊題詩,登樓作賦,萬事空中雪。
江流如此,方來還有英傑。
堪笑一葉漂零,重來淮水,正涼風新發。
鏡裡朱顏都變盡,只有丹心難滅。
去去龍沙,江山回首,一線青如發。
故人應念,杜鵑枝上殘月。 」
銀髮老者將一首滿腹愛國情腸的《酹江月·;;;乾坤能大》,唱得抑鬱難止憂愁萬縷。且說這負手立於山巔的銀髮老者正是年過六旬的顧雲卿,自打半年前隨風歸塵入了禹州城,便一直留在右相慕容司風府中。慕容司風盛情接待自己之後,便一直讓他閒居別院,偶爾相邀出城遊山玩水。始終未曾開口談及國事,這讓顧雲卿心下急躁不安。早是一把老骨頭的他背井離鄉誓死北上,為的可不是陪右相吟詩作對暢談風雅,他想要的是實現此生安邦治國經世致用的遠大抱負。他雖老矣,可一腔熾熱的為國為民之心還在跳動。
常言道心危詞苦,顧雲卿留在禹州城內半年,也粗略瞭解到目前大夏國正處在內憂外患的關鍵之際。大夏國建國七十二個春秋,歷經鐵血開朝夏錦帝、勵精圖治夏熙帝、文攻武備夏高帝、太平盛世夏曜帝、外戚干政夏幽帝以及當朝貪圖享樂的夏菖帝。如今這京師表面一片壯闊大氣,實則激流暗流權錢勾結。左相葛晏是瀟貴妃的舅舅,這瀟貴妃是菖帝夏乾佑最寵愛的妃子,葛晏常借瀟貴妃之口唬弄菖帝,所謂美人帳中耳根軟,這瀟貴妃說什麼菖帝便答應什麼。長此以往,左相葛晏間接地成為大夏國的決策者,葛家的勢力迅速壯大,大夏國一半的兵權掌握在葛晏獨子葛頤手中。
然而,朝中葛家獨大的局勢,在右相慕容司風出現後發生了巨大變化。許多朝中元老早已不滿君王的昏庸無道和左相的胡作非為,都力挺耿直爽朗的慕容司風為右相,一詞來牽制葛家勢力蔓延。若要問這慕容司風有何本事在朝中站穩腳跟握緊權利,那就要提到三十年前那場冤案。仁安二十一年,夏曜帝封七皇子夏祈佑為太子,引來朝中大臣反對和諸位皇子暗鬥。為了建立太子祈佑在朝中的地位,年邁體弱的夏曜帝任命慕容旻為太傅,慕容家世代在朝為官頗受帝王賞識,一旦任命慕容旻為太傅也就意味著七皇子在朝堂之上有了一個得力的支柱。仁安二十三年,慕容旻之子慕容灝被欽點為平西將軍,帶領一萬兵力出征苜宿。卻忽然傳來慕容灝通敵賣國的消息,一堆證據被擺在朝堂上,群臣長跪不起要求曜帝誅殺已為賣國賊的慕容一家。仁安三十四年春,慕容一家四十餘被斬於朱雀門菜市口。翌年秋,太子夏天祐、大皇子夏熙佑相繼離奇死亡,二皇子夏乾佑成功入主東宮。仁安三十六年,夏曜帝駕崩,二皇子夏乾佑登上帝位,改年號為同元。同元十二年,朝中舊案重審,慕容家洗去通敵賣國的罪名,菖帝張貼皇榜告知天下,慕容世家的聲譽得以恢復。天下百姓紛紛盛讚君主賢明睿智,乃是繼曜帝之後的又一明君。同元十四年,僥倖逃過滅門一案的慕容司風,以右相的身份進入朝堂,慕容一家再次蒙受皇恩眷顧。
同元十六年,苜宿國再次侵犯西北鄂州十二郡,大夏國派了十萬兵力與苜宿國在埃洛城交戰,苜宿國喬裝成哈洛族人奇襲駐紮在埃洛城外的大夏軍營,十萬精兵頓時去了一半。為了雪恨,大夏軍剩下五萬兵力殺入埃洛城,血洗埃洛城之後,直抵苜宿國西南邊境。苜宿王再次俯首稱臣,大夏國撤軍回師。夏菖帝沉迷於美色,根本無暇處理戰事之後的諸多細節。左相葛晏向菖帝幾進讒言,將國號同元改為順和。取其順應天意和睦四方之意,向天下昭示大夏國的浩浩國力和夏菖帝的豐功偉績。
順和元年以來,夏菖帝常年沉迷女色疏於朝政,左、右二相明爭暗鬥相互較力。西北苜宿狼子野心從未甘心北臥,正在尋機取下鄂州直入禹州一舉滅了皇城。西域小國埃洛也在密謀復國,若苜宿和埃洛結為同盟,大夏國整個北部的局勢將陷入徹底的混亂。
「哎,這表面太平安然的日子亦將不久也。」顧雲卿捋著鬍鬚黯然歎息。抬頭一望,忽覺山色已晚,顧雲卿只好慢慢向山下走去。
那遠處的禹州皇城,早已是華燈初上。
顧雲卿拂袖想要甩去這心下煩悶,忽想起慕容灝將軍當年的那首《江城子·;;;六月無雪》。且行且歌,以抒這胸中鬱鬱。
「北風朔漠狼煙長,雪茫茫,上沙場。劍誅豺狼,何懼血滿裳。千古英雄多少是,埋白骨,忠魂蕩。
春江三月今還鄉,笑凝霜,棄戎裝。苦恨無言,清者自流芳。半世光陰成虛度,黃泉路,勿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