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字號醫館裡面,一個年邁的老者正坐在桌後,右手放在一張伸過來的細白的手上,摸著脈搏,左手捻著花白的鬍子,微閉著眼睛,不發一言。
不一會兒,那老者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抬眼看著看診的女子,正要開口說話。卻被女子事先搶白了。
「若是,請告訴我多久了。」林語靜收回自己的手,看著老者,平靜地問道。
老者有些驚訝,不免這才認真地端詳起了面前的女子,那樣清麗乾淨的面容像是裹了一層霜一樣讓人看不到一絲的溫和親近,尤其是那直白的問話,明顯是已經知道自己可能的狀況,只是來問確認的。但又不希望自己說出來,這樣急切地搶白,是想讓自己將這件事放在心底不說的。
老大夫看出了林語靜的意思,便沒有講出自己診斷的結果,只是用著確認事實的語氣問林語靜,說道:「夫人既然能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況,自然也能知道多久了,又為何到老朽這裡來看病?」
林語靜心中是感謝這位老大夫的會意的,可是,當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後,自己卻是心中彷徨,並不知該做何反應,一時沒有表情。只是平平地說道:「我也是略懂罷了。只是心中懷疑是否是,卻是無法確認是有多久了。」
「已有月餘。」老大夫回答著,已經提起筆在桌面的白紙上書寫了些什麼,口中說道:「我這裡開上配方,夫人買了藥回去後定量服用。」
「不必。」老大夫的話剛說完就遭到了林語靜的拒絕,她微側頭,看了眼彩兒,示意了一下。
彩兒見她的眼神,心中明白,掏出了銀兩放到桌上。
林語靜看了眼那銀兩,說道:「大夫,這是看診費,至於藥就不必了。」
說畢,林語靜轉身就要離開。
「這,」老大大夫看著那銀兩,連忙拿在手上,叫著林語靜道:「夫人,多了!」
林語靜並沒有回話,而是逕自走著。彩兒緊緊跟在身後。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語靜走著,始終不吭一聲。
彩兒在身後看著林語靜的背影,心中疑惑不解。今天早上,林語靜越發嘔吐的厲害,什麼都吃不下的樣子。阿離她們見狀,認為再不能耽誤了,便要去叫人宣太醫。林語靜卻是阻止了,硬是不讓人去叫太醫,並且稍作休息後,便要自己陪著出宮來。
來意銘軒只是為了坐坐還是來找花少影?在意銘軒碰見沈若傲顯然是意外。但是對這次意外碰面,是不是又有什麼打算?這次出來的主要目的,想來是為了到醫館嗎?可是,為什麼不在宮裡直接宣太醫而是到了這民間來找大夫?而且,剛才有意隱瞞一些事情。
「你好奇嗎?」正在想著,彩兒突然聽到了走在前面的林語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看著林語靜的背影,彩兒沒有回話。
「或許你的心中年自己在猜測著許多,我為什麼要去意銘軒,是不是在等花少影出面找自己,在外面看病,出宮只是為了看病嗎,剛才和沈若傲見面後有沒有什麼打算,或者什麼想法也沒有,只是出來隨意走走。」沒有聽到彩兒的回答,林語靜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又開口道:「彩兒,你是個安靜的人,但,你更不是個空有外貌的人。」
「夫人。」彩兒喚她。
林語靜復又轉過了身繼續走著,彩兒跟上。
「彩兒。」林語靜開口,飄忽的口氣如同她此刻略有飄忽的眼神一樣,說道:「我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麼一定要找我。想那沈家小姐便是個明艷聰慧的女子,並且喜歡智謀遊戲,那讓她有快感,為人也頗為正直善良,從各方面看來,她都是比我更合適的女子,我想他不可能不曾注意過沈小姐,為什麼,會找我?」
彩兒並沒有馬上回話,而是選擇了沉默。
「就算沈若傲已經與薛耀定親,但若是他想,將她召入宮中做皇后顯然是輕而易舉的,為什麼不選她?而且入宮前我一直是深居小院,從不理會外事,更沒人知道多少我的情況,他是如何把目光放到我身上的?」林語靜說著,垂下了眼瞼,口氣變得有些悲傷和無奈,似是喃喃般地繼續說道:「我只是想在這樣一個觸不到看不到那個人的時光裡安靜地思念一個人,好不顧忌地愛一個人而已。我一直以為這是對我造成的後果最大的懲罰,也是最後的幸福。可是,這似乎還是讓上天覺得太便宜我了,所以,殘忍地讓我無法思念,殘忍地讓我去忘記,去淡化那份感情。真的好殘忍。」
聽到林語靜後面的話,彩兒無法再平靜了。這話讓她覺得奇怪,難道林語靜真的已經愛上了一個人嗎?在居住小院落不曾接觸外界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了一個人嗎?可是,這怎麼可能,林語靜是在八歲落水後變得如此憂鬱沉默悲傷的,那時候的一個小女孩根本就還不懂情愛,怎麼可能愛上一個人,還愛得那麼深刻?!
不知不覺中,彩兒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站在了原處。
走出幾步後,林語靜沒有聽到彩兒的腳步聲,也停下了步伐,回過頭來,正好看到彩兒站在不遠的地方,眼中儘是懷疑和困惑地看著自己。
林語靜有些錯愕,不明白彩兒突然這樣是怎麼了?努力細想起剛才的話,猛然回過神來,一瞬間明白了對方這樣表現的原因何在。
自己一直清楚,彩兒從自己醒來的那一刻後,始終覺得自己奇怪,變化很大。只是口中都不說。可是,剛才自言自語失神說出的話讓她在無法忽視那份懷疑和困惑了。林語靜在這一剎那心中意識到,彩兒現在是無論如何,也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一陣微風吹來,兩名女子,均是安靜的,在街上來往的人群中,對視默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