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花公子仍是潛逃犯,如此讓他堂而皇之地進入府中,到底是不合適。雖然有所喬裝,但也恐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彩兒走在林語靜身後,輕聲說道。
林語靜頓了頓腳步,又繼續向前走著。
雖說是陪花少影一起去看林玉婷。可是,一到門口,看到林玉婷的情形後,她卻是失去了踏進房間的勇氣,二話不說,便迅速轉身離去,似乎只是想趕快逃離,全然不顧身後小潔的叫喚和花少影探究的眼神。
此刻,林語靜的心已經亂成了一團,走在人聲喧鬧的大街上,怎樣也無法靜下心來,腦袋裡嗡嗡生響,眼前不斷閃現著林玉婷剛才的情形。
那蒼白如一張稀薄白紙的面容毫無血色,臉上的神色是呆滯的,眼神空洞黯淡,完全讓人看不出平時的溫婉平靜。瘦弱的身形,穿著水衣,整個人勉強斜靠在床欄上,看都不看花少影,卻只是盯著站在門口的自己看,沉默不語,卻又像是在說著什麼。
她知道,是自己救了她。她也知道,自己是唯一知道她清白的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站出來替她主持公道,她是個聰明的女子,怎麼會不知道這點呢?她在哭訴?!她在質問?!她在求助?!可她分明更多的是淒苦和無奈呀!林語靜的心中無數個聲音響起,翻江倒海。不禁握緊了自己的雙手,手心,微微出汗了。
究竟是怎麼了?竟把自己推向這其中。林語靜來到這裡後第一次出現了不耐和不安。這一切,非自己本意。
「夫人,小心!」就在林語靜出神時,彩兒的聲音傳來,一隻手便把她一拽,拉向了自己的身邊。就在這個動作的下一秒,就有一輛馬車疾馳而過。速度飛快,揚起塵土飛揚。行人們匆匆躲避。
「夫人,你沒事吧?」彩兒收回了自己的手,關切地問她。
林語靜沒有應話,而是看著那輛馬車遠去的方向蹙起了眉頭。剛才無意間瞥眼,正好看見揚起的車窗窗簾內一個少年,約莫十二歲的樣子。本不怎麼,可他眼中與年齡不相符的沉斂和耳邊掛著的耳環卻讓林語靜在意起來了。這馬車裡坐著的,是羅文人。
「夫人……」彩兒見她出神,又喚了她一聲。
沉默了許久,林語靜輕輕歎了口氣,看著彩兒,頭一次顯出認真的神情,言語中透露這些許無奈,說:「彩兒,看來,有些事當真逃不掉。原是他人一直在尋我煩惱,我不斷退卻,不願理會。如今,我卻是自尋煩惱。眼下這事,當真是再逃不掉了。只怕,終究是連命都要丟了。」她又笑了,透著疲憊,說:「呵呵,若是如此,倒也好。」
頭一次見林語靜如此真摯地說出一番話,言語神態中不帶有一絲距離感,不帶有冷漠,不帶有漫不經心,而是平易的,帶著些許無奈。但是,話中的意思,卻是讓人有些不明白,很令人困惑。
彩兒看著林語靜,輕聲說:「不知為何,自從八年前那場病好後,夫人你似乎活得比誰都累。像是換了個靈魂,歷盡了悲傷疼痛,很是憂鬱。」
聽到彩兒這一席話,林語靜一愣,然後,只是沉默地笑笑,轉身,說了聲:「我們回去吧。」
上清殿內,白易楓站在階上,階下,則站著小扣子和阿離,兩人都緊緊低著頭,誰都不敢大氣出聲。每次白易楓生氣時臉色都很可怕,他不會做過多的表情,也不會大聲宣洩,只是寂靜無聲的,可週身的氣質卻是冰冷得讓人毛骨悚然,這次,他是當真大為動怒了。
這時,一個小公公側身進來了,附在小扣子耳邊耳語了幾句,便又悄然退下了。
小扣子上前一步,抬眸看了看白易楓的背影,施禮說道:「皇上,皇后娘娘回宮了,此刻正在殿外候著。」
長時間的不語。
就像即將被押赴刑場的死囚一樣,空蕩蕩的大殿內某個無形無色的氣流壓得小扣子和阿離兩個人快喘不過氣來了。白易楓一直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很少動怒。許久沒見皇帝如此動怒了,甚至於八年前那場叛亂也沒見他如此動怒。
「讓她進來。」漫長地等待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白易楓清冷的聲音響起,簡短,而不帶任何起伏。
小扣子聽了,忙應了聲「是」,便趕緊親自跑去開門。
一個輕輕的開門聲響起。幾個人影在光線的晃蕩下走進。林語靜慢慢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彩兒。兩人皆穿著尋常衣服,顯然是一回宮就到這邊來了。
回過身,打量了林語靜上下,白易楓緩緩開口:「你們都下去吧。」
「是。」幾個人恭敬地應了聲,便緩緩退去。
厚重的關門聲響畢,大殿內就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白易楓將手中的茶碗放到右手邊的桌上,緩步走下階來,站到林語靜面前,低頭看這她平靜削瘦的臉,一言不發。林語靜很削瘦,當真削瘦。他一直奇怪,自己這偌大的皇宮裡什麼沒有,為何自己的堂堂皇后竟是如此削瘦。
接受著白易楓審視的目光,林語靜很是平靜,雙眸如一潭無波之水,無一絲波瀾。他沉默,她也沉默。
真是個倔強的女人。白易楓見林語靜一副不虧心,不心虛,不害怕的樣子,心中想著,便開口:「皇后,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聽了這話,安靜地,林語靜朝後退了幾步,然後雙膝跪在地上,微低下頭。
在白易楓看來,無論林語靜如何隱世,如何收斂,也無法遮掩住一身的傲氣。如今見她竟還跪下,這真的讓他很意外。他看著她,等她解釋。
良久,林語靜才緩緩開口:「薛耀,是我殺的。」
聽著這話,白易楓的雙某一滯,然後一斂,緊抿著唇,直盯著林語靜。